113、官宣(1 / 2)

兩家大人推門進來的時候,阮輕暮正靠著把小椅子,坐在床邊,微閉著眼睛,安安靜靜的。

穆婉麗急切地奔過去,看看床上的秦源,又看看自己的兒子,旁邊的小護士小聲說:“叫他回去躺下吧,這樣不是辦法。”

這同學感情也實在太好了點,親兄弟也沒有這麼死活要守著的道理呢。

阮輕暮聽見動靜,睜開了眼睛。看著他媽和秦祝楓,他疲倦地坐直了身子,展顏一笑:“媽,秦叔叔,我等他醒了就走。”

穆婉麗一眼瞧見他握住秦淵那小尾指的手,心裡就是一跳。

她走過去,不動聲色地抓著阮輕暮的胳膊一帶,分開了他們的手:“你跟我回去,這兒有醫生護士,你等著又什麼用?”

秦祝楓心裡感激又著急:“小阮你自己還有傷呢,趕緊好好躺著,彆叫你媽媽擔心。小淵這邊問題不大,醫生說了慢慢休養就好。”

阮輕暮被他媽抓著肩膀,卻不動彈,身子像是被什麼釘在在椅子上似的:“不,我就在這兒,哪兒也不去。”

秦祝楓一怔,穆婉麗卻忽然提高了聲音,盯著兒子的眼神像是一把刀子:“這兒是人家的家裡人待的地方!你隻是個同學,這裡不需要你留下!”

阮輕暮輕輕提起頭,疲倦的眸子迎著穆婉麗,好半天,才揚起眉,淡淡地道:“我就是他的家人。”

他的語氣平靜,一雙眸子卻幽深且黑沉,沒有平時在母親麵前忍不住的孩子氣,卻像一個平等的大人。

穆婉麗心裡狂跳,知道這孩子吃軟不吃硬,連忙換了溫柔語氣:“暮暮啊,護士馬上還要來給你接著輸液呢。你聽話……”

秦祝楓也趕緊勸:“小阮你放心吧,我這邊找了高級護工,我也會守在這兒的……”

阮輕暮笑了笑,看著他的眼神禮貌卻疏離:“護工又不貼心。畢竟他也沒親媽在身邊。”

阮輕暮看著他漲紅的臉上,擺了擺手:“我不是怪您,叔叔您也一夜沒睡,不如先去休息,我胸口也疼,反正睡不著,不如在這裡安心。”

穆婉麗急了:“你也知道胸口疼?!”

正在爭執著,嚴叔從外麵急匆匆進來了,淼淼經過救治後也沒有大礙,他擔心這邊的幾個孩子,正過來探望,看見屋子裡的情形,小聲說:“秦總,不如弄個雙人病房唄。兩個孩子自己養病也孤單,本來就感情好,住一起,醒了也有個伴兒!”

旁邊的小護士也忍不住插嘴:“對對,都是骨折嘛,要是在普通醫院,本來就住一個科室病房呢,醫生查房還方便呢。”

秦祝楓恍然大悟,忙不迭地點頭:“換!換病房,趕緊的!”

小護士抿著嘴笑:“不用,雙人間還沒這個單間大呢,不如這裡直接加張床,我這就叫人弄。”

……護工很快進來,忙活了一小會,病床邊就再加了一張,這裡本就是私立醫院的豪華單間,麵積寬敞,衣櫃沙發和電視都一應俱全,加了張床依舊完全不顯得擁擠。

穆婉麗張了張嘴,幾次想要阻止,卻又咽了回去。

她看著兒子那沉默又堅持的臉,心裡一陣沒由來的焦躁,拽著阮輕暮按到了病床上,在他耳邊低聲說:“你再不躺下,我把你的手給剁了!又不是幼兒園的小姑娘,乾什麼抓人家的手!”

一進來就看見兒子抓著人家秦淵的手指,自己剛把他們分開,扭頭說著話,一轉眼,又把手拉上了,同學感情再好,也不能好到這樣。

阮輕暮也不反駁,安靜地躺在了秦淵隔壁床邊,終於有力氣衝穆婉麗笑著撒嬌了:“媽,我手都凍僵了,你砍了也不疼。”

這一句,又把穆婉麗的眼淚招下來了,看著兒子那紅腫的手,她一疊聲地叫:“護士、護士!有沒有什麼藥膏給他塗塗?醫生怎麼說?……”

護士小姑娘苦笑:“這不是正要按照醫囑處置呢,您兒子就把針頭拔了。小同學,你這樣可不行,我就沒見過這麼不聽話的病人。”

幾個大人一夜全都沒睡,在外麵的冰天雪地裡擔憂奔走,現在終於安定下來,都疲累得不行。病房裡總是這麼多人守著也不是辦法,穆婉麗去小樁的病房安了張床躺下,秦祝楓和老嚴他們在附近的賓館開了房住下。

病房裡,隻剩了兩個小病人。

護士做完了所有的醫囑,小聲又叮囑了幾句,轉身關上房門,出去了。

阮輕暮這時候也終於感到了疲累,手腕上打著吊針,胸口慢慢地開始持續地疼,躺在床上,終於慢慢睡著了。

太陽從窗口照進來,溫柔靜謐,有一縷無聲移動到了秦淵臉上,他的眼睛沒睜開,眼皮下的眼珠卻忽然急促轉動,陷在深夢裡。

……山洞,毒蛇,外麵是春日的青蔥草木。不不,好像又沒有火堆,外麵明明是冰天雪地,山洞裡也沒有蛇,隻有安靜的長夜。

相同的,是胸口都疼。一會兒是隻有鎖骨下麻癢又熱,一會兒又連成一片,肋骨戳著胸腔的組織,動一動就劇痛。……

片刻前是阮輕暮俯下身,扒開了他的衣服,冰冷的唇貼上來輕輕吮吸;下一刻,就變成了他坐在山洞裡,把他的頭放在大腿上,輕輕在他耳邊絮語。

他腦海裡的畫麵走馬燈似的,飄飛變換,處處都是阮輕暮的臉。有時候穿著錦衣長袍,有時候又是利落的夜行衣。

一會兒是穿著運動短套裝,露出修長大腿和手臂,在操場上笑吟吟回首;一會兒又是半.裸著身子,腰間係著雪白的浴巾,站在泉水中,目光迷離,臉隱藏在氤氳水霧裡。

可是這一切,都在下一個畫麵躍出來時,戛然而止。

所有溫暖的畫麵隱去,彩色變成黑白,有聲變成靜默,阮輕暮站在潑墨畫就的桃花樹下,身邊忽然綻開一片血色,鋪天蓋地,海洋一般洶湧。

……他腦子裡忽然像是被什麼狠狠重擊了一下,身上的劇痛也從胸肋直衝心底。

“啊!”他啞著嗓子,在夢魘裡叫了一聲,疼得冷汗岑岑,驟然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他的視線好半天才能聚焦,看見了麵前高高懸掛的吊瓶。好半晌,他緩緩轉過來,看向了四周,再落在身邊的病床上。

猝不及防,阮輕暮安靜睡著的臉就撞進了他的眼底。

阮輕暮的病床更靠近床,病房的窗簾不厚,隻能遮擋住小半光線,他的臉俊秀安然,因為拿外套包住了頭臉滾下來,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傷,隻是有些撞腫了的地方發著青。

平日就瓷白的臉上更沒有血色,顯得睫毛更黑,眼皮上的青色小血管更加明顯些。

秦淵癡癡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有那麼幾秒鐘,忽然不知道身在何處。

腦海裡那些東西在醒來的一刻迅速消失,以海水退潮般的速度褪去,僅僅剩下些零碎,渾渾噩噩地,重回心底,找不到出口。

可是卻剩下了尖銳而巨大的疼痛,戳著心,搗著肺,帶出了血沫,碾壓著血肉。

仿佛心有靈犀般,一直安靜睡著的阮輕暮,忽然也眼睫一顫,毫無征兆地睜開了眼睛。

他躺在那裡,使勁看了身邊的秦淵一會兒,終於笑了。陽光無聲又溫柔,照著他帶著青腫的臉上,卻漂亮又神氣。

“醒啦。”他笑意依稀,“怎麼樣啊,要不要幫你叫醫生?”

秦源身子動了動,就想衝下床,可是剛一動,胸口就猛然有劇痛襲來,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啊……”

阮輕暮的動作快得像是一陣風,在他倒下去的瞬間,已經一躍而起。

身後,吊瓶的皮管被帶動,歪歪扭扭地跟在他身後.剛重新紮好的針頭又歪了,阮輕暮不管不顧,胡亂一伸手,把礙事的針頭膠布統統拔了扔了,飛撲到秦淵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