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2 / 2)

基因迷戀 豔山薑 14328 字 4個月前

最後她隻能悻悻地收回了腳:“你來乾嘛?”

池晏:“來履行我作為製片人的義務。”

“所以麻煩你保持安靜。”

池晏低笑了一聲:“好吧,我的真實目的,是來看望一下辛苦加班的導演。”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淡淡的,甚至有一絲罕見的柔軟。

讓鬆虞莫名地想到了陽光下的白棉布。

但她更不能允許自己此刻的分心,於是她不客氣地說:“看到了嗎,那你可以走了。”

“不,我還沒有看夠。”他微笑道。

鬆虞:“……”

她當然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凝視。

像一束太過刺眼的追光燈,照在自己的臉上。

作為導演,她一向習慣躲在監視器背後,去不動聲色地觀察彆人。很少會有人這樣花功夫來盯著自己。

但最後她無計可施,隻能任池晏坐在自己身邊,好整以暇地搶占了自己的一半耳機,偶爾還要履行助理的權益,遞給她一杯溫度恰到好處的水,或者是一顆薄荷糖。

這場戲果然也沒有一次到位,來來回回地拍了好幾次,終於順利地通過了。

但實際上,真正的重頭戲,卻是接下來的部分。

尤應夢所扮演的蓮姨出場了。

這時候酒樓已經變成了殺戮的戰場:兩個幫派的火並與亂戰,刀光劍影,血肉橫飛,人頭落地。

鏡頭追著蓮姨窈窕的背影,裹身長裙下一截雪白的小腿,跌跌撞撞地跑上了二樓,拉開了那座宴會廳的紙門。

當然她看到了滿地的屍體。

噴濺的血漿,與不詳的紅燈籠,將這世界都染成一片血紅。

還剩下最後兩個人活著。

石東半跪在地上,衣衫被血浸透了,黏在濕漉漉的傷口上。

而沈妄仍然站得很筆直,垂著頭,清冽的眸光被染上了層層疊疊的血色。

年輕人手中的槍,直指著自己的義父。

窗外的急雨敲打著紙窗。紅燈籠左右搖晃,曳下了滲人的赤光。門外是永無休止的廝殺聲——

一邊是情人,是刻進基因裡的愛情;一邊是弟弟,是血脈相連的親情。

她該如何選擇?

她看到沈妄轉過頭來,大理石雕塑一般的輪廓,被塗滿淩亂的朱紅顏料。

他輕輕喊了自己一聲“姐姐”。

像一隻幼貓的嗚咽,這樣低,怯生生的。

與此同時,她也看到石東的手在背後慢慢摸索著,握住了什麼利器,淩冽的光,在濕透的衣衫後一閃。

那一瞬間太快,她來不及做決定。

她撲了上去,抱住了沈妄。

“噗嗤”一聲。

利器穿透了柔軟的後背。

再往前一寸,這把刀也將刺入沈妄的身體。但他並沒有石東這個機會。

食指已經無情地扣動了扳機,對準石東的臉。

蓮姨的紅唇顫抖著,似乎想要在最後時刻說些什麼。但槍聲太嘹亮,湮滅了她最後的話。

而那張熟悉的、嚴厲的臉,“蓬”地一聲,在沈妄眼前炸開了。像是一朵食人花,張開了滿是尖牙的花蕊,不斷地向外噴濺出汙濁的血,令他的視線也變得模糊。

血和淚水混合在一起。

他抱著姐姐仍然溫熱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半跪在了地上。

眼眶發紅,身體痙攣著,滾燙的眼淚落了下來。

“姐姐,姐姐……”

他重複著這單調的字,但永遠都不會再得到回應。

鏡頭從這裡又搖了出去。

從二樓一直俯視下去,俯瞰眾生一般的大全景:被砸爛的酒樓,被殺死的人。太多的血,染紅了這個夜晚,像是血色的朝霞,一輪旭日從東邊升起,預示著一個新的時代即將來臨。

而沈妄抱著他的姐姐,一步步走下了台階。

*

這場戲終於拍完了。

鬆虞後仰在導演椅上,長舒了一口氣。

其他人想要衝過來,卻發現楊倚川還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像根本沒從這場戲裡走出來,一時腳步也躊躇了,麵麵相覷。

最後還是尤應夢經驗更老到,從年輕人的懷抱裡,輕巧地跳了下來。又輕輕推了他一把:“你不嫌沉啊?”

楊倚川手忙腳亂地說;“怎麼會!才不會呢!”

伴隨著這個動作,劇組才重新活了過來。助理們抱著雪白的大毛巾走上去,幫他們擦掉臉上花掉的特效妝。

而鬆虞也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用力地抱住了這兩個人,絲毫不顧忌他們身上還沾滿了臟兮兮的道具血漿。

“辛苦了。”她說,“非常感謝。”

這誠懇而鄭重的語氣,令眼角原本就還掛著淚花的楊倚川,立刻又大聲哭了出來。

這反而讓其他人都笑出了聲,也徹底掃蕩了眾人心頭因劇情而殘留的最後一點陰霾。

接下來當然就是主創們之間互相道謝。

連張喆也衝上來湊熱鬨,再一次跟他們摟成了一團。

拍完這場戲,尤應夢就正式殺青了,而楊倚川也隻剩下幾場要補拍的戲。他們都知道,這一夜就是某種意義上的告彆。於是片場亂糟糟的,既有種大功告成的歡樂,又充斥著某種微妙的傷感。

過了不知多久,人潮終於漸漸散去了。

鬆虞照例留到最後,但這時她才發現,池晏竟然也還沒有走,反而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監視器前。

不知為何,這形單影隻的背影,莫名地讓她的心跳了一下。

她走回到他麵前:“還不走嗎?”

鬆虞看清了監視器上的內容。

是最後蓮姨赴死的那一場戲。來來回回地循環播放。

池晏低聲道:“為什麼要這樣拍?你不覺得這很假嗎?”

鬆虞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她詫異地看著他:“假?”

池晏緩緩地抬起頭,以一種罕見的、死氣沉沉的目光看著她;“你最清楚蓮姨是個多麼無情的人了,她對自己的弟弟,根本一點感情都沒有,怎麼可能為他去死?”

但那雙漆黑的眼眸裡,分明還翻滾著某種複雜難辨的情緒。

像海獸在月光下的海麵,卷湧出巨大的陰影。

鬆虞一怔,接著才說:“對了,你不說我都忘記了,這部電影是一個非虛構故事改編的。你是覺得這樣改動太大,脫離了大綱麼?”

池晏沒有說話,仍然隻是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她卻本能地心頭一軟,聲音也柔和下來:“不如,你就將這理解為另一個平行世界?我希望能給他們一個更好的結局。”

“……平行世界。”池晏重複這個詞,意味難辨。

就在這時候,片場突然黑了下去。

“又停電了嗎?”鬆虞奇怪地說。

好在片場的收尾工作已經做完了,就算是貧民窟的又一次臨時停電,也不會再耽誤什麼。但人走得差不多了,周圍太安靜,鬆虞四周瞥了兩眼,思考要不要出去找人。

還沒有往外邁兩步,她聽到池晏在自己身後說:“這樣改很好,謝謝你。”

鬆虞:“不客……”

話還沒有說完,她就被捉住了手腕,拉回到導演椅。

高大的身軀,像是一個太沉重的陰影,將她半壓在椅背上。

接著是一個劈頭蓋臉的吻。

她根本毫無準備,就被徹底壓製住了。

這個吻異常熱情,裹挾著某種烈火焚城般的炙熱。

很快她就開始感到缺氧,甚至是眩暈。

仿佛被迫吸進了太多的水煙。鬆虞整個人都好似漂浮在雲端,又或者深陷在流沙裡,在沙漠的篝火邊看星星。滿天繁星都化作一個金燦燦的漩渦,將靈魂給吸附進去。

但他還沒有停下來。

他的手勾住她的腰,滑進寬大的外套裡。

隔著薄薄的襯衫,火星蓬地一下炸開。

她想起水煙壺上的花紋:

仿佛有一條靈巧的小紅蛇,正在纏繞著自己柔軟的腰肢,翩然起舞。他用指尖在她的皮膚上作畫,寥寥幾筆,就勾勒出曼妙的水生蓮花。

直到他的唇終於停在她耳廓。

仿佛是情人般的呢喃,池晏輕聲道:“彆動,有狙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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