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倚天屠龍記⑻(1 / 2)

[綜]天生反派 地獄畫師 10607 字 3個月前

宋遠橋一動不動的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

半晌,他慢慢地抬起了手臂,手指一本本的拂過擺放在桌麵上的書冊,偶爾從中抽/出一兩本翻看一下。恍若回到了許多年前,他來到了幼時的青書的書房裡,一絲不苟地檢查著他的功課,順便搜查一下房間內有沒有私藏一些從山下捎上來的話本,以免分了神耽誤功課。

然而這終歸是他的錯覺。

聽無忌說得再多,都不如他親眼看一看來得印象深刻。

顏真卿、柳公權、米芾、山穀/道人……

宋遠橋在外頗愛文人打扮,這不是什麼裝腔作勢,而是他在文學領域的確造詣非凡。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他那一身洵洵儒雅的氣質,絕非刻意營造而來的。他一眼就認出了喬衡所用的諸多筆跡,模仿的皆是古往今來的書法大家,且形神兼備,風骨天成,已然超脫於普通的描摹,真正的領悟到了這些名家書法的精髓之處。

若是換做以往,他定會為親子具有如此高的悟性,又敏而好學而高興。

但此時,真要他說點什麼的話,他也隻能強撐著笑容說上一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沒有輕易自暴自棄,學無止境,做得不錯。”

然而宋遠橋很清楚,什麼“學無止境”、“不喜不悲”都是一堆廢話!

執劍而立,銀鞍白馬,颯遝如流星,這才是江湖中的年輕人該有的麵目。而青書現在已是內力全失,再也無法習武,除了棄劍執筆還能做些什麼呢?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

一句“不得已”足以讓所有的喜悅都化為苦澀與辛酸。

江湖中人要是知道了這一點,又會留下怎樣的評價呢?想他三弟俞岱岩因受歹人暗算癱瘓在床的那麼些年,不知受了多少風言風語。

“什麼武當七俠,如今隻剩六俠了!”

“俞三俠?一個練武功都不能用的人,如何能在江湖中占一個‘俠’字,不過一普通人爾。”

“一介廢人,徒占了武當派的偌大名聲與輩分,還要我等對他施禮相拜,這讓我等如何甘心。”

三弟滿腹經綸、俠肝義膽,他雖癱瘓在床,但一身學識謀略、武功見識猶在,不知勝了旁人多少倍,出事之前他更是循規蹈矩、恪守門規、行端坐正,然而縱是這樣,三弟他仍然免不了閒雜人等的編排與惡意誹謗。

更何況是已然行差踏錯的青書,旁人不會因他棄武從文而讚賞他,他們隻會對他報以譏笑、不屑、嘲諷,而自己這個做父親的,甚至無法如當初懲治那些侮辱三弟的惡人時一般,讓他人不要再說出這些輕蔑之詞。

昔日犯下的一樁樁一件件錯事依舊曆曆在目,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青書他又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他再一次四顧這間簡單至極的居室,這一次不是剛進門時那種隨意的打眼一掃,而是認認真真的,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視線一點點的流淌過每一處角落。

它顯然被屋主人打理的很好,乾淨整潔,然而屋子裡的擺設本就少得可憐,在這種過於齊整潔淨的氛圍中,凸顯得房間就像是久未有人居住般毫無人氣,唯一的生機居然屬於他一進門時看到的那盆樸素的小花,靜悄悄地在角落裡開放著。

這間房間的窗戶朝陽,暖融融的陽光投射/到房間內,竟被這種缺少人氣的氛圍襯得毫無暖意,唯餘一片冰涼。

什麼樣的人,會居住在這樣的房間裡?

宋遠橋突然覺得自己剛剛拿起的這本書冊重若千斤,每翻開一頁紙都要耗費他全身的力氣。最後,他有如再也無法承受這種寂靜無聲的沉重般,把這本由喬衡親手謄寫的書籍重新放回了原處,整齊地擺好。

手臂不經意間碰到身側的書架,書架微微晃蕩了一下,擺放在最高層的一個卷筒狀物件隨之從格柵裡滾落了出來。它在地麵上滾動著,上麵係著的緞帶在滾動間自行敞開,直到畫軸碰到了宋遠橋的鞋尖,這才停止了滾動。

他低下頭,映入眼裡的是一幅半敞開的畫卷。

宋遠橋覺得有些眼熟,就俯身拾起了畫卷。畫中所繪的是一座疊翠青山,一派林深古幽之色,峰頂雲霧繚繞,隱約可見亭樓閣宇掩映其中,不是彆處,正是他生活了半輩子的武當山。

他看向署名,眼底流露出一抹帶著悲意的感懷。

昔年,派中有小輩弟子向自己討要這幅畫,說是要贈給教外友人,也不知這幅畫怎麼兜兜轉轉的又來到了自己麵前。

連一幅畫……

它都知道要落葉歸根。

……<)

“不要在路上貪玩,早點回家。”下課前喬衡與平時一樣叮囑了這麼一句。

他立在原地,目送著一個接一個的學生離開了學堂,最後,整個學堂裡隻剩下了他自己。他周身的少許溫和,似是也隨著眾多學子的離去而漸漸離散。

他站在幾排課桌中間望向窗外,外麵正值晌午,陽光烈烈,灼耀得讓喬衡不禁微微移開了視線。

他冰涼的手指搭上了腰間,那裡圍著暗青色的腰帶,除他以外,自己沒有人知道這裡麵其實時刻藏著柄劍,一柄如秋水般的軟劍。

不是那種平時為鞭,注入內力就可化鞭為劍的軟劍——這種絕世利器可遇而不可求,況且它再好,對於身無內力的他來說照樣形如廢鐵。他藏在身上的就是武林中最常見的那種,極富韌性,能夠強行彎曲成腰帶的普通軟劍。

初出茅廬的江湖新人最愛用這種軟劍,往往手中還要配上一把折扇,遇敵時出其不意的從腰間抽/出軟劍將其製服,瀟灑非凡。然而這隻是想象中的情節,實際應用起來,這種軟劍由於缺乏硬度,一劍刺出時,劍身晃動幅度略大,失去精準,更易被人招架。雖然可以向劍身上灌注內力,強行提升其硬度,然而由於它本身材質的問題,往往堅持不了多久就會斷成兩截。

因此,除非是那種真心喜愛軟劍,劍術基礎極為紮實,又對內力控製異常精細的劍客,但凡有點見識的江湖中人都不會選用這種軟劍。

然而喬衡偏偏選中了它。

因為它不引人矚目,可以讓他更好的偽裝成一個不通武藝的普通讀書人,不至於引起平民百姓的警惕。更重要的是,它很輕。輕得讓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喬衡可以隨時隨地的攜帶著它,而不會成他的負擔。

它是如此的纖薄,薄得仿佛向它輕輕嗬一口氣,都會引得它輕顫不休。

然而就是這樣一柄的劍,卻成為了喬衡心中僅剩的那點安全感的藏身之處。

他一步步走出學堂,腳步略緩,他避開了樹影,直接沐浴在陽光下。他的步履極穩,隨著行走長袖衣擺輕揚,然而他掩在袖中的手指卻在微顫。

周芷若當初一掌拍在宋青書身上,殘留下來的獨屬於九陰真經的陰寒之氣,順著殘破的經脈緩緩遊走,每隔上十天半月,體內積累的嚴寒之氣就會再也壓製不住,奮力的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沒有任何痛楚,隻是冷。

極致的陰冷。

……

噠噠的馬蹄聲在鄉間小道上響起,掀起一陣塵土。

那一行人都是士兵打扮,當先一人勒住馬,他身著明亮的盔甲,當是這行騎兵中的主事之人。他看著四周的農田,大笑了一聲,然後說:“我就說這裡有人家住,那次我經過這裡時,都看到生活燒飯的炊煙了。看這些剛耕好的農田,定有村落在此!”

“千戶見微知著,神機妙算!小人自愧弗如!”隨行中的一人拱了拱手,獻媚地說道。

被稱作千戶的那人收下了這句恭維。他見說話之人在馬上坐不穩,還有些氣喘,不由得蔑視了他一眼,然後道:“你們南人要是把嘴皮子上的功夫用在彆處,也不至於總是這樣一副身無二兩肉的模樣。”

先前說話的那人連連稱是:“千戶高見!小人從今日起就開始練武!”

千戶哈哈大笑,沒再理會這人,一揚鞭子,騎馬疾馳而去。

村外的農田裡,幾個劉家村的農家漢子正坐在田邊歇腳。有婦人提著擔子過來為他們送飯,幾人說說笑笑,聊聊家常裡短,好不輕鬆。

一個正埋頭吃飯的漢子突然抬頭一望,隨之臉色劇變。

“有韃子!”

他這一聲呼喊,驚得在場幾人都朝那個方向看去,來給他們送飯的那名年輕婦人更是嚇得花容失色。

“快跑!快向村裡報信!”

幾人撂下飯碗、農具,頭也不回的向村裡跑去。

嗖的幾道破空聲響起,一支利箭射在了跑得最快的那人背後。緊接著又是一箭,射/到了另一個農夫的腿上,他悶哼一聲,抱著腿倒在了地上。

人如何能跑得過馬。

千戶騎著馬領著隨從將這行人圍了起來,笑著說:“跑什麼!”

他身後的隨從附和著笑了起來,像是在譏笑著這群人的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