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子6(1 / 2)

今天是玉劍山莊莊主長女胡蝶出嫁的日子, 沒有多少人知道,今天也是玉劍山莊莊主次女胡媚的大喜之日。

今天,胡蝶穿著大紅的鳳冠霞帔,正大光明地從玉劍山莊正門出嫁,帶著流水般的嫁妝, 一路吹吹打打,喧囂熱鬨地送到霹靂堂, 在眾人的祝福中, 與雷尊拜天地父母, 成為雷尊的妻子, 霹靂堂的當家夫人。

而棠越,隻能穿著粉紅色的新衣, 坐上一頂不起眼的小轎, 沒有送嫁,沒有鞭炮, 沒有鑼鼓, 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地抬進雷家, 沒有祝福, 沒有拜堂,沒有儀式,就這樣默默無聲地成為雷尊無數個小妾中的一員。

月上中天,紅燭明滅,棠越穿著粉紅色的嫁衣,頭蓋大紅蓋頭, 孤零零坐在新房喜床上。

不知坐了多久,新房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有人大步走了進來,拿喜秤挑開了棠越的蓋頭。

棠越緩緩抬眼,纖長濃密的長睫像是無形的刷子,輕輕地刷在人心頭上一樣,讓來人無端端有些心癢癢。

棠越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雷尊眸中不掩驚豔與欲/望,笑道:“今天是我們大喜之日,我怎能留你一人?”

棠越輕咬下唇,為難道:“可是……可是,長姐那邊呢?”

提起胡蝶,雷尊麵色有些古怪,忽問道:“你見過你長姐的臉嗎?”

“聽說長姐國色天香,是個難得的美人呢!”

“聽說?”

“對啊。”棠越純良道:“聽說總有人盯著長姐的臉發呆,長姐不勝其煩,就用麵紗遮住了臉阻擋那些狂蜂浪蝶,輕易不肯摘下。我也沒見過長姐真容。”

雷尊輕哼一聲,發呆?是嚇呆吧。

想到此前見到的蓋頭下的那張臉,雷尊臉上怎麼也掩蓋不住厭棄。

*

小半個時辰前,胡蝶新房中。

在喜娘喜慶高昂的祝賀詞中,雷尊拿起金色的喜秤,輕輕挑開龍鳳呈祥紅蓋頭,胡蝶的麵容一點點出現在眾人麵前——

雷尊呆住了。

鬨新房看新娘的一眾親朋好友也呆住了。

“請新郎新娘共飲飲——”身後的喜娘像被掐住脖子的大公雞,剩下半截話堵在喉嚨再也說不出來。

這……新娘怎麼長這樣?不是說新娘是武林中屈指可數的美人嗎?江湖上還送美稱“蝴蝶仙子”嗎?

蝴蝶仙子就長這樣?也太那啥了吧?

其實仔細看過去,新娘臉型好看,眉毛好看,眼睛好看,嘴巴好看,皮膚也白,單單看這些的話,新娘子確實稱得上是明豔照人的蝴蝶仙子,但是!

仙子長了一個碩大肥厚的蒜頭鼻。

又扁又塌又肥又厚的蒜頭鼻。

這樣的鼻子,該長在四五十歲、兩三百斤的油膩老男人身上才對!

一個鼻子毀全臉。

胡蝶原本含羞帶怯,等著自己的新婚丈夫說兩句好聽的,沒曾想到,雷尊竟然呆立著,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鼻子看,眼中的錯愕與厭惡像一根針般,深深紮入胡蝶的心。

他嫌棄她長得醜。

胡蝶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轉過身去背對著雷尊,眼眶瞬間就紅了。

雷尊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輕咳一聲,瞥了喜娘一眼。喜娘瞬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結結巴巴道:“請、請新郎新娘共飲合衾酒。”

胡蝶委委屈屈地接過酒杯,與麵無表情的雷尊手臂交纏,飲下交杯酒。

因著距離靠近,胡蝶本就肥碩的蒜頭鼻在雷尊眼前放大,粉白的脂粉和油脂浮在鼻頭上,更顯惡心。

雷尊用力閉上眼,一仰頭飛快喝完酒後,猛地起身,一句話也不說,頭也不回地走了。

身後胡蝶“哇”的一聲,哭暈在新房。

“滾,你給我滾啊!”胡蝶崩潰地大喊,喜娘嚇得屁股尿流轉身就跑。

“大小姐,你彆哭了,姑爺隻是……隻是……隻是外麵有客,姑爺得去應酬,對,就是這樣。玉劍山莊可是武林名門,姑爺不敢怠慢你的。”胡蝶的貼身侍女安慰道。

“孟嬤嬤呢?這時候她跑哪去了?”胡蝶邊哭邊問道。

“孟嬤嬤說肚子疼,都疼了一路了,剛到雷家就去了茅廁,現在還沒回來。”

“真是個沒用的!一到關鍵時候就沒人影!”

*

通往茅廁的路上,孟嬤嬤捂著肚子夾著八字腿匆匆而行,一不注意撞到一根橫斜的樹枝,頭發被掛在樹枝上,扯得頭皮生疼。

“真是倒黴!”孟嬤嬤動作粗魯地扯下纏在樹枝上的頭發,肚子時候傳來一陣咕嚕之聲,緊接著“噗——”一聲長響,一陣臭味蔓延開來。

孟嬤嬤都要臊死了,夾緊雙腿飛快朝茅廁跑去。

急著離開的孟嬤嬤,並沒有發現自己頭上的絹花遺落在地。

隨後,一道金光閃過,絹花消失無蹤。

*

“不提那些糟心事了,媚兒,你終於是我的女人了。”

從前見棠越,她都是一身單衣,不施粉黛,絕色出塵若雪中精靈,難得一見她濃妝華服,更顯豔色,容光逼人,不可方物。雷尊目露癡迷,伸手就要摸棠越的臉。

棠越微微側身避過,諾諾道:“不、不可以……”

雷尊微有些惱怒,道:“你拒絕我?”

棠越抬眸,帶著淚光的雙眸柔柔看著雷尊,“在遇到你之前,從來沒有人關心過我有沒有穿鞋,冬天采雪冷不冷,更沒人會蹲下來把我沾滿泥土的臉捧在手心,像什麼珍寶般……你的披風我一直都留著,當我冷的時候,難過的時候,我就拿出來看一看,心裡變暖暖的,燙燙的。當聽爹說我能嫁給你的時候,我高興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覺,一照鏡子,嘴角都是上翹的……”

雷尊麵色稍柔,佳人崇拜癡慕的眼神很好地滿足了他的大男子之心,“那你為什麼要拒絕我?”

“可是,你是長姐的啊!我不應該有其他想法的,這是不對的!你還是走吧,今天是長姐大喜得日子,你該留在長姐身邊,洞房花燭夜,沒有新郎,她該有多難過?”

“我走了,你不難過?”雷尊問。

棠越露出一個柔弱中帶著堅強的笑容,淚光盈盈道:“我沒關係的,我都習慣了。長姐不一樣,她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委屈。她是我最重要的長姐,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也彆讓她委屈?”

“她從前對你不好,你還這麼關心她?”

“本就是我娘對不起她娘,她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絕無怨言。”

棠越低垂著眉眼,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紅燭緋光下,她周身氣息安寧祥和,不帶一絲陰暗沉鬱,看著這樣的她,聽著她輕柔仿若仙樂的聲音,雷尊一直緊繃的心弦緩緩放鬆下來——

她和他是相似的,一樣是庶出,一樣的出色,一樣從小被人嫉妒、被人怨恨,受儘嫡出嫡脈的欺淩打壓。

可她和他又是截然不同的,他得勢之後,選擇了“報複”,所有欺負過他的人,都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意外”死去;而她選擇了“原諒”,她沒記恨過嫡姐胡蝶對她的虐待,處處寬容,處處忍讓,處處都在為嫡姐著想,甚至不惜將自己心愛的丈夫拱手相讓——她就像他的母親一樣,善良得幾近懦弱。

雷尊小時候不能理解他的母親,長大後也不能理解胡媚。但是,他愛他的母親,同樣也愛胡媚。她們溫柔、善良、純潔、無害,在她們身上,雷尊找到了久違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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