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女6(2 / 2)

次日,一聲驚叫響徹山上村。

錢多死在土路旁,被發現時屍體都涼了。

“怎麼會?昨天還好好的!”

“他是怎麼死的?”

“溺死的。”一個衣著富貴的中年男子說道。

“溺死?這裡沒河沒水,怎麼可能溺死?”一個村婦眼帶鄙夷,這人該不會是傻子吧?

被質疑的中年男子心中不爽,這中年人十五歲隨父親在外走南闖北,二十多年也掙下了一番家業,在三四線城市開了一間小公司,買了一套鄉村小彆墅,被人稱一個“總”,自詡見多識廣,有頭有臉,最忌諱的就是被人看不起,尤其現在看不起他的,還是同村地裡刨食連山都沒出過的鄉巴佬。

當下中年男子臉一沉,滔滔不絕說道:“孤陋寡聞!誰說隻有水會溺死人,嘔吐物也能溺死人!有的人喝酒的同時吃了很多東西,醉了隨便一躺就睡,迷迷糊糊間,胃部的嘔吐物嘔出,充滿整個口腔,阻住了氣管,呼吸不上來,幾分鐘就會窒息死亡。你們聞聞,錢多身上酒味隔三米遠都能聞到,再看看他的嘴,裡麵是不是塞滿了嘔吐物?”

“還真是!”

“我早就說過酒不是什麼好東西,可錢多偏偏不信!”

“錢多好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我跟他在同一家廠打工,每次工資一拿到手,他就跑酒吧喝酒,好幾次還是我抬他回來的!”

“他酒品也不好,喝醉了愛打人,聽說還曾打瞎過一個路人的眼睛,被抓進牢裡關起來。”

“造孽啊!好好一個漢子就這麼沒了!”

“醉酒窒息,這還是頭一次見,王總您真是博古通今,見多識廣啊!”

“哪裡哪裡,不過虛長幾歲,聽人說的罷了。”

“王總您還真是謙虛啊!”

……

錢多隻是一個沒錢的窮小子,哪能比得上光鮮亮麗,一看就富貴逼人的王總?眾人感歎幾聲後,紛紛圍著中年男子誇獎起來。錢多的死成了王總展現自己淵博知識的舞台,除了他的一個堂弟真情實感地為他傷心外,其他所有人都圍著王總恭維追捧著,笑容掛在臉上,好話如水滔滔不絕,氣氛火熱,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意味。

王總說錢多是被自己溺死,所有人都認同了這種說法,沒有人有那心去想其他的可能性,更沒有人去追查深挖其中的內幕。

董大誌感歎一聲,“三千塊錢飛了。”

鄒秀秀倒是感覺有些異樣,女性的直覺告訴她,錢多的死有問題,不可能昨天商量買賣,今天人就死了,這也太巧了吧!

鄒秀秀懷疑是嚴良良殺了錢多,剛把推測說給董大貴聽,董大貴立馬否決了這個可能性:“弟妹?不可能!交易的事情我們瞞得死死的,一點口風都沒透,弟妹從哪知道的?而且你看弟妹一個女瘸子,如何殺得了一個大男人?換過來還差不多。”身為男性的傲慢讓董大貴下意識地輕視女人。

雖然董大貴這麼說,但鄒秀秀還是感覺不對,借故去試探一下嚴良良。

嚴良良聽到錢多死訊,怔了一瞬,反問道:“錢多……是誰?”

錢多剛回來五天,嚴良良一直在忙著農活,按理來說是應該不認識他。

鄒秀秀仔細打量著嚴良良的麵部表情,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之處。

難不成還真是自己想多了?或許吧,嚴良良那個窩囊廢,村裡誰都可以踩她一腳,她哪有膽子殺人呢?看來真是自己想多了。

錢多的死亡,就像就像一片輕飄飄的落葉落在水麵,些微波瀾後就沉落無聲。村民們該割稻的割稻,該插秧的插秧,該準備祭祖的準備祭祖,人人忙得熱火朝天。

錢多死的第二天,山上村祭祖大典如期舉行。

*

一大清早,通往祠堂必經的路口邊上,一塊油布支起一個小涼棚,涼棚下放著兩大桶涼茶,棠越和鄒秀秀坐在涼茶桶後,逢人就給一碗涼茶。

按照舊俗,祭祖大典早上九點開始,在祠堂舉行,隻有成年男丁能進入。祭獻流程包括上香、讀祝文、奉獻飯羹、奉茶、獻帛、獻酒、獻饌盒、獻胙肉、獻福辭、焚祝文、辭神叩拜等。走完這些流程至少要三四個小時,有時候拖到下午兩三點還沒結束。

祭祖大典期間禁水禁食,炎炎夏日,偶有村民中暑熱暈過去。村長這時候想到了棠越的涼茶,吩咐棠越專門熬兩大桶涼茶分給村裡人解暑,棠越欣然同意。

派發涼茶是件輕鬆活計,隻需要棠越一個人就夠了,但鄒秀秀卻硬是湊到棠越身邊,說是幫忙,但誰不知道她是光明正大地在偷懶——

祭拜完祖宗之後,全村所有人要聚在一起吃一頓祭祖席麵。做這祭祖席麵可不容易,幾乎動員了全村所有女人,從早上四五點開始分工合作,在村中央的坪子上支起涼棚,擺下桌椅,借來鍋碗瓢盆,燒火挑水、備肉備菜、洗菜洗碗、煮飯炒菜,端盤布桌……所有人都忙得足不沾地。

鄒秀秀可不想乾這辛苦活,說這疼那疼,死皮賴臉要留在棠越身邊幫忙派茶。今日事忙,大家也沒跟她多計較。

“秀秀,這桶涼茶加了糖,是給村裡男人喝的,這桶沒加糖,給女人喝。”棠越說道。山上村與外界交通不便,白糖也是個稀罕東西。

鄒秀秀詫異地望了棠越一眼,沒想到被小姨姨丈寵得跟小公主似的陶桃也學會了男女區彆對待。

“這才對嘛!我們女人天生低男人一等,好東西自然要留給男人吃。”鄒秀秀瞥了眼棠越尚且平坦的肚子,又補充一句:“當然,女人跟女人之間也是有區彆的,生沒生兒子,生了幾個兒子,裡頭可大不一樣!”

棠越低眉順眼說:“秀秀你說得對。”

見棠越低頭,鄒秀秀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得意跟驕傲——從前再受寵又怎樣,現在還不是被她踩在腳下。

鄒秀秀跟陶桃是不同的,小姨姨丈十分疼愛陶桃,對陶桃這女兒比對兒子還好,昂貴的洋娃娃和漂亮的大裙子多到要專門收拾一間房間來裝!

她呢,彆說漂亮的洋娃娃了,她基本上所有的衣服都是媽媽舊衣改做的。家裡不是沒錢,隻是爸媽不舍得給她這個賠錢貨花。爸媽從小就偏愛小叔家的堂哥,家裡什麼好的貴的東西都是堂哥的,她敢多望幾眼,爸一耳光就扇過來。

本來她以為這是正常,直到她來到H市,來到陶家。

第一次進入到那間房間的她,像是誤入仙境的愛麗絲,幾乎以為自己來到了天堂。

而在陶家的日子,也確實像在天堂,小姨姨丈對她像是對自己的親生女兒般,凡陶桃有的,她必也有一份。

“你和陶桃是一樣的。”小姨笑容和藹地對她說。

零食、玩具、書本、衣服、鞋子、發飾……種種她在家見都沒見過的東西,在陶家卻唾手可得。

暑假在陶家的日子,真是比在天堂還舒服。

但陶家有多好,就襯得鄒家有多不好。

毆打、責罵、乾活、饑餓、疲憊、疼痛……每一天都纏繞在她身上。

“你就是我們家的討債鬼!”她的媽媽指著她的鼻子歇斯底裡地大吼著。

嘗過甜的她,對苦澀越發無法忍受。

在天堂和地獄不斷徘徊的她,種種陰暗扭曲情緒在心底深處生根發芽著,再見到天真明媚的陶桃,曾經的羨慕和感激統統變成不甘和嫉妒——

憑什麼?

我們的媽媽是親姐妹,我們都是女孩,憑什麼你是捧在手心的小公主,而我就是踩在腳底的賠錢貨?憑什麼你能得到父母完整溫暖的愛,我麵臨的卻是冰冷的指責和怨恨?憑什麼你擁有這麼多,我卻一無所有?

我們不是姐妹嗎?不是說我們都是一樣的嗎?

被拐賣入山上村的她,無力對抗強權,卻將所有的怨恨都傾瀉到了自己最親近也是最嫉妒的表妹陶桃身上。

想要拉陶桃入泥潭,讓她變得跟自己一樣卑微可憐的陰暗欲/望越來越強烈。

所以,當得知朱母要買一個媳婦的時候,鄒秀秀毫不猶豫地就出賣陶桃,自告奮勇去誘拐陶桃。

那時候人販子開價六千,她隻要四千,朱母想省錢,她想報複,一拍即合。

她成功了。

陶桃也來到地獄,接受過地獄的洗禮與改造,陶桃終於跟自己一樣了。

不,還是不一樣的。

都說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她嫁給了年輕強壯的董大貴,生下三個男娃,地位穩如泰山;而陶桃呢?她嫁給了肥胖醜陋的大傻子,肚子裡懷的還不知道是不是正常的。

這次,終於輪到她鄒秀秀憐憫陶桃了。

作者有話要說:  瘋狂盒飯發送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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