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2 / 2)

說完,皇甫嵩意味深長看了一眼曹操,再次為眾人分派軍隊,隻給了曹操一夥步兵,而董卓、盧植等全都手握騎兵,可衝鋒陷陣,令黃巾軍聞風喪膽。

巨鹿一戰後,黃巾軍最主要散布的地方都已經在朝廷的掌控之內,其餘的黃巾則如同散養的雞仔,東一塊西一塊,曹操帶著自己的步兵,順著皇甫嵩給他分配的路線進行清理排查,隻看到荒蕪的土地,毀壞的房屋,破敗的井,路邊枯樹與天空之中孤僻不詳的烏鴉。

負責排查的鄉鎮之中幾乎沒有什麼人,步兵們從地窖之中搜出幾個被藏起來的孩子,餓得麵黃肌瘦,氣息奄奄。

曹操命人分了些粗疙瘩與水給這些孩子,距離皇甫嵩給予的歸去時間還有兩個月,他沒事可做,現在就灰溜溜回去質問皇甫嵩為什麼給他指這樣的地方嗎?不,那太幼稚了,像是討要糖果的孩子,隻會令人看不起。

曹操命屬下兵卒在一座空無人煙的小鎮住下,清點軍糧與輜重,確定足夠他們吃兩個月後,就帶著人開始糊牆,修城防,修房屋,修路,又命令人在鎮口放通告,允許百姓們入內居住,若有改過自新願意投降的黃巾,需撕碎黃巾,對著土地發毒誓才可進入。

曹操想了想,有人看到軍隊沒人敢來,於是讓幾個幸存的孩子每日去村口遊蕩,看到有百姓試探著靠近城鎮詢問,讓他們來當說客,將人迎入城中。

剛開始來的人稀少,百姓們帶著家眷與逃難的東西,倉皇無措地被幾個孩子迎入小鎮之中。時間久了,小鎮也有了人氣,如此兩個月過去,這座小鎮陸續迎來了近八百躲藏在周圍活不下去的百姓。

曹操帶著人將這座城池修繕完整,組織百姓們成立維護小鎮治安的鄉勇隊伍,又指了首領為鎮長,這才率軍歸去。

回到大本營的時候,所有的將領都在彙報自己所率之軍的戰績,多是報告皇甫嵩他們誅殺了多少黃巾軍,攻占了多少鄉鎮,偶爾有幾位將領,如盧植、孫堅等也會提到他們誅殺、勸降了多少黃巾。

曹操對皇甫嵩道:“將軍指給我的地域因曾經幾乎沒有官府管束,無人保護,都成了空城空鎮,既然沒有黃巾可讓末將來殺,末將又沒臉回來,於是這兩個月末將一直派人在修複城池。”

此言一出,底層兵卒們悶聲竊笑,將領們臉色不一,皇甫嵩神情嚴肅。

曹操無畏地迎著皇甫嵩嚴厲的目光,鏗鏘有力道:“現已招安流民八百,其中包括了百姓們一同勸降的黃巾五十人,他們都已經投入了種地之中,末將臨去前將他們的生計解決,教導他們生存之法,留下的可食用之物足夠他們節衣縮食撐到來年!”

皇甫嵩視線掃過眾人,落在那幾位偷笑的人身上,麵無表情道:“很好笑嗎?”

“隻有招安了民眾,才能恢複當地生產,有了人,靠人們的手才可以創造出糧食、衣裳與工具,對於這些殺伐的主將們而言,殺人是多麼容易的事,手起刀落敵人一顆腦袋就掉落落地了,可養民,卻比殺人難上百倍!”

眾人紛紛噓聲,躲開了皇甫嵩的目光。

孫堅偷偷摸摸地向曹操比了個手勢,是力挺曹操之意,惹來曹操一笑。

誰都知道,黃巾軍不會就這樣被全部消滅,那麼多反叛的農民,也不是一夕之間能夠清除,他們有的奔逃去了深山之中,有的扯下黃巾混入人群中,從他們逃竄的路線來看,是避開了官府眾多的地方,往西麵去了。

不久,朝廷來命令,封皇甫嵩為冀州牧,左車騎將軍,食邑八千戶。又封曹操為兗州牧,右車騎將軍,食邑六千戶,儘快前往兗州任職。

“未免黃巾軍再成氣候,陛下命皇甫將軍待在此處。”

“兗州黃巾餘孽猖獗,曹將軍於此戰發揮突出,於戰前驍勇善戰,於戰後又善於安撫民眾,兗州之職,曹將軍當之無愧。”

而後又進行其他人的封賞,又命朱俊、孫堅、袁紹等人率領剩餘的幾萬兵回歸洛陽,曹操與皇甫嵩則分彆在封地,進行戰後休養生息,安撫民眾。

一個冀州牧的頭銜,一個接近萬戶侯的封地,將皇浦嵩手中軍隊全部給掏空,隻允許留存壓著底線數額的守衛軍,其餘人等必須要跟著一起回朝!

究竟是有誰在從中作梗,曹操不清楚,無外乎是那些唯恐皇甫嵩回朝時軍權過重的氏族或宦官們。

而不知道其中關竅的人,還在那邊恭喜皇甫嵩獲得一州州牧的官職。

大軍班師回朝,留曹操孤零零地跟著皇甫嵩,如同被父母拋棄的孤兒流落在異鄉,曹操感到迷茫,被劉宏突如其來的命令給弄得心頭一陣發涼。

為什麼所有人都回去,陛下偏偏將他與皇甫將軍給丟在了外頭?

皇甫嵩被人搞了或許劉宏不會護著,可曹操絕對不會被其他人肆意壓製,除非是陛下原本就有這個打算!

曹操在恍然不知所錯之中,被趕鴨子上架,成了戰後一片荒瘠,黃巾餘孽流竄之地的州牧。

臨彆前,皇甫嵩向曹操敬酒一杯,鄭重道:“此去一彆,君當珍重,勿貪功冒進,勿婦人之仁,為官者應當鬆弛有度,為與不為,與時局大有關係,話已至此,敬君一杯酒,以此作彆。”

離彆的傷痛縈繞在曹操心口,袁紹孫堅等人率領大軍回朝,陌生的兗州就在前方,劉宏猶如交代遺命一樣的話語響徹在曹操的耳邊,令他惶恐不安,望著空蕩蕩的天空,直覺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離他遠去。

一路風塵仆仆到達一片混亂的兗州,赴任路上又殺了數隊前來打算殺人取財的劫匪。

到達兗州後,曹操的州牧府任地就在此前黃巾叛亂鬨得最凶的東郡,上一任東郡太守被黃巾餘孽殺死,頭顱還掛在城牆之上沒人拿下來,當地民風彪悍,百姓們在黃巾賊的洗腦之下對官府警惕萬分,甚至會動手殺官吏。

流民、當地氏族、黃巾、山中躲藏的名士成了曹操接下來勞碌的重心,他不僅要成立護衛隊,還需要修城、修路、修兵器、修田地,滿目瘡痍的兗州在他赴任的第一年就遭遇了貧困饑荒,州牧府不遠處都有餓死街頭的百姓。

沒錢,沒糧,沒人,卻有一身內力,滿腹經綸,此後幾年,曹操忙得腳不沾地,每當這個時候,他就萬分後悔自己在太學時學習的太少,沒能將所有的竹簡全都讀遍。

書到用時方恨少,對此深切的體會,是從真正獨當一麵做一州州牧開始的。

前人的教導為曹操積累下來了豐富的經驗,鐵打的身子骨讓他能夠適應高強度的運作。

洛陽之中不斷有噩耗傳來,比如此番在攻打黃巾後榮獲大勝的獎勵頒發不到位,將領們多數被打壓,孫堅甚至來了一封信,義憤填膺地痛斥朝廷克扣軍餉,活人都沒獎勵,何況死人,將士們為朝廷赴死,朝廷卻不願出資撫恤死去將士們的親屬。

朝廷之中買賣官爵風氣興盛,甚至到了若要升官,必須靠錢買才能升上去的地步!

許多朝臣做不了官,辭官歸去,越來越多的酒囊飯袋被提拔上去,洛陽就像是一塊海綿,不斷地吸食來自周圍的養份,將最中心的人養得膘肥體壯。

就連曹嵩,都靠買官成為了三公之首的太尉,那是原先橋玄與曹節在對抗時做到的最高位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寶座,竟讓他那老父親給過了把癮,曹操聽聞此事時,各地太守紛紛送禮前來恭賀他,他笑了笑:“有什麼可恭喜的,花錢得來的位置,注定坐不長久。”

他將太守們送來的禮物全都退了回去,算是輕微地敲打了一番人心浮動的眾人。

為了治理好兗州,曹操派人尋訪各地,找到境內的流落各地的名士勸他們出來做官,才通古今者更是由他來親自拜訪請出。

他所治理的東郡境內有一名士,名為陳宮,東郡東武陽人,曹操前去拜訪,在他進入深山老林期間,國家再次陷入危難之中,邊境之外的異族入侵,涼州出現叛亂,而各地的黃巾餘孽有再次複起的趨勢!

曹操領陳宮回到州牧府時,洛陽已經將皇甫嵩與董卓招回,讓他們前去鎮壓叛亂,而在兗州的曹操仿佛被當權者完全遺忘了。

曹操心急如焚,當夜寫下奏章,請求劉宏將他調任回洛陽。

那封奏折一去了無音訊,越來越荒唐的洛陽,不斷地傳來一個又一個奇怪的政令。

為了保護自己,帝王正式將西園八校尉設立為官職與爵位共享的美差,將一批在戰中發揮出色的年輕將領調到洛陽,唯獨曹操,被他從原先的西園八校尉之中給剔除了出去。

外族入侵,西北戰事四起,各地臨危受命,為了保護洛陽,朝廷下令允許各地招募軍隊抵禦敵軍!

各地頓時如同炸開的火花,陷入了軍閥割據的局麵。

不斷有噩耗傳來兗州,聽得曹操幾乎要麻木了。

黨錮再起,西園八校尉全部聽命於宦官,十常侍把持朝政,曾經的太學學生與先生們,如同飛蛾撲火一般,以血肉之軀抵抗大廈傾倒的疼痛,多少人粉身碎骨,多少人含恨遭罪,前仆後繼的“黨人”們與十常侍再起爭端,一個又一個名字成了灰色的記憶,永遠沉默在了這段山河破碎的記憶之中!

曹操在兗州高強度的工作壓迫之下幾乎一天隻能睡兩個時辰,忙碌終究能夠帶來收獲,百姓們的信任與擁戴,帶給他的是這一片血色記憶中唯一最為鮮亮的畫麵。

急切寫下奏書,一份又一份送往洛陽的請願書石沉大海,帝王根本對他的請奏視而不見,沒有調令,他甚至不能離開兗州的地界。

曹操三十四歲的那一年,曹嵩辭官歸隱,這是他唯一能夠聽說得到最好的消息,一封由曹嵩寫來的信送到了曹操任職的地方。

多年來沒有辦法與家人聯係,原來全都是帝王封/鎖了一切能夠送到他手中的消息!

這個時候,曹操已經擁有了自己的軍隊,兗州各地聽命於他的守衛軍加起來總計兩萬餘人,另有農民兵五萬人,非戰事時他們全都是勤懇勞作的老百姓,一旦有了戰事,征兵令起,這些對曹操敬仰欽佩的農民兵可以在他的命令下一呼百應、迅速集結。

曹操當即帶上了一隊人馬,沿途前去接應自己的父親與家人,一彆經年,能夠再次與家人團聚幾乎成了他的奢望,現在終於能見到父母,見到孩子,如何不令他激動?

他帶著人一路匆匆趕路,終於見到了帶著近百車輜重的曹嵩,也虧得親爹還帶了護衛將那群輜重保護好,曹操一陣後怕,抱怨著對曹嵩道:“您帶這麼多東西,就不怕被路上的黃巾被當作肥羊宰了?身家財物都是假的,性命才最重要啊!”

眼看曹嵩眼角的皺紋越發深了,兩鬢出現了斑白,曹操熱淚盈眶,跪在曹嵩跟前,哭泣道:“兒子不孝,未能侍奉於父親跟前,勞您擔心了!”

曹嵩也是情緒激動,顫抖著手將曹操給扶起來,淚流滿麵哽咽難言,過了半晌,他才道:“怎麼這麼些年,阿瞞一點都沒變呢?”

鄒氏拭去眼淚,破涕而笑:“可不,阿瞞還是那麼年輕,一點都不像三十歲的樣子,昂兒,你可還記得父親?”

被她牽著的小男孩怯生生地抓著他衣擺,在鄒氏身後露出半個頭來,正是曹操五年未見的寶寶。

曹昂顯然不記得曹操長什麼樣了,唯獨骨子裡希望親近的感覺,令他鼓起勇氣喊了曹操一聲父親。

曹操伸手將他抱了起來,大聲應下,朗聲道:“走,父親帶你去新家看看。”

新家位於東郡,是他聽聞曹嵩辭官後早就置辦好的府邸。

兗州在戰後人口凋零、地廣人稀,近些年百姓們安居樂業了才敢生孩子,整個東郡之中,最多的就是跑動於大街小巷的小孩。

曹操帶家人安置好後,曹嵩單獨找了他,嚴肅道:“阿瞞不打算問問陛下的情況嗎?”

曹操怔了怔,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兒子本來想要逃避有關於陛下的消息,如今父親說來,才知對陛下的掛念這五年來從未消停過,還請父親告訴兒子,陛下究竟怎麼了?!”

“陛下已經近三年沒有臨朝了,”曹嵩閉了閉眼,終是不忍道:“為父辭官時才見陛下最後一麵,他,快不行了。”

晴天霹靂擊打在曹操的頭頂!

曹操臉色慘白,不可置信喊道:“怎麼可能,他年紀比我還小幾個月,我走之前還好好的!”

曹嵩搖了搖頭:“為父不會騙你,你……”

終究是天人永隔,曹嵩不忍心再看兒子的表情,隻能無奈歎息:“做好陛下即將駕崩的準備吧,這天下要亂了。”

巨大的驚恐籠罩在曹操的心頭,他深吸一口氣,當機立斷下定決心道:“我要去洛陽!”

“去洛陽?!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要去洛陽,洛陽馬上就要大亂了,有關係的豪門氏族能遷走的都遷走了,有才華的大臣,名士也離開了洛陽,整個洛陽城之中都是殺紅了眼的宦官與外戚,還有鎮壓叛亂回來後手握軍權來找宦官們複仇的將領們,你一個地方官回去做什麼?!”曹嵩焦急喊道:“不準回去,回去就沒命了!”

“兒子不會沒命的,當初兗州有多亂父親不知道嗎?陛下將兒子一個人丟來了兗州,父親難道就不擔心嗎?”曹操毅然決然收起行李,騎上自己的馬匹,帶上寶劍護身:“父親,若我這次不回洛陽,我定會後悔終生!在你們眼中劉宏是陛下,甚至是昏君,可他是我的好兄弟,是我發誓一生要效忠的君主,我也絕不會放任他一個人死在洛陽!”

曹操的倔脾氣一上來,那是十頭牛都拉扯不回來,曹嵩眼睜睜看著他安排好兗州事物,交托好手下為數不多的文官與武將,獨自一人一把劍一匹馬就往洛陽衝了過去。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