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澈覺輕,睡了半盞茶的功夫就醒了,手臂有些發麻,偏頭看去,懷裡的那個人睡得正熟,鬢雲亂灑,雪胸橫舒,整個小腦袋都枕在他的胳膊上,發著輕微的鼾聲。
盯著她的睡姿足足瞧了半盞茶的功夫,陸澈才悄無聲息地下了榻。
推門出去,阿喜從旁邊的耳房裡躥出來,彎著腰上前給他整理衣袍:“爺,老夫人讓問爺今天可是在府裡用晚膳?”
陸澈沒說話,一腳撇開他,提起步子朝外頭走去。
冷了這麼多天,也該去北園請個安了。
阿喜連忙跟上,說道:“老夫人現在見客呢,爺這會子去怕是不大方便。”
陸澈看了一眼他,阿喜忙說:“來的是夫人的娘家人,來探望夫人。”阿喜抬頭看爺臉色,果然不大好,顫巍巍道:“是...那個柳姨娘...來的還有夫人的三個妹妹。”
陸澈的臉已經徹底黑了。
阿喜心裡把柳姨娘全家罵臭,沒腦子的,她是個什麼東西?也配來給老夫人請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你做了虧心的害人事兒,還非得跑爺和夫人麵前來現眼,惹了爺一個不高興,指不定還得拿他們這些伺候的奴才撒氣。
陸澈一轉身,卻朝書房的方向去了,阿喜才鬆了一口氣,誰料陸澈腳步一緩,原地停了停,又換了方向,依舊去了北園。
陸澈一走,方嬤嬤就進了屋子,默默守了一會兒榻上的夫人,半盞茶...一盞茶...一炷香...
榻上的人睡得沉,一直沒能醒。
方嬤嬤心裡著急,又心疼夫人,小小的人兒,身驕肉貴的,身上又有傷,哪裡架得住姑爺這麼折騰!
這些小年輕,一個個真是沒輕沒重!
方嬤嬤心裡著急柳姨娘那檔子事,她膽子真是包了天,沒見她往府裡下半個帖子,也不派個奴才過來遞口信說要來,就這麼突然來了,來了還不來見夫人,居然先往郭氏那裡去現眼。
還不知要在老太太麵前胡謅些什麼鬼話!
真是吃裡扒外!方嬤嬤把柳姨娘全家罵臭,人家出門交際,你也交際,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
還敢帶著兩個小狐狸精過來,是想乾什麼?明著說是孝順長姐來探望,可範家那三個眼瞅著都到了議親的年紀,不在家好好待著,上這兒來做什麼?還非得趕在姑爺沐休這天來。
尤其是範湘,打小方嬤嬤就看她不慣,蘇姨娘看著柔弱,心眼比誰都多,懷胎十月的,非得趕在八個月就催產生出了範湘,強行她生得和夫人在同一個月,順理成章地還哄得老爺說那範湘生得像夫人,白得了這一個同音的“湘”字。
這是沾了夫人的光!
雖然得罪了夫人,卻討了老爺的憐愛,這不,除了夫人,範老將軍最疼的就是她。受欺負這麼多年了,範湘還不也是好好地活了下來,還出落成一隻活脫脫的狐狸精!方嬤嬤在心裡罵著,府裡都傳四姑娘越長越像大姑娘,我呸!像夫人?莫不是她也肖想著能像夫人一樣嫁個皇孫公子哥兒麼!
榻上的人翻了個身,杏眼微睜,朦朧地朝她看了過來。
“嬤嬤...”範宜襄撒嬌般地輕喚了一聲。
方嬤嬤捧上一碗蓮子露,裡頭擱了一兩滴玫瑰露,泛著淡淡的花香,範宜襄腦袋還是沉,捧過來淺淺喝了幾口,嘴唇一痛,忍不住“嘶”了一聲,方嬤嬤湊上來看,發現她上唇的地方有個小口子,方才張嘴的時候牽扯到了,又冒了血珠子出來。
“奴才去給夫人取藥。”心裡又恨起姑爺來,真是沒個輕重!
範宜襄臉色微燙,把手放在傷口處發了會兒楞,說:“爺呢?”
方嬤嬤遠遠回道:“爺醒了就往書房裡去了。”
“哦。”範宜襄訥訥應了一聲,用手摸著嘴唇玩。
方嬤嬤伺候她唇上用了藥,見她麵色潮紅,眼神混沌,想是還沒睡醒,便按下柳姨娘的話頭,柔聲道:“夫人要不再睡會兒?”
範宜襄點點頭,躺下又睡了。
方嬤嬤歎了口氣,連床上都懶得挪去,看來夫人是真累著了,隻好安靜地蹲下去,輕輕給她捏起那隻受傷的腿來。
心說:罷了,不拿這些糟心事來煩夫人了。
陸澈到了北園,卻撲得個空,沒見著柳姨娘一夥人,郭氏正坐在上頭喝老君眉,看見兒子來訪,眼睛都亮了,站起來迎接。
潘如君也是飛快地站起來,朝他的方向迎了去。
陸澈麵上淡淡的,規規矩矩給郭氏請了個安:“母親萬安。”對潘如君卻是一眼沒看。
潘如君迎上去的步子一頓,想到前幾日立的規矩,腿肚子一哆嗦,標準地納了個萬福。
她現在看見陸澈就有點害怕。
陸澈坐了一會兒,多是郭氏說話,陸澈麵上帶著淡笑,等郭氏說完一句話,他就點點頭,或是淡淡地回應一一下,都說好。
“也不知道你要過來,君兒熬了幾個晚上給你縫了個香囊,保平安的,知道你要來,就該拿過來的。”郭氏笑著往陸澈的方向近了近,卻轉頭對潘如君笑:“可是做好了?”
潘如君柔聲道:“做好了的。”
郭氏點頭,對陸澈道:“她是個手巧的,又跟了你這麼多年,做出來的東西貼心,待會子你去她東園拿一下吧。”
母親這是替潘氏求寵了?
陸澈臉色不霽,起身說了句:“香囊就不必了。”
“這就走了?”郭氏跟著站起來,她不知道說錯了什麼話,又惹得兒子不悅。
她還想問一下賑災那個事兒呢,也不知他到底遞了個什麼法子上去,陛下滿意與否。
陸澈道:“母親莫要送了,兒子下回再來看您。”大步出去了。
郭氏看了眼潘如君,咬牙罵道:“沒用的!叫你留個人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