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就開始想後果,一想到後果,滿心隻剩下害怕。
垂下頭:“孩兒錯了,孩兒聽罰”
郭氏精疲力竭地擺擺手:“去祠堂裡跪著,給列祖列宗磕頭。”
蘇嬤嬤扶著潘如君起來,一路把她攙到祠堂,潘如君握著她的手:“辛苦嬤嬤替母親寬心。”
蘇嬤嬤歎氣,把手抽出來:“夫人千萬保重好身子。”
一整個晚上郭氏的臉色都是陰沉著,蘇嬤嬤回來複命,喜鵲已經灌了藥,不到半個時辰就咽了氣,她外頭沒有家人,隨便卷了席子拖出去埋了。
至於那個太監,果然是個假的,進府的時候偷偷塞了銀子給管事的,說是自己給淨的身,沒再讓查身子就這麼蒙混進來了。平日就在園子裡伺候些花花草草,有一回潘如君誇他的杜鵑花種的不錯,讓他抬了兩盆進屋子裡給她賞花。
估計就是那時候起了個頭。
郭氏閉眼聽著,心裡算了下,杜鵑花花期在夏天,倒是真有一陣子了。
“那假太監還嚷著要見潘夫人,奴才讓給喉嚨裡灌了滾油,這會兒子已經說不出話了。”蘇嬤嬤道。
“打死,隨便找口廢井填了。”
蘇嬤嬤沒再說話,躬著身子靜悄悄地退出去。
郭氏睜著眼在床上躺著,連個身都沒翻,半夜辦完事的蘇嬤嬤悄悄進來,以為她睡了,就去吹床邊的燈。
郭氏突然開口:“都辦乾淨了?”
蘇嬤嬤趕緊上前回話,肚子裡醞釀了半天的詞兒,到了嘴邊,還是隻說了個“是”。
良久,郭氏沙啞的聲音傳來:“君兒也不容易,你去瞧瞧她,讓她回去歇著罷。”
過了一會兒,潘如君跟在蘇嬤嬤身後過來給郭氏磕頭。
“咚!咚!咚!”地上沉悶地發出三聲響聲。
潘如君還要再磕,蘇嬤嬤心疼地遞了軟墊過來,郭氏坐起來攔住她:“墊什麼,讓她磕!”
潘如君磕了一會兒就暈過去了,郭氏一直陰沉的臉稍微有些鬆動,往床邊一抬手,蘇嬤嬤彎著腰上前攙住,扶著她下床。郭氏在桌上拿了杯涼茶,照著潘如君臉上一潑,底下她兩隻黏在一起的眼皮動了動,緩緩把眼睛睜開,爬到郭氏跟前抱著她的腿痛哭起來。
郭氏被她哭得傷心,也勾出了淚,撫著她的腦袋:“我們娘兒倆怎麼就這麼命苦——”
哭過一場,蘇嬤嬤打了水來,伺候著兩位主子洗過臉,重新梳了頭,又各自上了薑茶。郭氏拉著潘如君坐到自己邊上,扒開她額頭上的劉海看下頭磕出來的淤青,潘如君咬著牙不發出聲音。
郭氏看上頭磕的都發紫了,讓蘇嬤嬤取了藥膏,親自摘了自己頭上的簪子,挑了藥抹在掌心揉了一會兒,才抹到她的額頭上,等把藥都揉進去肌理了,又用簪子重新挑來,繼續在掌心揉著。
潘如君抬頭看她,郭氏正兩手合十專心地在把膏藥給搓熱,瞥了她一眼,潘如君趕緊把眼神收回去,郭氏歎:“你這個孩子,就是太實心眼了。”
潘如君沒接話,郭氏又揉了一會兒,才說:“你還沒正兒八經地進過宮裡吧?”
潘如君一愣,郭氏笑:“彆怕。”把放在她額頭上的手移到她的小腹處,輕輕按了按,潘如君被她按得往後一縮,郭氏道:“這個你打算怎麼辦?”
潘如君咬著唇,眼眶又紅了一圈。
決心讓喜鵲去端藥的時候,她就已經當這個孩子死了。
她也欣喜過、激動過,有了這個孩子,她就再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可高興之後隻剩下恐懼。
孩子在肚子裡一天天長大,這又何嘗不是一道催命符?
她生不下來的。
為了孩子冒一次險?她不敢,她舍不得這條她這條命,她不願意拿自己的命去賭。
郭氏抓著她的手:“想不想把他保住?”
潘如君猛地把頭抬起來,對上郭氏一雙發亮的眼睛,這種表情已經很久沒有在郭氏臉上出現過了。
潘如君的心也跟著快了起來。
郭氏覺得這是老天爺在逼她。她早就忍不了了,兒子是她一手養大的,他封了郡王,他喊了她二十多年的母親,到頭來她什麼都沒有?
那以後呢,萬一他真的登上了那個位子
她能撈到什麼?想都不敢想!
誰都可以當皇帝,就是他不可以。
她要讓他明白,當初她是怎麼幫他捧上去的,現在照樣可以把他拉下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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