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葉緋也會覺得黎羨南回來時是專程選了日子的,卡著2018年的最後一天,那天黎羨南開車接她回家的路上,車子彙入車流,在紅燈的間隙裡,葉緋偏頭看他,在朦朧的夜色中,黎羨南的側顏好像一如既往,葉緋半點酒意上頭,覺得一切都不真實,醉眼看他,卻覺得更添柔情。
紅燈時,黎羨南停車,撞上葉緋的視線,他笑起來,對著她晃晃手,“還沒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了!”葉緋捉住他的手,市區的紅燈總是很漫長,她順勢跟他十指相扣,“黎羨南,你來接我回家了。”
其實不太敢細算,從兩人初識至今已經過去了多少年,又經曆了多久的分彆。
可好像再見麵,那段漫長的離彆,就像那條浮霧叢生的的不歸路,荊棘叢生,相愛的重逢,大霧散儘,終於看到了路的儘頭,原來不是懸崖斷橋,也不是蒼寂荒蕪,是回到了被他愛時的春意人間。
葉緋牽著他的手,鼻子一酸,“我真的好想你。”
黎羨南看著她,幾年過去,葉緋是變了一些,這種變化很微妙,當年在路邊的小姑娘還仿佛一塊璞玉,人都說人養玉玉養人,被他用心愛的葉緋褪去了一點青澀和惶惑,變的明豔動人,學識和經曆讓她沉澱的成熟,可在他這兒,一雙眼睛裡仍然有著乾淨的純真和一些少女的光芒。
細節從來都不是多困難的事情,沒有被愛的人才會變的多疑猜忌。
黎羨南趁她落淚前,俯身吻過去。
夜幕很深,是在一條寬敞的馬路上,燕京這個點總是很堵車,兩旁的車流有著瑣碎的光,路燈也映襯著,在這樣喧鬨的人世間,她明明淡然,卻又因為他而被喚醒洶湧的愛意。
這姿勢有些曖昧,卻又讓她深陷不已。
黎羨南的手被她攥著,他的掌心溫熱乾燥,那枚戒指輕輕地鉻著她的指根,微涼的觸感,仿佛蹭過一道癢癢的漣漪。
後麵的車子摁喇叭,紅燈跳到了最後五秒,黎羨南才鬆開她,他的眼眸很深,映著笑意時看的叫她心口泛軟。
“緋緋,回家還是出去?”他的聲音低沉,怎麼聽都好像後半截不太正經,仿佛暗欲湧動。
“去哪兒啊?”葉緋臉頰泛熱,在他麵前仍然像以前那樣。
“跨年夜呢,還有一小時。”
“我們還是回家吧,這兩年不是燕京禁煙花嗎?”
葉緋懷裡還抱著一束繡球花,總想著,這人送東西哪兒可能就送一束花,但這回還真猜不到他又做什麼。
這兩年燕京禁煙花,但是限定區域,煙花限製,她兀自想著,煙花是沒戲的。
過去這幾年,她還是覺得家裡最好。
黎羨南開車帶她回家,西郊的廊燈仍然亮著,一點幽幽的光,看著無端讓人暖心,好像不管走多久,這裡永遠都是屬於他們的港灣。
“黎羨南,這麼多天,我就猜你肯定要提前回來,但我沒想到是今天,西郊的燈,我也一直給你留著。”葉緋抱著那紮繡球花出來,趁著黎羨南下車的時候,站在院子門口等他。
燕京的冬天很冷,院子外麵種著一些景觀植物,但因為天氣度上了一層灰灰的霜。
院子裡麵仍然碧波輕浮,錦鯉遊蕩,一麵牆堆著鬱鬱蔥蔥的繡球花。
葉緋站在院子門口回頭看她,泛紅的鼻尖和臉頰看著惹人動容。
“黎羨南,回家啦。”她對他伸出一隻手,逆著一些光,毛呢大衣柔軟垂順,仿佛泊在夜港中的盈盈茉莉。
近而馥鬱,遠且亭亭。
葉緋的失眠在外這些年也沒怎麼發作過,隻是偶爾有些時候入睡困難,他發過的語音都被她加了微信收藏,有些很長,跟她說些瑣事,有時很短,點開聽就隻有一句我愛你,可是被他說的那麼認真,葉緋那時常常把這些消息翻來覆去聽很多遍。
那天葉緋自告奮勇說幫他收拾行李,黎羨南去洗澡,結果才整理到他的大衣,眼眶就泛起酸意。
口袋裡什麼都沒有,隻有兩個小盒子,一個是金屬的盒子,戒煙糖,另一個是一層薄薄的紙盒,裡麵一些戒煙貼。
這段感情裡,葉緋送他的東西很少,他愛的遠遠比她想的多得多。
葉緋說給他收拾行李,結果大衣都沒掛進衣帽間就奔著浴室跑去,也多虧了黎羨南是在浴缸裡,瞧見她又跑進來,黎羨南手搭在浴缸邊緣,對著她抬了抬,浴室裡濕漉漉的水霧,他眼底藏笑,仿佛安撫,京腔懶散迷人,“怎麼著呢,跑不了。”
葉緋小跑過去,忽然彎腰,黎羨南看著她,也沒預料到,葉緋突然兩手捧著他的臉吻過來,黎羨南愣了一秒便莞爾笑了,浴缸裡的水動蕩,他倚靠在浴缸旁,微微仰著下巴由著她胡亂親一通。
“黎羨南,你彆跟我說你出差就帶著那兩盒東西,”葉緋鬆開他,語調酸澀,“那年我走前,我都沒有……”
話還沒說完,黎羨南的大掌撫著她的臉頰,他的拇指蹭過她的唇瓣,葉緋看他,跌進他一雙深意卻又含笑的眸子,好像在等她繼續說,又好像隻是在看著她。
“怎麼沒有,”他眼眸有繾綣纏綿的溫柔,他的手向下,撈過她的手,趁勢鑽入她指縫,又牢牢扣住,掌心的濕潤讓她觸覺敏感,“不是還送了枚婚戒?緋緋,戒指給我戴上了,我可要默認你打算用你後半輩子對我負責的。”
磁性的聲線,被浴室的水霧勾纏成一些悱惻。
葉緋莫名臉頰泛熱,“我去給你拿睡衣……”
不等黎羨南開口,她又匆匆跑出去,黎羨南看著她慌裡慌張的背影,無端笑笑,從浴缸裡起身,隨手撈了旁邊搭著的浴袍出去。
葉緋就半杯的酒量,喝酒還容易上臉,臉頰發熱,她跑回衣帽間,躬身去找他的睡衣,沒察覺到黎羨南出現在她的身後,她隨手拎了一件起來,他正好站在她的身後。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仍覺得很不真實,神經仿佛一根被崩到最深處的彈簧,被一根細線扯著,是在被他推到鏡子前時才猛然折返回來的,那根細線斷掉,理智潰散,後來是情動在來回搖擺。
天生好看的一雙眼,褪了那些繾綣笑意時,暗欲湧動,他將她抵在鏡子前,俯身吻她,比以往更危險。
那天再發生什麼,也是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