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沐浴(2 / 2)

畫屏美人 山間人 12910 字 4個月前

秋蕪覺得這人實在是一點也不明白她,不禁越發挺直身子,道:“奴婢平日也不膽小。”

“你不膽小?”元穆安一點也不讚同她,催馬兒忽然加速,顛得她身形不穩,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連連後仰,窩進他的懷裡,“那為何你平日連話也不說幾句?像塊小木頭似的。”

秋蕪嘗試著用雙腿和腰背上的力量控製自己在馬上的平衡,才覺得找到了些門道,聽他這話,抿了抿唇,垂下眼簾,輕聲道:“殿下,那是宮裡的管事姑姑們從小教的規矩呀,在主子麵前,隻有聽話的分,沒有說話的分。”

她入宮之前,是被父母兄長疼愛著長大的,性格活潑單純,很會撒嬌。入宮之後,在掖庭受姑姑們的調|教,一犯錯便是罰跪、罰站、罰一餐飯。

有時乾了一天的活,餓得饑腸轆轆,因受罰而不能吃飯,隻能眼睜睜看著其他人大口進食,她委屈得滿眼是淚,卻連哭的力氣也沒有,好像用力發出一點聲音,就會暈厥過去。

次數多了,她自然就學乖了。

元穆安聽她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不知怎的,就皺起了眉。

她說得沒錯,在主子麵前收斂性情,的確是奴婢們的本分。

在東宮,沒哪個宮女或太監敢在他麵前放肆。

他也不知自己怎麼會覺得一個小宮女該多說些話,也許是因為這個宮女與他有十分親密的關係,所以在他的潛意識裡,她和其他宮女、太監都不一樣吧。

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隨口問了句彆的:“我記得你八歲就入宮了,是不是?如今家裡可還有什麼人?”

除夕過後,他曾讓人查過秋蕪的履曆,知曉她是罪人之後,幼時長在黔州,確定她與他那兩個兄長沒有乾係後,就沒再放在心上。

“殿下好記性,奴婢的確八歲就入宮了。家中父母雙亡,兄長也早與家人失散,已沒什麼人了。”秋蕪輕聲回答,看上去沒有傷心黯然之色。

元穆安一陣沉默。

他從小與父母兄弟的關係都不親近,又很早就去了軍中,實在不清楚一般人家到底是什麼樣的。

料想提起亡父亡母,應當傷懷不已,可秋蕪看起來一切如常,他便猜,她興許也和他一樣,與家人關係疏遠。

想來十分說得通,若不是感情淡薄,誰家父母會舍得將才八歲的女兒送去那麼遙遠的地方?

連說了一會兒話,他感到意興闌珊,索性不再出聲,隻帶著她繼續在草場上騎馬小跑。

他們背倚山丘,麵朝郊野,感受著星空下微涼的秋風,難得有片刻靜謐時光。

……

另一邊,永安殿中,元燁沉睡了大半個時辰,總算慢慢蘇醒過來,神智回籠。

他年紀雖小,卻並非沒喝過酒。平日在宴席上與眾人同飲,從未覺得自己的酒量如此之差。

今日一時貪快,直接牛飲烈酒,這才沒撐住,急醉過去。

此時酒勁過去大半,他回想起方才的事,感到羞愧極了,那幾位哥哥還不知要怎麼在背後笑話他呢。

因才清醒,思緒雖明晰了,視線卻還有些模糊。隱隱約約看到榻邊坐了一個女子的身影,見他醒了,便上前來扶他。

他沒看仔細,下意識握住她伸過來的手,撒嬌一樣喚了聲“秋姐姐”。

去長寧殿前,他才與秋蕪有些尷尬,此刻以為她主動留在身邊照顧他,心裡一時高興,便想與她親近示好一番。

隻是,那女子動作頓了頓,忽而輕笑一聲,將他扶起來,柔聲道:“殿下還沒醒透呢,奴婢是初杏,不是秋姑姑。”

元燁坐直了身子,視線清明,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方才那一陣喜悅頓時煙消雲散。

“是你啊。”

他目光黯淡,有些提不起精神。

若不是看在太子哥哥的麵上,他本不想收下這個叫初杏的宮女。

“其他人呢?怎麼就你一個在?”

初杏倒了杯溫茶遞給他,看著他一點點飲下,又給他遞去一塊糕點,道:“稟殿下,其他人都先下去了,秋姑姑說,奴婢既是太子安排貼身服侍殿下的,便讓奴婢一人留下了。殿下可要沐浴?浴房方才已添了熱水,即刻就能沐浴。”

元燁一聽是秋蕪安排的,又是一陣失落。

他感到身上還穿著去長寧殿時的衣裳,沾著淡淡的熏烤氣味,有些不適,吃完糕點後,便起身懶懶道:“好,先沐浴吧。”

反正,平日伺候他沐浴的也不是秋蕪,今日換成初杏也沒什麼不一樣的。

初杏應聲,引著他進入浴房,替他將衣裳一件件脫下,直到□□。

行宮建在半山上,山間有泉水,借著地勢的高低錯落,用竹製的長管分彆送入各殿,因此,每日沐浴,不必像在興慶宮中一般抬水進屋,浴房中用的也不是浴桶,而是用漢白玉沿牆鑿出個能容兩三人的浴池。

此刻,浴池中已注滿熱水,騰騰嫋嫋的水汽撲麵而來,縈繞得整個浴房仿如仙境。

元燁踏著階梯跨進池中,感受著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的熱水,慢慢靠在池壁上,閉目養神。

酒勁雖過去了大半,他仍覺得腦袋有些發脹,額角突突跳著,有些難受,便道:“我頭暈,你過來,替我按兩下吧。”

話音落下,身後傳來輕緩的腳步聲,緊接著,兩根纖細的手指便輕輕搭上他兩邊的額角,緩慢地按揉打圈。

初杏用的力道適中,按揉的方式也是特意學過的,很快就讓元燁跳動的神經放鬆下來,進而昏昏欲睡。

可是,還沒等他當真睡去,原本隻在額角按揉的指尖便慢慢往下移去。

起初,隻是落在他的脖頸和肩膀處,或輕或重地按壓著,讓白日在圍場上奔馳後留下的疲憊與緊繃得到舒緩。

後來,指尖在不知不覺中越過水線,沉入水中,伸向不該去的地方。

元燁放鬆的思緒被一把拽回,連忙伸手擋住她的動作,睜眼朝初杏望去。

隻見原本穿戴齊整的她,不知何時已將身上的上襦褪下,露出裡頭白嫩的肩膀與細長的胳膊。

一件齊胸長裙遮蓋住胸口以下,可因為裙子的布料格外輕薄,在她的身子微微前傾時,便能若隱若現地勾勒出其中的美好弧度。

元燁呆了一下,臉登時漲得通紅,瞪眼道:“你、你做什麼?”

初杏沉在水底下的手仍舊被他抓著,卻沒急著掙脫,而是順勢讓整個身子都從側邊倚過來,幾乎是半靠在他的肩上,輕聲道:“奴婢在伺候殿下沐浴呀。”

元燁在浴池中坐直身子,怒道:“你出去,我不要你伺候,去叫彆人來。”

初杏看著他漲紅的臉,並不因為他的拒絕而氣餒,隻是垂眸看一眼波光蕩漾的水下,意有所指道:“可是,殿下您已經這樣了……太子殿下說,您身邊的宮女們年紀都太小,要奴婢來貼身服侍。殿下,您難道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元燁被四周縈繞的水汽熏得腦袋發暈,聽到她的話,下意識想到教習姑姑說的那句“男女譬如陰陽,陰陽相合,乃是人倫常理”。

他當然明白太子想讓初杏帶他領略男女之事,做個伺候他床笫的貼身宮女。

可是,他心中對這樣的安排有些抗拒。初杏雖也生得容貌秀麗,落在他眼裡,卻總不如秋蕪姐姐。

這些日子來,他每一回身體疼痛,心中想的那個模糊影子,到最後都會變成秋蕪姐姐的樣子……

“殿下,讓奴婢伺候您吧。”初杏又輕聲說道。

元燁沒回答,隻瞪眼望著她。

霧氣仿佛越來越濃重,在兩人之間形成一道無形的簾幕。

眼裡的人影漸漸模糊,在無聲無息間,幻化成他心中的那一道倩影。

就在毓芳殿的那扇窗戶裡,秋蕪姐姐也曾這般隻穿著齊胸長裙,露出潔白纖細的肩膀、胳膊與小腿……

他在水下牢牢抓著的手忽然鬆了。

初杏靈巧的雙手一下子鑽了出去,在他尚未回神時,悄然靠近。

元燁感到一股熱血直衝頭頂,恨不得連呼吸都停住了。

“姐姐……”

他低喃一聲,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拽進浴池中。

波浪翻湧,水花四濺,在寬敞的室內發出陣陣回響。

初杏猝不及防地跌在水裡,整個人被浸泡著,一時辨不清方向,儘力憋著氣,手腳並用地撲騰兩下。

一雙有力的胳膊從兩邊托住,將她自水裡輕輕提了上來。

二人幾乎是緊緊貼在一起的。

一出水麵,初杏便迫不及待地大口喘氣,顧不得身上的濕衣與貼在臉上的發絲。

是元燁伸出手,將她臉頰上蜿蜒的黑發撥開,露出底下被遮掩住的臉龐。

細膩的皮膚,精致的五官,小巧的臉型,無數水珠滾滾落下,讓她看起來楚楚動人,十分美麗。

可是,這不是他心裡想的那個人。

少年眼中的霧氣與熱情忽然褪下。

“我不要你。”

他一把將人推開,直接從池中起身跨出去,隨意披了兩件衣裳,便匆匆出屋。

開門的聲音驚動了留在稍間的福慶與蘭薈,二人出來,就見元燁衣衫不整地站在屋簷下,身上還濕透著,無數水珠爭先恐後地落下,不過片刻功夫,便在腳邊積了許多,正緩緩朝四麵蔓延開來。

二人沒看見初杏的身影,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殿下怎麼出來了?秋日夜寒,可不能著涼。”

元燁擺了擺手,道:“我要去看看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