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高人做客(1 / 2)

李氏住的院子在更後麵些的地方,比馬秀英的院子要小許多,但這是有對比的情況,若是單拿出來,依舊算是個很不錯的地方。

朱標一進去,就有幾個婆子迎了上來,先是皺眉看著他,後又明白過來是誰,立刻行禮,連聲問候。

“我來看弟弟。”

一個用深藍棉布裹住頭的婦人笑道:“大公子跟奴婢來吧,小公子在裡屋呢。”

乍一聽這個稱呼,朱標有些恍惚,以後他就不是什麼少爺、公子了,而是大少爺、大公子,長子的稱呼也加在了身上。有了這些前綴,就勢必要扛起對應的責任,遇見匹敵的陰謀。

這些稱呼大概要一直持續到朱元璋成為吳王、皇帝,朱標跟著成為世子、太子時,到了那個時候,長子的稱呼雖然不再有人提了,這些獨一無二的稱謂卻會更加沉重。

婦人替朱標掀開簾子,引他進去,又仔細將簾子放下,隔絕門外的冷風。

屋子裡很暖和,奶娘似乎是剛把嬰孩放下,正侍立一旁,整理些雜物。

小孩子剛出生,軟乎乎的一團,被裹在繈褓裡,單獨放在一張小床上。

說實話,是真的不好看。剛出生的嬰兒皮膚大多比較黑,頭發也稀疏,至於奶香味,那更是壓根沒有。

就算是睜開眼睛看人,黑漆漆的眼珠沒有具體目標,也叫人害怕。

以上的缺點雖多,也不是沒有優點,現代社會的說法是,老二是用來給老大玩的,有個弟弟或妹妹,老大會很沾光。

朱標看著朱樉,心裡雖然沒有在想關於欺負他的事情,倒不自覺地盤算起今後該怎麼教育他。

看了半天新鮮,朱標也就出去了,其實他本想要拜會李氏的,隻是婦人說她身體虛弱,還在休息,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而且屋子裡血腥氣重,見不了人,於是隻好作罷。

等他回去以後,朱元璋和馬秀英果然已經和好了,正親親熱熱地坐在一起。馬秀英坐在榻上繡一方黃色帕子,朱元璋倚在靠枕上看書,手裡拿著花生,一顆顆剝著吃,偶爾把紅色的皮衣扔在盤子裡。

朱標剛走到他們跟前,朱元璋就把手裡剝好的去皮花生塞了他一手,然後把人抱上來放在了腿上。

馬秀英看著他們,嘴角帶著笑意,眼神又柔軟了一些。

朱標也去看朱元璋手裡的書,發現是自己已經看完的《太平廣記》,頓時沒了興趣,一邊往嘴裡送花生,一邊看向窗戶外麵,突然直覺似地感覺到不對。

沒有什麼根據,也沒有緣由,更像是準確的直覺,朱標抓住朱元璋垂下來的袖子,警惕道:“爹,有人在看我們。”

朱元璋奇道:“確實有人,是吳策。”

“吳策?”

“就是提籠子的那個侍衛。”朱元璋道,“標兒,你是怎麼知道外麵有人的?”

“感覺。”

“什麼感覺?”

“我感覺自己似乎可以看到他。”

朱元璋高興道:“你再感覺感覺,他在哪裡看我們?”

朱標又看一眼,雖然沒看到人,但果斷道:“亭子頂上。……現在去樹上了。”

“不錯不錯。”朱元璋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大喜道,“妹子,你看咱的標兒,已經顯出本事來了。”

馬秀英也高興道:“這倒是好事,有這樣的本事,對立對外都安全些,以後你有什麼機密要事要談,可以讓標兒去幫你看看。”

“吳策是爹的侍衛,隸屬拱衛司。”朱元璋道,“你多認認他,少不了見麵的。”

“他會輕功嗎?”

朱元璋反手拿著書,漫不經心道:“應該是會。”

“他是江湖人?”

“也許是吧。”

朱元璋話裡話外透露著霸氣,臉上寫滿了禦下之術四個字。

對於他來講,吳策以前做過什麼,當然都已經查得清清楚楚,但考慮到朱標還小,不想太過明說,更何況他以前是什麼人並不重要,現在把人拿捏在手裡,確保忠誠才最重要。

朱標把目光一轉,發現吳策已又到了門外。

外麵果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吳策低著頭,頭上身上落滿雪花,沉聲道:“元帥,有軍情來報。”

朱元璋迅速把朱標放下,猛地起身,一甩袖子,拿起衣架上的大衣披在身上,也不係扣子,頭也不回,出門而去,隻留下踩踏樓梯冰雪的吱吱聲。

吳策跟在他身後,像一道緊緊貼著的影子,寸步不離,無聲而陰暗,好像一條毒蛇在遊走。

他出去了,馬秀英便擱下手裡的針線,坐到朱標身邊,問道:“標兒,你去後院看了弟弟,如何?”

朱標道:“挺醜的。”

馬秀英一拍朱標的頭,把他拍的矮了一下,笑道:“你小時候也醜,我是問他的身體如何,情況如何?”

朱標道:“身體很健康,下人也很用心,隻是李氏還沒有醒,我沒有見到。”

馬秀英道:“沒有醒麼……也不差見這一麵。你平時裡小心些,我這裡是希望你爹多些香火的,可是彆人就不一定了,明白嗎?”

朱標表示明白。

馬秀英卻否認道:“不,你不明白。我不隻是叫你自己小心些,還是要叫你彆因著算計上當,害了自家兄弟,被當替罪羊。”

朱標問道:“娘是說像武則天捂死自己的女兒那樣?”

馬秀英歎道:“你這孩子說話也太直了……不過正是這個意思。”

朱標這才道:“我是真的懂了,懂得不能再懂!”

馬秀英滿意地點點頭,支使道:“快習字去吧,今日還有兩張紙要寫呢。”

朱標習了字,抱著六出白路過正廳,穿過雪色的花園,經過長廊和花窗,才回到臥房。

六出白一路上睜著灰藍色的圓眼睛,搖著尾巴掃朱標的手腕,對地上的雪花很好奇,對天上的麻雀也很感興趣。

到了夜裡,朱元璋還沒回來,估計是徹夜議事。

本來站在門外的侍衛往裡移了移,侍女也多了好幾個,確保朱標一有動靜就能來人照顧。

後半夜的時候,朱標覺得被上一沉,睜眼一看,是六出白正蹲在被子上踩他,還不斷發出汪汪聲。

朱標第一反應就是掀開被子,連著被子把六出白也掀到了地上去,同時把老朱同誌放在枕下的匕首一把抽了出來。

這麼大的犬吠聲,門外的侍衛竟然沒有反應,不是死了就是暈了。

難道是有刺客闖進來了?

朱標正準備想辦法跑路,門就開了,一隻渾身濕漉漉的麻雀飛了進來,落在架子上,抖著羽毛打了個噴嚏。

“你是那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