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行路難(1 / 2)

馬車出了城, 走了幾天陸路後就要改坐船了。

江水滔滔,滾滾東去,水流轉彎的地方有一處淺灘, 生長著許多雜草和樹木, 有陰涼地可供乘涼, 適合休息。

此時此刻正是中午, 日頭很大,他們三人一貓, 坐在岸邊的草地上野炊。

橘非在樹林裡折騰了半天, 捉到一隻野雞, 周顛把它拔了毛,在江裡洗了洗, 架在火上烤,除此以外,旁邊還有一口鍋,裡麵煮著蘑菇雜湯。

馬被栓在了樹上,低頭吃著青草,時不時打個響鼻,抬頭看一眼四周,用蹄子蹬著地下的泥土。車呢,已經停在路邊, 用石頭卡住了輪子。

無論他們出來時準備得有多充分, 也是不可能扛著船的, 朱標計劃著去買一艘來,不用太大,能裝下三個人一隻貓,外加行李就可以, 輕便為好。

這麼想著,他把手裡烤好的雞翅膀遞給張中,開口道:“師父,我準備去前麵的村子裡問問,看看鎮上有沒有賣船的店家,要是順利,我們今晚就能走上水路。”

張中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去接朱標手裡的雞翅,說道:“我們搭條船走罷。”

“搭船?”

“在岸邊攔一條船,看看主人家要去哪裡,若是順路,就正好一起去,付點銀子做路費也就是了。”

朱標堅決地表示拒絕:“還是自己買一條為好,搭船是非多,容易出事。”

張中道:“為師行走江湖多年,一直是這樣過來的,哪裡出過什麼事?你放心,出門在外,搭船搭車都是很常見的。”

朱標還是很抗拒:“彆的不說,神鬼故事師父你總是熟的吧,但凡出門遇上生人,十個有九個就得是鬼。搭夥一起走,裡麵就絕對得有個不是人的東西作怪。”

書生走夜路遇見獵戶,書生要不是鬼,獵戶就得是鬼;趕路的農民們借宿莊子,莊子裡怎麼著也得才死過人;王孫公子們遇上賣身葬父的女人,那多半也得是狐狸精變的。諸如此類的事情很多,已經成為套路 ,朱標可並不想以身犯險。

“修行之人,不要拘泥於俗事,行由心動,順其自然,多見見天下百事,才能磨礪自己。”張中把雞骨頭扔在地上,仰頭喝了一口酒,朗笑道,“遇到妖怪就遇到了,好的就與他做朋友,壞的就除掉,這有什麼可想的?”

“不。”朱標轉身好與張中麵對麵地交談,嚴肅道,“師父你是修行中人,徒弟可不是。我是什麼全看我爹。”

張中猛地咳嗽幾聲,酒液順著嘴角溢出來,滴了自己一身,幸好他這衣服是法器不會臟,不然就得找地方洗去。

“你這話倒也沒問題……”

就是聽起來很奇怪。

“我爹他若是稱王,我就是世子,他若是稱帝,那麼我就是太子。”朱標道,“所以說以後徒弟遇見的都是些陰險狡猾的官場老油條,要如師父所言那樣隨心所欲,不說我自己能不能接受,我爹就得抽死我。”

周顛躺在草地上,拿了衣服下擺蓋住眼睛,也不考慮這樣露出裡衣會沒有禮數,慢慢道:“公子,你不要聽你師父瞎講,要我說,你當時就拜錯人了,此人腦子裡沒有什麼計劃,也全無思考,隻懂得什麼瀟灑啦,自然啦,無為啦,是隻空殼麻袋,不配教你。”

張中:“哦,你這麼說,好像你懂官場權謀似的。”

周顛翻了個身:“貧僧不懂。所以貧僧不會攔著劉伯溫,你這就屬於是——占著坑種不了蘿卜。”

“貧道才是師父,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張中拍著朱標的肩膀,大聲反駁道,“你看看標兒多乖,多尊敬貧道,他這樣聰慧,還需要劉伯溫教他什麼?劉伯溫那是自討沒趣!”

不,先生是真的教了很多,而且師父你這也不算領進門,直接指了指大門,叫我自己努力,就拍拍屁股走了。

雖然這樣想著,但朱標是絕不會說出來的,隻是笑了笑。

“來!你看著,為師這就去搭船,用不著你買,不到天黑我們就能乘船出發!”張中被周顛一番嘲諷,反而鬥誌昂揚。

“你彆以為隻有劉伯溫才能掐會算,為師告訴你,他還像為師請教過問題呢!為師已經算準了,這次一定會有條最快的船帶我們走,十天的路能縮短到一天就走完!”

這幾句話說完,張中就一甩袖子,起身大步朝著江岸走了過去,看那氣勢洶洶的樣子,不像要攔船,倒像是要截道做土匪。

橘非先前一直沒說話,在一眾大佬的爭執中緊緊閉著嘴保持沉默,裝作是睡著了,看不見也聽不見,完全地自閉。

朱標一揪它的飛機耳,把橘貓從“夢中”揪起來,對著江岸抬了抬下巴:“快去,跟著道長一起攔船。”

橘非自欺欺人地捂住眼睛,哀嚎道:“老板,你讓道長自己去吧,道長他不比我強得多嗎,我過去能有什麼用?”

“……我怕師父掉水裡去。”

張中正站在水邊高舉著雙手呼喊,頗有攔截雨天出租車的架勢,又碰又跳,對著江中來往的客船與行船左右搖擺,像條被風吹動的藍色海帶。

偏偏他還喝了酒,又不願意用法力醒酒,說要享受這種微醺的感覺,所以腳下十分不穩,東一步西一步來回亂晃。

橘非這麼看著,一爪子糊在自己臉上,它還真覺得朱標的擔心不無道理。

沒有辦法,它隻能站起來,朝江邊跑了過去,蹲在張中身邊陪著他一起受罪。

周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放下了衣服,見狀頓時嗤嗤嗤地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目不轉睛地看張中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