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洪都(2 / 2)

“殺啊——”

鄧愈也從斷壁後麵鑽出來,衝向前方拚殺,去幫趙德勝穩定戰局。

陳友諒現在主攻這兩個城門,是一波衝鋒,隻要等到天色黑下去,也就會退了,到時候就又守住一天。

黑暗逐漸從四麵八方爬了上來,月亮升出一個模糊的邊角,此時離徬晚已經過去一段時間,很難再以肉眼區分出敵我雙方,衝鋒慢了下來,不論陳軍還是朱軍,都知道是時候該收兵了。

兩方人馬逐漸向後退去,一方退向城外,一方縮向城裡。

在後麵等著的士卒們迅速接替了崗位,將屍體通通抬下去,收拾碎石和木塊,用來填補城牆的缺口。

一邊破一邊築,最後的成品就是洪都現在的牆麵,乍一看還挺有殘破的風格,拿到後世去怎麼也算個戰損的藝術品。

鮮血和其餘的汙漬粘滿了磚麵,鄧愈隨手一撐,就摸到了一手粘膩的液體。

有血,有油還有水和泥土。

他隨意把手在殘破的衣服下擺上擦了擦,抬頭看著天上的殘星,心情沉重,拖著腳步向城裡走。

迎麵撞上了趙德勝。

“你快去休息吧。”趙德勝健碩的身體在黑暗裡模模糊糊的更像一座小山,他拍拍鄧愈的肩膀,勉強露出一個笑來。

前段時間他被炮石傷到了肩膀,現在還沒有好透,就打了這樣一場大仗,情緒激動時還好說,戰事稍歇就會一抽一抽的刺痛。

鄧愈注意到了他不自然垂下的左肩肩膀,擔心道:“你怎麼樣?是不是舊傷複發了?”

趙德勝歎道:“小事情,誰還沒點兒舊傷。走吧,去見見主帥,看看有沒有新的軍報傳過來。”

鄧愈苦惱道:“哪裡會那麼簡單。已經派出去幾十個信使了,能出去的不到一半,出去了能跑出埋伏的更少,能到大帥那裡的,估計不到這個數。”

他攤開一個巴掌,伸出三根手指揮了揮。

“就算是最大的吧,三個,能回來的不一定能有一個!”

趙德勝咧開嘴笑了笑,剛想說他信心不夠,就聽到了一道破空的聲音。

他趕緊向前一步,推著鄧愈,壓著他向城裡退去。

鄧愈被他推得踉踉蹌蹌,往後走了好幾步,才一頭撞到一堵牆上,神色一凜,警惕了半天,一直沒聽到第二道聲音,才稍微放鬆下來。

天色太黑,他看不清情況,於是抓住身前的趙德勝,低聲問道:“什麼動靜?你聽見沒?老趙,你說是不是流矢?”

“一定是。”

“你怎麼知道?”

“因為它已經紮在我身上了。”話一說完,趙德勝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老趙!”鄧愈大吃一驚,嚇得聲音都嘶啞,神智也遺失了,慌忙扶住他,隨著他一起倒了下去,直至將人放在地上,才反應過來,“我去找郎中!”

他比受傷的人還要著急害怕,渾身顫抖,頭上的汗珠一粒粒滾下來,落在蒼白的指節和暴起的青筋上,冰涼地讓他懷疑自己生了病,不然怎麼會做出這樣的噩夢。

“不用找郎中。”趙德勝的聲音依舊中氣十足。

“傷勢不重?”鄧愈大喜過望。

“不,是沒救了。”趙德勝摸到插在自己腰腹上的□□,慘笑出聲,“從軍以來,我遇到的流矢和亂石數不勝數,都沒有這次嚴重,唉,已經紮到腸子裡去了!”

鄧愈慌亂地摸過去,摸到一手滾燙的鮮血,聽了他的話,眼前天旋地轉,黑的天和黑的牆與黑的地混在一起,隻記得腸子二字。

月亮發出來的光在他的視野中都熄滅掉。

“腸子?我記得腸子可以塞回去!”

“沒用啦,腸子爛了塞回去有什麼用?”趙德勝笑道。

他又拍了拍鄧愈的肩膀,不同於剛剛的那一下,這次帶滿了鮮血與痛苦,狠狠的在鄧愈身上烙下一個戰友的記號,一個將死之人的祝福。

“大丈夫死就死了,隻可惜中原還沒收複。”趙德勝的聲音漸漸微弱下來,“你一定要守好洪都,我在地底下看著你征戰中原……”

“老趙!”

鄧愈接連喊了幾聲都沒有人應,趙德勝已經氣絕身亡。

這時候舉著火把的鄧愈親兵狂奔而來,燈火近了,跳動的火焰搖晃著,投下明明滅滅的光芒。

鄧愈終於能看清東西。

趙德勝閉著眼睛躺在地上,腰間插著一根幾乎有一尺長的機關□□,穿腰而過,透體而出,血淌了一地,他在鎧甲下的衣物都已經完全紅了。

親兵險些將火把掉下去,驚呼道:“將軍,趙將軍他……”

鄧愈一雙眼睛通紅,淚水流了一臉,在布滿灰塵的臉上衝刷出幾道滑稽的空白痕跡,奪過他手裡的火把,插在了趙德勝身邊,站起身來拔腿就走。

“將軍,將軍,我們去哪?”親兵慌忙追上去。

“去見主帥!”

洪都守不住了!守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裡下了很大的雪!

很冷而且感覺下的是冰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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