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朱元璋在行動(1 / 2)

一左一右兩張紙擺在桌上,就在朱元璋的麵前,那上麵的字仿佛有了聲音,轉化成具體的一張張臉,在嘲諷他。

“都殺了。誅九族,把他的妻妾兒女,親朋故舊全都殺了!”朱元璋緊緊捏著桌上的明黃絹布,“張昶腰斬!”

朱標站在下首,慢慢把錦衣衛彙報的文書合上,皺眉道:“父皇,時間很充裕,我們可以把張昶關押住,剩下的人慢慢審。”

正午前的陽光照進殿裡來,通透明亮,沒有地方需要點燈,皇帝淡漠的表情是如此顯眼。

他思考出這個決定,幾乎沒用什麼時間,朱標話音剛落,他就意欲見血,曆來的經驗和教訓在腦中徘徊,支持他做出與以往無一的選擇。

“審什麼?怎麼審?”朱元璋道,“你審不出道理來,他的家人、奴仆,誰知道哪個是細作,誰知道哪個在說謊。”

“可以用鎮妖司的……”

“用鎮妖司?”朱元璋嗤笑一聲,“標兒,你可以試試,看是咱先反對你,還是那些大臣先反對你。今天用了人,明天彈劾的奏本就能把武英殿淹了,登聞鼓也會被敲爛。”

確實如此,比起同伴的死活,還是集體的利益和自己的將來更重要。如果動用鎮妖司,就是在官員製度上開了鬼神的先河,誰也不想一無所知的被法術迷惑操控,失去選擇的能力。

那太可怕了,遠比殺頭可怕。

在這個世界裡,從人類有了真正的社會結構以來,他們耗費了幾千年才和妖怪、鬼魂以及虛構出來的神靈崇拜達成和諧,想要變動任何一個棋子,都是如此艱難突兀。

人類在遠古的時候被鬼妖支配,修行者雖有一些,但數量稀少,無法影響大局,部落的領袖如普通人一樣,稍有不慎就被屠殺。

直到第一位皇帝建立王朝,學會勾連龍脈地氣,上層的體係才有了保護,能夠運轉一些基礎的辦法,整合底層的掙紮者,聯係修士除掉猖狂的大妖大鬼加以震懾,不至於死傷慘重。

隨著時間流逝,一部分妖鬼展現出無害的特質,甚至與人類通婚居住。但對於大眾,它們隻存在於口口相傳的故事之中,像是關在籠子裡的野獸,遠看毛絨絨的,把你和它放在一起,那就要命了。

如今亂世初定,人們對“變化”的接受能力最強,配合朱元璋這樣一位乾剛獨斷、功高蓋世的掌權者,加上鎮妖司的業績,能容忍它們為人服務,參與工作,其實已是很大的進步。

想到那些肚中生水、眼中生發、麵龐生毛、畫皮掏心、骷髏伴眠的殘害事件,蚊蟲尚且令人害怕,何況這些。有幾個人能忍受的了?

如果用道士妖怪參與調查,相當於任由邪魔外祟作亂,衝擊秩序,想必這也是天道從前加以限製的原因之一。

朱標隻得轉變想法:“那就讓三法司共同審理,怎麼說張昶也是中書的參知政事,不能草率處理。”

“證據確鑿,怎麼叫草率。”朱元璋把桌上的兩張紙抓起來,“你看看這些,暗線來報,楊憲動了一次手,說明另一張是真的。你說是哪個?”

沒等朱標回答,朱元璋就繼續道:“不管是哪個,他都得死,而且咱要他比死還難受!”

“兒臣隻是對誅九族這一點……”

話音未落,門外有人進來了。

“臣浙江道巡茶禦史袁凱叩見陛下。”

來人是一個留著細長胡須的老頭,依稀能夠看出來帽子下的頭有點禿,麵相精明,嘴角下撇,看起來有點嚴肅——作為十三道監察禦史必然有其能力。

黃禧應該是被交代過有人來了以後可以直接放進來的命令,所以朱標沒聽到通傳聲。

“起來吧。”朱元璋道,“你來的正好,咱和太子有爭執,你來評評理。”

倒黴。

朱標和袁凱心裡同時浮現出這個詞。

一個是為了袁凱,還有一個也是為了袁凱。

“臣還不知道陛下與殿下在說什麼事情。”袁凱斟酌道,“臣不敢妄加揣測。”

“太子。你講給他聽。”

朱標把兩人的決定說了一遍。

袁凱的冷汗立時流了下來,張昶的事他是知道的,在京的官員,沒有幾個會不清楚那天.朝會上的彈劾。

事情鬨得很大,錦衣衛查抄後就更大了。

怎麼辦呢?要是站在陛下這邊,就得罪了太子,站在太子這邊,就得罪了陛下,不殺張昶的家人,有通敵賣國的嫌疑,殺了他們,又有不仁殘暴的名聲,實在是四麵為難,怎麼做都對前途有礙。

沉默。

朱元璋和朱標都看著袁凱,逼迫和憐憫的目光一同作用在他身上。

袁凱的腦子飛速運轉起來,知道如果非要得罪一個人,最好去得罪太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父子的關係再怎麼好,大臣們畢竟也隻能叫一個人陛下。可東宮那些僚屬一得罪,豈不是得罪了九成的朝廷?再者朝野間早有戲稱,陛下自己就是最大的太子黨,真的駁了殿下,指不定陛下最先著急……

“為什麼不說話?”朱元璋問道。

袁凱的汗已經墜在額頭上,他決定折中:“陛下的辦法是正理,而太子殿下仁慈,臣以為兩種方法都沒有錯,都是世人所推崇的。”

朱標默默歎了口氣,不忍地偏過頭去。

果然在下一刻,朱元璋勃然大怒,猛地將一桌子的奏本掀翻,指著袁凱道:“虧咱還讓你去浙江巡茶,現在一看,咱真是瞎了眼了,你能巡出個屁來!”

袁凱慌張跪下,伏首道:“陛下何出此言?臣,臣請陛下解惑。”

“老奸巨猾,首鼠兩端!”朱元璋從桌子後麵衝出來,像一隻憤怒的獅子,“你這樣的小人去巡茶,一定和當地官商勾結貪墨。”

“臣——”

“咱問你問題,你說咱和太子都對,咱要你有什麼用?叫條狗來,它也會對著兩個人都叫一聲!”

“臣說的話都是肺腑之言啊陛下!”

“來人,把他拖下去,他不願意說實話,就讓他去獄裡陪著張昶!”

聖旨一下,門外進來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抓住袁凱的胳膊,把他拖了出去,袁凱似乎是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到了,竟然沒有喊冤,直愣愣的像一根木棍,因為速度快,腳後跟接連劃出刺啦的聲音。

等到人影徹底消失,朱標看著因和袁凱對峙,跑到麵前的朱元璋,問道:“父皇,你這是在做什麼?這樣的問題,問誰也是不可能得到回答的。”

“你娘就能。”

“母後是父皇的妻子,袁凱難道也是嗎?”

“扯淡!”朱元璋險些被逗笑,“他哪裡能和你娘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