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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14589 字 3個月前

老侯爺之所以會提出讓謝行儉在羅家開辦的書肆印刊考集, 是因為老侯爺之前就有聽老家那邊的人說過考集。

老侯爺看了考集後,對出題之人讚不絕口,曾經還想著能見見考集背後的出題者,無奈事務繁忙, 一時不得空便耽擱了。

老侯爺雖是行武之人, 卻因出身高貴, 從小就被壓著讀書。

老侯爺算是眾多世家子嗣裡根正苗紅的一枚, 老侯爺統領了大半輩子的羅家軍, 手底的功夫相當了得。

除此之外,朝野上下的人似乎都忘了一件事, 老侯爺在前朝時期, 還參加過科舉鄉試, 拿的還是一甲的名次。

然而, 老侯爺的爹覺得銅筋鐵骨的兒子走文路實在可惜,況且羅家世代行武,老祖宗開拓出來的大道不能在老侯爺這一代就被堵上了啊,所以到後來,老侯爺隻能聽從父命,忍痛棄筆從戎,開始考武狀元。

問老侯爺這輩子有沒有後悔的事, 老侯爺鐵定要拍桌子,悔恨年輕時沒能將文狀元考下來。

“當初小卓這孩子說不習武,族裡的人都站起來反對,就老夫一人同意。”

老侯爺樂的眼睛眯成縫, “小卓身子不太好,硬要他習武是折磨他,所以老夫就讓他改走文路,說到底也有幾分老夫的私心藏在裡頭,每日看到小卓在老夫跟前捧著書,老夫似乎就看到了當年意氣風發的自己。”

“讀書好哇!”老侯爺感慨一聲,走到拱門後的書房。

“你過來過來,雁平的考集,老夫每月都叫人買來,你看看可是這些?”

謝行儉依言跟上去,隻見一排排樟木書櫃上整齊擺放著各式的書籍,最頂頭一格裡,赫然陳列的就是他在雁平出的考集,最新的一刊便是他在雁平留給陳叔的那一份。

“是你出的對吧?老夫覺得喜歡,便全買了回來。”老侯爺喜滋滋的獻寶。

謝行儉看著熟悉的字眼,點點頭。

老侯爺像個老頑童一樣,笑的牙都看不見,“還是笙兒有眼光,不愧是老夫的女兒啊,看上的小子竟然是塊璞玉,哈哈哈。”

謝行儉被誇的身心舒爽,嘴角略揚了揚。

兩人回到正廳,老侯爺喃喃道,“當初老夫著人打聽你身家的事,聽下人說,你在雁平每月總有幾日拿著東西往書肆裡跑,回頭家裡就能添一二百兩銀子,老夫還以為你在幫書肆寫話本呢。”

謝行儉扯出一絲笑來,“朝廷雖沒明文規定讀書人不能寫話本,但小子也有耳聞,寫話本會耽誤讀書人的前程。”

老侯爺點點頭,“確實如此,好在你有眼力勁,投身的是科舉考集,那些考集老夫都看了,著實不錯,若能好好的做起來,不為是一番大事業。”

謝行儉見自己的成果被未來老丈人認可,他當然開心。

“不瞞侯爺,小子剛開始立命糊口時,也曾想寫話本,不過考慮到名聲問題,小子不敢張揚,隻說替書肆的話本潤潤筆。”

“後來聽說孫之江下麵的那位黨羽,因族妹寫話本被免了職,小子按下心想了想,還是覺得話本一行對於讀書人而言,不是個好出路,這才有了出考集的念頭。”

“你做的對!”

老侯爺笑,“到底是要走科舉的人,有些東西還是不能碰,不過這考集就不一樣,哪怕有人眼紅去都察院彈劾你,你也彆慌。”

“縱觀古今,不乏有朝中大臣出書的,一經問世,好些讀書人追捧,隻要書文正統,皇上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一般臣子的年俸並不高,花心思賺點外快不為過,隻要不過分、不涉商就好。”

謝行儉滿麵堆笑,“侯爺跟小子想的一樣,小子做考集也有些時日了,之前在雁平和清風書肆合作,小子就發現,科舉試題能被挖掘的深度很廣,遠遠不是隻有考集這一項。”

“隻是小子苦於人手和場地限製……現在到了京城,本想重操舊業,可小子一時糊塗得罪了清風書肆……”

老侯爺朝著謝行儉側了側身子,正色道,“老夫正要說這個,你無需再跟清風書肆一起出考集了,就來羅家書肆吧!”

“該是怎樣的書契,老夫讓書肆掌櫃的跟你談,一個銅板都不虧待你,分成先按五五開,後頭再有要求你隻管提。”

謝行儉欣喜若狂,他還以為剛才老侯爺是在跟他說笑,沒想到說的是真的,他立刻站起來向老侯爺深深拜倒。

“多謝侯爺大恩,小子手中已經有了一份新的考集,回頭送給羅家書肆的掌櫃掌掌眼,您看可行?”

老侯爺殷切的看著他,不住的點頭,叫小廝去將書肆櫃台上的掌櫃請來,又吩咐人備下一桌酒席。

“擇日不如撞日,老夫今夜先領你去見見掌櫃的。”老侯爺做事雷厲風行,乾脆利落的一頓操作讓謝行儉看傻了眼。

老侯爺見謝行儉怔愣,拍拍謝行儉的肩膀,笑道,“你家裡那邊,老夫會著人去遞個信,你隻管在這裡吃吃喝喝,剛好和書肆掌櫃的聊聊考集在京城如何個出法。”

謝行儉激動的連忙謝過,他擔心的就是這個,下午從家裡出來到現在天都黑了還沒有回去,表哥肯定急壞了。

現在好了,老侯爺派人過去說一聲,他也就能安心的留下來和掌櫃的商談考集的事。

涉及後續的考集合作,謝行儉、老侯爺、羅家書肆的李掌櫃,還有過來陪客的羅鬱卓,四人在桌上聊的熱火朝天,待酒席撤下去時,一慣好酒量的謝行儉,一杯接一杯喝的都有些頭暈。

老侯爺想留謝行儉在羅家住一宿,謝行儉擺擺頭,趁著僅有的清醒意識,忙拱手要告辭回家。

老侯爺和羅鬱卓怎麼可能就這樣讓謝行儉走回去,連忙叫來羅家的車夫,仔細囑咐著讓車夫好好的將謝行儉送回家。

*

京城街上的路都是青色石板鋪就成的大道,馬車行駛在上麵,絲毫感受不到顛簸。

然而,謝行儉喝的夠嗆,坐在馬車上,頭暈的厲害,好不容易忍受著反胃帶來的痛苦,可臨下車時還是沒忍住,吐了一地。

得了消息的王多麥手揣在袖子裡,坐在大門檻上巴巴的望著巷口,遠遠的見黑暗巷道出口有人影晃動,王多麥忙撒開腳丫跑過去。

羅家的馬車寬大,一時趕不進來謝行儉在京城北郊的院子,車夫隻好費心費力將謝行儉攙扶下車。

王多麥接過醉的暈頭轉向的謝行儉,聞到車夫身上沾有謝行儉酒醉吐出的酸味,便喊車夫進屋洗漱,車夫忙手忙腳亂的說不敢,麻溜的跑出了巷口。

王多麥單手摸摸腦袋,望了一眼已經跑的不見人影的車夫,古怪道,“這有錢人家的下人,說話咋這麼做理?規矩真多,不就進去擦一擦嘛,嘿,這有啥不敢的……”

王多麥不知道,跑出巷口的車夫趴在車板上氣喘籲籲,一邊拍在胸脯順氣,一邊嘟囔道,“去未來姑爺家洗漱,這不是要折小人的壽麼,要是讓侯爺知道了,可不得挨一頓鞭子……”

這頭,聞聲走出來的魏席坤見謝行儉醉的不省人事,忙大步上前將謝行儉背進廂房。

“怎麼喝這麼多酒?”後頭的魏席時才走進謝行儉的身邊,就被一股衝鼻的酒味觸犯了。

魏席時揪起鼻子,掃開空氣中飄散的濃鬱酒氣。

“行儉酒量是咱們中最好的,怎麼今天還喝的爛醉如泥,他這是咋了,好端端的喝這麼多酒?”

魏氏兄弟才從六部回來,對於謝行儉去羅家的事還不知情,王多麥端來熱水邊給謝行儉擦拭身上的臟汙,邊將羅家請謝行儉吃酒席一事說了出來。

魏席時一聽咧牙,羨慕道,“好哇行儉,我和堂哥忙的暈頭轉向,你倒好,背著我們偷偷去羅家吃酒。”

說著,就用手撓謝行儉腰間的軟肉,謝行儉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捉弄他,立馬扭著身子躲閃,誰料魏席坤也偷笑著學魏席時,兩個大男孩抓著謝行儉好一番揉搓。

謝行儉被撓的倒在床頭哈哈大笑,中途還吐了兩回,又喝了一盞溫熱的解酒湯,謝行儉暈脹的腦袋終於清醒了一些。

他揉揉燙紅的臉蛋,趁著大家都在,將懷中疊的整整齊齊的紙遞給魏氏兄弟。

“瞧瞧,我帶了什麼回來?”謝行儉抻著下巴,努力睜大迷途的眼睛,笑的像個小孩。

魏席坤好奇的接過手,魏席時跟著湊過來,兩人腦袋抵在一塊,拿著紙張一頁一頁的翻閱,剛開始兩人還鎮定自若,不一會兒,兩人就淡定不了了。

“這這這是……”

魏席時手抖著紙,激動的話都說不清楚,“行儉,你大晚上的跑去喝酒,是為了跟羅家書肆簽出考集的書契?”

魏席坤迎麵笑著道,“小叔出馬,一個頂仨,咱們之前還擔心陳叔不與咱們簽契,這考集一時還出不了呢,沒想到才一日的功夫,小叔就把這事給解決了,而且簽的東家還是侯府,簡直大快人心啊!”

“哼,陳叔的清風書肆若是知曉此事,許是要哭一臉盆的淚,今日我聽人說了,清風書肆在京城的分館已經和吳子原簽了書契。”

魏席時一甩衣袖,氣道,“下午的時候,我所在的倉部就已經傳開了,說吳子原胸有大誌,一來京城就有一番事業。”

“有些無知的人,還將清風書肆之前賣的火熱的考集安放在吳子原身上,哼,我冷眼瞧著,吳子原明知這一切是行儉的功勞,還笑眯眯的應承不反駁,我看呐,他就是個臉皮厚的偽君子,那些追捧他的人真是瞎了眼。”

謝行儉揉著太陽穴,還是覺得頭有點暈,加之魏席時說了一堆的話,他聽了一半就覺得繞的慌。

不過,還是聽清了吳子原的名字。

“不礙事!”謝行儉大著舌頭笑,“我與羅家大掌櫃的已經商量過了,今後咱們仨就在羅家書肆乾。”

魏氏兄弟齊齊點頭,尤其是魏席坤,他的名字能出現在書契上,全是謝行儉替他爭取的,所以他格外的珍惜這來之不易的賺錢機會。

“小叔放心,我雖沒跟著你們出過考集,但在雁平,但凡每月書肆一出考集,我都買回來研究過,如今跟你還有時哥兒一起乾,我仔細學學,上手應該不成問題的。”

謝行儉的臉被酒精刺激的紅彤彤,他胡亂的拍打著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對你,我放心的很。”謝行儉歪在床頭,說話聲渾濁,“嗝,嗝……”

嘿嘿直笑的魏席坤被謝行儉打嗝發出來的酒氣熏的差點窒息。

剛想拔腿往外跑去透口氣,小腿突然被謝行儉一把抱住。

因魏席坤拔腿動作的牽扯,謝行儉半邊身子都被脫下了床。

魏席時和王多麥心累的上前掰扯謝行儉抓魏席坤的雙手,誰料,謝行儉酒醉上頭,死活不願意撒手。

魏席坤隻好僵在原地,任由謝行儉抱著他的腿又哭又笑。

謝行儉喝酒的機會少,少有的幾次喝酒都沒人能將他灌醉,今天不一樣,羅老侯爺行軍打仗,大口吃肉喝酒慣了,攤上老侯爺這個酒鬼,小巫見大巫,謝行儉這個小酒桶,隻能認栽。

他今夜喝了不少,老侯爺歡喜自己的寶貝女兒婚事有了著落,他也開心,一老一小喝到最後,索性丟了礙人的小酒杯,直接捧著酒壺對瓶吹。

這樣酣暢淋漓的拿酒當水喝,不醉他醉誰?

謝行儉以往喝酒都沒醉過,他以前還嘲笑林教諭他們喝醉了酒,喜歡耍酒瘋吐的到處都是。

如今他喝醉了,魏氏兄弟和王多麥看他抱著人家大腿喃喃自語的樣子,覺得他和發酒瘋的人沒什麼兩樣。

甚至看上去,三人覺得,謝行儉還有不逞多讓的優越感。

試問,哪個醉酒的人能抱著彆人的大腿,掰著手指一個勁的數數?

數到一千的時候,謝行儉許是精力不支,迷離的雙眸開始輕闔,魏席坤腿都站麻了,趁著謝行儉昏睡,他連忙示意魏席時和王多麥將謝行儉抬起來放回床上。

酒醉的人身子骨軟的扶不起,魏席時和王多麥廢了好大的勁才把謝行儉安置好。

然而,謝行儉頭剛碰到枕頭,他竟然又醒了。

三人一驚,下意識的跳開蹲下抱住腿,看來,誰也不想再被謝行儉逮住腿數半天的數。

謝行儉攤在床上唔了幾聲,找不到能抱的大腿,他隻好胡亂的抱住被子說話。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