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2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16937 字 5個月前

一兩回便罷了,三回四回,囚犯聽得心窩直癢癢,無奈謝行儉就是吊著他,不給他痛快。

所以才會有了剛才那一幕,囚犯指著謝行儉,罵謝行儉是瘋子。

謝行儉見周大人坐下來不悅的看著他,他低頭撫了撫衣袍上的褶皺,心平氣和的低聲道,“大人勿擾,此人神經癲狂,從刑部移到大理寺的目的,就是想嘗一嘗咱們大理寺的一百零八式。”

周大人一驚,瞪眼看了看角落拿頭撞牆的囚犯,有些結巴道,“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人?”

謝行儉用力點頭,囚犯注意到謝行儉和周大人在說話,齜著缺了牙的嘴瘋狂的哈哈大笑。

氣焰囂張,絲毫沒有殺人後的懺悔,反倒沾沾自喜衙門沒證據定他的死罪。

謝行儉麵沉如水,目光如電,冷聲道,“大人,這人腦子有問題,對他而言,受酷刑像吃糖一樣開心,咱們不能如他的意,不防再給下官幾日,下官定能將這暴戾恣睢的惡徒繩之以法!”

周大人驚疑不定,“刑部隻是一時找不到此人作奸犯科的證據而已,你若能撬開他的嘴,不日送他上刑場也能狠狠的出一口氣!”

周大人神色淩厲,嘴角帶著一抹冷嘲,“皇上下令沒有證據不可行死刑,哼,若真的如你所說,此人真的有□□……”

“暴力受虐傾向。”謝行儉提醒。

“對,”周大人挪挪屁股,“你給本官好好審,本官就不信治不了他!”

謝行儉領命,周大人冷冷的挖了一眼囚犯,旋即一言不發的拂袖離去。

囚犯見周大人不安排人打他,立馬慌了,扯著沉重的大鐵鏈往牢房門口跑,謝行儉一個眼神捎過去,官差立馬用布塞住囚犯的嘴,將囚犯拖回刑凳上。

囚犯麵色一喜,謝行儉輕輕諷笑了下,坐在椅子上翻開書。

囚犯見狀,頓時掙紮起來,四肢上的鐵鏈拖拉出刺耳的聲響。

見謝行儉不慌不忙的讀書,囚犯氣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謝行儉讓牢頭將囚犯腿綁在刑凳上動彈不得,但雙手卻是解放的。

兩人就這樣麵對麵乾坐著,囚犯一雙狠戾的眸子猩紅一片,似乎隻待鐵鏈一開,囚犯就會掄起斧子砍死謝行儉。

謝行儉目不斜視,任由囚犯怎麼拚命的捶打自己,他皆不多看一眼。

就這樣,謝行儉清潤的嗓音在陰森怖人的牢房裡又響了三日。

三日後,囚犯胸口被自己錘凹了一大塊,鮮血將灰色的囚衣染著黑紅。

縱是這樣,囚犯心裡的暴虐因子也沒有得到很好的爽感。

謝行儉覺得,這樣的痛,在囚犯心裡根本算不得什麼,除了皮肉之苦,壓根升華不到精神上的快樂。

然,這正是謝行儉想看到的。

此人罪大惡極,直接讓他簽字畫押就丟去砍頭,未免太便宜他了!

謝行儉就是要囚犯享受這種求而不得的折磨,一邊聽他讀囚犯最喜歡的一百零八式的殘忍手段,一邊讓囚犯奮而不滿的捶打自己來發泄情緒,

謝行儉的溫水煮青蛙的模式顯然起效了。

又過了兩日,囚犯胸口肋骨徹底被自己錘斷了兩根,見謝行儉抱著書進來,惡徒眼珠子一溜的瞪過來,雙腿不停的踢著刑凳。

前幾日,謝行儉任由囚犯聽到一百零八式後興奮的捶打自己,昨天,他見囚犯精力泄儘,竟然出乎意料的請了獄醫進來給囚犯救治。

囚犯見自己好不容易造成的傷又敷上了頂好的傷藥,氣的想衝過來咬謝行儉,然而幾日連軸的精神壓力以及不吃不喝,使得囚犯身體變得虛脫,精神方麵也處於崩潰狀態。

這時候的囚犯,心防很低,幾乎問什麼答什麼,不像前幾日,張狂的像條惡犬,還妄想挑釁大理寺的刑罰底線。

然而,謝行儉偏偏不如他的意,囚犯越想得到虐待,謝行儉就是不給。

囚犯不滿足隻聽他讀一百零八式,那他天天雷打不動的過來“念經”。

“饞”死囚犯。

見囚犯不再叫囂謝行儉打他時,謝行儉意識到時間到了,立馬讓人喊來主簿和周大人,回稟說可以審問案子了。

周大人搓搓手,在大理寺這麼多年,他也見過木大人和囚犯打迂回戰術,然而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一個鞭子都不抬,就讓囚犯張嘴說話的。

周大人半信半疑的進了牢房,見到囚犯時,當即嚇了一跳。

這哪裡還是前幾日那個十惡不赦的囚徒,活脫脫一個萎靡不振的可憐人啊。

謝行儉站起來迎周大人坐下,簡短的將囚犯的狀態交代後,就退守到一旁。

囚犯好幾天沒睡了,不是不想睡,而是謝行儉讓人看著不讓睡,此時見到周大人,以往無畏的眼神裡充滿渴求,還沒等周大人發問,囚犯把該說的都說了。

原來囚犯殺人取心臟,原是自己手癢想殺人,後來有人出錢說完買活人的心臟,囚犯立馬接了活,不過是順帶取個心臟罷了,有銀子賺,囚犯何樂而不為呢。

周大人冷聲質問背後的人是誰。

囚犯也交代了,原來這人是京城的一家大商戶,商戶唯有一子,從小就有肺癆之症,聽說吃人心饅頭能活命,便經常去亂葬崗扒拉死人心。

然而前段日子天氣熱,死人心發搜惡臭的厲害,大商戶兒子吃下去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緊接著京城爆出囚犯胡亂殺人的消息,大商戶鋌而走險,不知用何方法聯係上囚犯,許諾囚犯殺完人後,能將心臟給商戶,商戶就付囚犯五千兩銀子。

囚犯也是被銀子迷了眼,在這之前,他殺的都是無人看管的流浪漢,接了商戶的銀子後,他開始張狂到當街砍殺人,前兩回都讓囚犯跑了,第三回終於被守株待兔的刑部人員給抓住。

然而刑部無論怎麼打,囚犯都不交代他挖心的原因。

而且越打,囚犯越開心。

外邊被害的家人天天都去京兆府敲鼓鳴冤,然而囚犯這死活不簽字畫押,刑部即便想殺囚犯也不行。

前朝官家殺人向來不將就簽字畫押的,隻不過到了新朝,尤其是敬元帝修撰了律法,律法規定,不論是犯何種罪,囚犯在死之前,官家都要往世人麵前甩一張簽字畫押,以防他人後代日後空口過來尋仇。

這邊,囚犯認罪後,周大人立馬通知刑部有關大商戶的情況。

至於大商戶一家會有什麼結果,謝行儉沒有去打聽,左不過是抄家流放的結果。

謝行儉覺得朝廷對商戶的區彆對待挺有趣的。

大商戶犯罪,幾乎不會處死,戳破天隻會判一個抄家。

他後來想了想,這大概就是敬元帝籠絡人心的手段。

大商戶手中銀子多,一旦抄家就都歸於國庫,皇上已經奪了人家家財了,再要人命就有點過意不去。

皇上大度些,便將商戶流放北疆,還能得一個仁心的稱號。

謝行儉有些看不懂皇上的做法,但天家自有一套行事的標準,他即便看不慣,也不會傻乎乎的去指責說皇上這麼做不公平。

*

九月初十,周大人派人過來說,囚犯定了月尾斬首,謝行儉提了意見,讓牢頭每日將一百零八式挑一兩樣讓囚犯嘗嘗,也算是如了囚犯想被打的心思。

謝行儉交代牢頭這話的時候,江南四子也在場,四人當即身子一抖,越發覺得謝行儉這人腦回路可怕。

這些天,四人在大理寺聽多了謝行儉對囚犯“念經”的故事,原以為謝行儉是在胡鬨,誰料瞎貓碰上死耗子,還真的讓謝行儉不費吹灰之力就審清了案子。

四人又是歎息又是拍桌子,早知道在囚犯跟前讀讀書就能讓囚犯認罪,那他們當初就是不睡覺,也要趕著上去做啊。

一想到周大人對謝行儉露出滿意笑容,四人是又羨慕又無可奈何。

他們覺得謝行儉就像是個迷一樣,但凡是謝行儉做的事,即便有些事很不可思議,然而結果都很旺謝行儉。

這回謝行儉幫周大人解決了囚犯,想必謝行儉日後在大理寺的地位,是要超出江南四子了。

江南四子又氣又恨,凝視謝行儉的目光透著一股股不甘心。

謝行儉對於江南四子流於表麵的“覬覦”表示很好笑。

屋內靜悄悄的,謝行儉寫完卷宗後,見江南四子時不時的盯著他看,他猛地抬起頭,出其不意的與四人眼神對上。

江南四子當場被抓包偷窺,倏而臉色通紅滴血。

謝行儉憋著笑搖頭,要說江南四子目中無人,他從進國子監頭一天就感受到了,可沒人告訴他,這四人有點單純啊。

江南四子才學是有的,可以說某些方麵比謝行儉還要出色,可能是天下才子的通病,這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點恃才傲物。

謝行儉升任寺丞後,抱團的四人並不把謝行儉放在眼裡,謝行儉樂的如此,也不跟四人有活多交流。

隻眼下,謝行儉得了周大人青睞,四子便開始似有若無的像謝行儉示好,然而謝行儉並沒有熱情的搭理他們,四人像是沒瞧見謝行儉的冷處理一樣,換了法子開始“盯梢”謝行儉。

謝行儉不知道的是,他們在模仿謝行儉,以為這樣,他們四人就能超謝行儉一步,拿到下一個旺氣。

其實謝行儉就算知道也無所畏懼,他行事向來沒章程,江南四子縱是想學他,也隻會學個四不像。

時間一日日過著,轉眼就到了十月間,期間江南四子因為過度關注謝行儉,被大理寺暗處的哨衛通報給了周大人,周大人聽完緣由後,一氣之下將四人罵了個狗血噴頭。

而謝行儉在這段日子又幫著周大人審了件案子,周大人看在眼裡,將謝行儉多日的辛苦和努力和木大人說了一嘴。

木莊頗為驚訝,待拿到卷宗一看,發現謝行儉審案的手法總是出其不意。

比方說挖心的囚犯,謝行儉先觀察出其心理有問題,所以對症下藥。

後一樁為占田案,說的是舉人將老百姓掛的田占為己有的事,之所以送至大理寺,是因為此事已經在京城引起了騷動,非刑部能處理的了。

謝行儉沒有維護舉人,也沒有維護老百姓,如今舉人和寫萬名書的老百姓都還關押在刑部。

沒有將人移交到大理寺,也是謝行儉的主意。

刑部那邊爭吵不休,非要將人挪到大理寺這邊,然而謝行儉沒同意,兩司就這樣僵著。

木莊讓人將謝行儉叫了過來,問他可有辦法解決民憤。

謝行儉沉默半晌後,依舊堅定自己原有的做法,“大人,雖說占田導致民憤滔天,已然是重大案件,三司會審是必須要做的事,然,下官覺得,此事無須大理寺插手。”

木莊聞言挑眉,“你可知這回京城舉子十之八.九都被老百姓告到了京兆府,這樣大的陣勢,皇上肯定會派監察禦史,刑部員外郎、大理評事充任“三司使”,前去審理。”

謝行儉也挑了挑眉,道,“皇上現在不是還沒派麼?”

木莊一愣。

謝行儉道,“大人莫非忘了,大理寺當初設立,可是沒有監牢的,可如今,大人再看看,底下千間牢房,幾乎每一間都壓有犯人,仔細想想,現在的大理寺和刑部幾乎沒差彆了吧?刑部動不動就將人往大理寺趕,這把大理寺當什麼?當兜底的簍子不成?”

木莊臉色一黑,謝行儉忙跪地道,“下官若有冒犯,還望大人恕罪,隻是這些天,下官查閱大理寺的案件卷宗,覺得……荒唐罷了,便借占田一事跟大人吐個痛快,若此後大理寺一味地接受刑部處理不了的案子,那還要刑部乾什麼?”

謝行儉微微抬頭,見木莊陷入沉思,又道,“大人,占田一案非刑部處理不得,三司會審壓根解決不了……”

木莊嘴角一翹,抬手讓謝行儉起來,“聽你話裡的意思,莫非已經有了處理的法子?”

謝行儉隨木莊下首而坐,沉了沉氣,欲言又止。

“無妨,”木莊笑,“你且說說看,此事不管是交給三司還是獨給刑部,都是要解決的。”

謝行儉略略點頭,道,“下官身為下過場的讀書人,曾經研究過掛田……”

“掛田原是朝廷劃給秀才等人的好處,之所以會演變成如今民憤局勢,咱們應該追根溯源,去看律法。”

“律法?”木莊欣然而笑,不再遲疑,“你這般說,我倒是懂你剛才不讓大理寺接此案的意思了。”

“刑部主朝廷律法,這樁占田案本就是刑部在律法上沒把控好,律法說秀才能掛田三十畝,卻沒標明這三十畝是隻能掛秀才家的田呢,還是說能掛其他人的田,倘若將掛田的規矩定死,也就不會出現今天這事。”

謝行儉臉上浮出讚同之色,“清官難斷家務事,三司會審隻會越審越亂,還不如隻讓刑部自己去琢磨,不論是修改刑法亦或是將老百姓一一安撫了事,全看刑部,輪不到咱們大理寺操心。”

木莊眸子一亮,忙讓人將占田案的卷宗交還給刑部。

都察院那邊,徐堯律接到消息後,學著木莊的樣,也將剛到手的卷宗還給了刑部。

刑部尚書捧著三份卷宗:“……”

作者有話要說:謝行儉:聽我讀書吧

囚犯捂著耳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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