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1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11958 字 6個月前

鄉試舉人為了謝天恩,會在桂榜當晚請些好友去看戲。

戲子伶人操守的是賤業,然而在這一天,倘若高中的舉人們興致極佳,周圍的人會恭維著求他們上台風流一把,一曲長袖裙裾飛揚,咿咿呀呀唱兩聲的舉人有很多。

魏席坤說的津津有味,不停的暗示謝行儉今晚也上台逗樂一番。

謝行儉沒有拒絕,聽魏席坤說,舉人們都喜歡爭著在鹿鳴宴前一晚開嗓,因為這其中有好的意味存在,老一輩的人常說,當夜高歌一曲,此後官途亨達一世。

謝行儉雖不信一張嘴能唱響一個人的命運,不過他今個真開心呀,唱兩句發泄發泄不為過吧?

他默默的在心裡哼了兩句,曲樂回腸間,卻有幾份韻味在。

他沒學過吹拉彈唱,對戲詞的了解還停留在上輩子,前幾年在縣學的時候,偶爾夜裡學累了,他會哼兩首上輩子聽過的歌,不過後來魏席時說他吵人,他便從此再也沒唱過。

今晚他請了一堆同窗好友去賞玩聽戲,他又是解元,按魏席坤的說法,被推上台唱幾句的可能性很大。

*

聽到自己中舉,暈了一場的魏席時整理好淩亂的衣衫,鞋都跑掉了一隻,人還沒來到謝行儉租住的小院子,驚喜的叫聲就已經傳進來了。

“行儉!行儉!”魏席時手舞足蹈的高喊,“你中了!你中解元了!”

謝行儉舒坦的往嘴裡丟了顆糖,甜的膩人,擱在平日,他是決計不吃這樣的甜食,隻不過今日他中了解元,他爹為了散福,一口氣提了五大袋的糖果回來。

魏席時進來前,幾波道喜的人剛走,桌上剩下一堆沒吃的糖果,謝行儉心情頗好,便含了一顆在嘴裡。

糖果是甘蔗汁熬釀的,舌尖一翻滾,甘蔗汁水順著喉嚨直達胸腔,甜蜜了他的心口。

魏席坤站起來,麵帶關切的問,“時哥兒身子可好些了?”

謝行儉也站起來看著他,魏席時彎著身子穿鞋,仰起脖子,笑道,“我能有什麼事,不過是一時高興過了頭,嘿嘿,不比行儉厲害,中了解元還如此淡定……”

謝行儉兩頰生紅,順了順剛被他爹逼著換上的新衣,道,“我哪有你說的這樣,眼下桂榜放下去都半天了,我這心啊,還蹦的飛快,到現在都沒慢下來呢!”

魏席時鞋穿到一半,跳起來抓著謝行儉的雙臂求證,“你沒騙我?讓我摸摸看,哈哈哈哈……”

謝行儉臉一黑,甩開魏席時的手,嗔怒道,“越發沒個人樣了,才中了舉,怎麼言語間就如此放蕩……”

魏席時忙笑道,“嘿嘿,開玩笑開玩笑,我剛才其實在誇你呢,我一聽我居榜上四十名,當場就驚的頭發暈,你倒是冷靜,瞧瞧這一桌的瓜子糖果茶啥的,你似乎還有力氣招待道喜的人,我壓根就沒心思,剛才去我那道喜的,全是我爹一人幫我招待,我手腳發軟,提不起勁,這不,睡了一覺才趕你這來。”

謝行儉笑,“你這不過是狂喜暈了頭罷了,前朝中舉當場癲瘋的人都有.……”

“你這麼一說,倒讓我想起剛才在路上聽到的一件事,似乎真有人癲狂了。”魏席時坐下,挑著眉笑了兩聲,熟稔的給自己倒了杯涼茶。

謝行儉和魏席坤麵麵相覷,問魏席時這人是誰。

“能是誰?”

魏席時剝了顆花生丟進嘴裡,斜睨著兩人,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吳子原!”

謝行儉和魏席坤不做停留的齊聲道。

魏席時拍點手上的花生殼,笑道,“可不就是他,瘋瘋癲癲的在大街上跑……”

謝行儉心咯噔一下,脫口而出,“他沒中?”

“豈止沒中!”魏席時不屑的哼了聲,“他連副榜的邊都沒摸到。”

“不應該啊……”

謝行儉身子往椅背上躺,喃喃道,“吳子原在清風書肆出的考集,雖然不能和咱們的相比,但我瞧了上頭的題目,還是有些用處的,他既然能出那般的考集,怎麼自己鄉試卻沒中?”

“誰知道呢?”

魏席坤嗤了一聲,他和林邵白是一路子的人,為人低調,因此尤為不喜吳子原平日沒事喜歡顯擺自己的作風。

魏席時舒舒服服的喝了口茶水,這才將他聽來的八卦與兩人說了。

“吳子原同一條號房巷道的秀才說,第三場吳子原吃壞了肚子……”

謝行儉唔了一聲。

“那不過是借口罷了——”

林邵白大步跨進來,身上的衣服很新,隱約還能看到折痕,走過來時,麵上的笑容和煦如暖陽。

一看就知道他榜上有名,且考的不錯。

林邵白考的確實不錯,一甲第二,緊追著謝行儉。

魏席時立馬站起來,恭喜了一聲林邵白高中後,狐疑的問道,“邵白兄何出此言?莫非吳子原沒中另有緣故?”

林邵白先是回了一禮,又撿了幾句好話恭賀謝行儉喜得解元稱號。

“你們有所不知,”林邵白道,“吳子原落榜是他自己作的——”

謝行儉忽然想起第一場考完後,林邵白過去找他,說吳子原當著其他秀才的麵,大談特談國子監的事。

謝行儉未動聲色,隻問,“他是不是被人陷害了?”

林邵白瞥了一眼謝行儉,道,“不愧是在大理寺呆了一陣,我才說兩句,你就知道了。”

謝行儉笑,“吳子原那種性子,遲早是要吃虧的,我倒是沒想到,這報應來的這麼早,還偏偏在鄉試考場上。”

魏席坤愣了愣,插嘴道,“你們打什麼啞迷,他到底咋啦?又是被何人害的?”

魏席時也跟著急,“怎麼外頭沒人說這事?若吳子原真是被彆人害了,他怎麼不去鳴鼓申冤?”

林邵白哈哈大笑,“他呀,縱是有怨氣,也無處可撒!”

這話跟沒說是一樣的,魏氏兄弟被吊著胃口難受,隻好求問謝行儉。

謝行儉能猜到大致的故事走向,但具體的還要林邵白來說。

林邵白笑夠了,便將吳子原被害的事說了出來。

“下藥?”

魏席時驚的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質疑道,“入場前,官差都驗過夾帶,這瀉藥怎麼可能出現在號房?”

魏席坤則擰著眉頭,突然道,“會不會是驅蟲藥?”

謝行儉讚許的衝魏席坤點點頭,“若是誤食驅蟲藥,其藥效可比瀉藥厲害多了,攝入量過多,不死也要殘!”

“我與吳子原所在的號房離得很近,”林邵白道,“他幾乎每場休息的時候,都被人圍著,他自詡學識淵博,當著眾人的麵,對剛考過的鄉試題點評不斷,甚至還大不敬的將他在京城出的鄉試考集與之相比,言辭間,多有貶低之意……”

謝行儉聞言,捂著臉為吳子原默哀,這孩子空有一個讀書腦子,怎麼情商那麼低。

鄉試還沒考完呢,他就敢大放闕詞,說自己考的如何如何好,這讓那些沒考好的秀才們如何自處?

這樣拉仇恨,不害他吳子原害誰?

吳子原還無腦到當眾詆毀抨擊平陽郡的鄉試題,他難道不知道號房周圍到處都有人監視著嗎?即便當時處於休息時間。

謝行儉覺得他有必要再陰謀論一些,說不定那驅蟲藥就是官家的意思。

不然為何吳子原中了招,卻不見他敲鼓鳴冤?

怕是已經被官家請去喝過茶了吧?

官家沒要他的命已經算不錯了,吳子原當然感恩戴德的不行,對外隻能說是自己吃壞了肚子。

至於後來吳子原為何當街撒潑,謝行儉將其歸結為桂榜出來後,吳子原心裡落差大,一時接受不了才如此的吧。

不過,依吳子原當初在羅家書肆對他的態度,他覺得吳子原之所以發瘋,大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他。

他一朝高中解元,而吳子原則落榜無人知,這樣大的刺激,不發瘋才怪。

*

今日是放榜的好日子,幾人不欲說這些糟心事,落座後,四人說起這回鄉試生員情況。

幾人中,唯有林邵白親自去貢院看了榜,他還花銀子買了份小報,攤開後,紙上的墨跡還未徹底乾透,想來是彆人才寫出來的。

謝行儉和魏氏兄弟起身圍上去,看了一會兒,三人又坐回去,良久未語。

好半晌,還是謝行儉起了頭。

“林大山……沒中?”他倒吸了一口氣,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一遍名單。

林邵白呷了口茶,道,“我沒買副榜名單,林大山他排在副榜首位。”

“副榜?”謝行儉想起林教諭說過不會送林大山去國子監,那麼這副榜等同於沒用。

“可惜了……”謝行儉感慨,“考前我還說他必中,沒想到……”

“他不中也是有原因的……”林邵白放下手中的茶杯,嘖嘖嘴,高深莫測的來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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