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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8518 字 3個月前

夜裡,姓油的中年男人見汀紅喊高深過去給人看病,便豎起耳朵聽了一會。

“傷的是一個十五六的丫鬟?”高深愣了愣,配合道,“怎麼傷的,嚴重嗎?我隻會些鐵打損傷。”

“會這些就夠了。”汀紅道,“傷的是一個叫綠容的丫鬟,前些日子是老夫人和姑爺從街上買回來的,來的時間短,你應該不認識。”

“傷的挺嚴重的,兩條腿怕是保不住了,可要我說啊,是她活該,好端端的非要往姑爺書房跑,這下好了吧,幾百斤的書櫃倒了,直挺挺的壓在她身上,能不嚴重嗎?”

中年男人當即坐不住了,忙拉住高深,囑托道,“我這有一些跌打損傷的藥,你拿去用吧。”

高深和汀紅古怪的看著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眼珠子亂瞟,瞬間恢複平日的冷淡,怯怯道,“救人性命功德無量。”

高深和汀紅兩人短暫的遞了個眼色,拿起中年男人的藥膏往主院走去。

這邊,謝行儉尚覺氣不過,斜躺在椅子上,短短的冷笑數聲,“給她上什麼藥,歇手吧!”

高深瞠目看著謝行儉,倒傷藥的手停在半空。

因傷口太痛的緣故,綠容暈過去後又醒了,陣痛中聽到謝行儉不讓高深下藥,綠容慘白的臉越發難看。

“謝…謝相公,您且饒了我吧,我腿真的很痛…我再也不敢了,不是,我真的隻是進來送果盤…”

“隻是來送果盤?”謝行儉反唇譏笑,“你打量我沒發現書房少了東西嗎?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也敢有小動作,活該吃苦頭!”

綠容不安的搖著頭,心頭發慌,但她似乎反應很快,忍著劇痛垂淚狡辯,“還望謝相公信我,我真沒有做那種偷盜的肮臟事,謝相公和老夫人將我買回來,我感激不儘…”

羅棠笙當即斥道,“你既知你是夫君和娘買回來的,如今身契還壓在我家,怎麼一口一個我字,你又不是頭一天來謝家,你可看到其他婢女左一個謝相公右一個謝相公的喊主子?”

綠容痛的泣不成聲,一臉惶恐的雙手合十求饒,“求謝公子給奴婢藥吧,奴婢以後一定儘心儘責的伺候您…”

“彆!”謝行儉伸手打斷她,漠然道,“還是你大發慈悲放過我吧,你還真以為我娘是看你可憐才買下你嗎?隻怪你先前在我家門口蹲點,被我娘撞上了還不自知。”

“定是謝公子看錯了人…”綠容咬牙脫著折斷的腿往前挪,急急辯解道,“我…奴婢確實是賣身葬父——”

“笑話!”謝行儉在次打斷綠容,冷冷道,“你父親的墳我找人刨開了,裡頭空蕩蕩一片,你作何解釋?!”

見事情敗露,綠容瞳孔急張,呼吸陡然急促,猛然間,她大叫一聲,“枉你還是讀書人,可憐我還想將一顆心委托給你,卻不想你是個刨人祖墳的狠心郎。”

羅棠笙皺眉,謝行儉突然站起身,逼近地上的綠容,眼中浮起戾氣,“真替你背後那人悲哀,他交代你來謝家是讓你裡應外合偷我的書稿吧,你卻一心想著勾搭男人,難怪辦不成事!”

“誰說我沒半成事!”綠容不喊疼了,狠勁的擦乾臉上的血水,冷笑道,“你大錯特錯,你書房裡的書稿,我早就拿到手了。”

說著,她踉蹌的歪坐在血泊中,折斷的雙腿在地上滑出一道血痕,痛的她額頭直冒冷汗,見眾人隻顧著看熱鬨,卻沒一個上來可憐她,綠容是又氣又恨,心頭的怒火熊熊燃燒起來。

她撐起半邊身子躺到牆角,從懷裡摸索出一摞書稿,麵帶譏諷道,“瞧見沒有,謝大人?你辛辛苦苦熬夜寫出的文書如今在我手裡。”

揮舞完,綠容惡狠狠的瞪著羅棠笙,隨即瘋狂尖笑道,“什麼主子,什麼奴婢,我倒要看看謝大人如期不能交出慶賀文書,大理寺會不會怨恨謝大人,誤了太上皇的誕辰禮物,想必大理寺會視謝大人為仇人吧?哈哈哈哈……”

“你到底是誰!”謝行儉一臉鎮定,聲音冷硬起來,“你一個落魄女子,怎麼知道朝中這麼多事?”

綠容以為謝行儉著急了,立馬將書稿撕毀,詭異的笑笑,“謝大人不是已經知道綠容背後有人嗎,自然是那人告知綠容的,如今綠容身子雖然壞了,但終歸是辦好了事,也不枉我在謝家吃苦賣力多日。”

似乎在謝家連日的發愁苦悶皆一掃而空,綠容笑的眉眼含春,笑過之後,屋子裡突然靜了下來。

高深和居三以及汀紅這些下人自然是不敢多嘴的,至於謝行儉和羅棠笙等主子是覺得綠容腦子有病。

她撕書稿前,難道都不打開檢查檢查手中拿的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份文書嗎?

待謝行儉翹著二郎腿將此漏洞告訴綠容時,綠容怔了征,隨即大聲喝道,“不可能,我分明看了的,上麵滿滿的都是字,怎麼可能不是文書?”

邊說,綠容邊從血泊裡尋找撕碎的紙片,她舉起幾片印有黑色字跡的紙,發笑道,“瞧,這上頭是有字的,我沒拿錯。”

綠容指向居三,磨著牙齒道,“他是你的貼身傭人,他說的話還能有假?我明白了,定是謝大人你誆我,哈哈哈,無所謂,反正我已經撕掉了,謝大人順風順水的仕途怕是要起波折了,等著吧,遲早有一天謝大人要玩完。”

羅棠笙看不慣綠容詛咒謝行儉,使眼色給汀紅,汀紅卷起袖子,上前狠狠的甩了綠容兩個耳光。

綠容之前被壓在書櫃下時,五臟六腑本就受了創傷,如今汀紅兩巴掌甩下去,綠容頓時口吐鮮血。

羅棠笙小時候跟著羅老侯爺去過軍營,綠容的慘狀比不上軍中受傷將士的十分之一,因而羅棠笙看到綠容這樣,並沒有絲毫害怕和心軟。

謝行儉更不會恐懼,想當初在大理寺監牢做看守主簿時,各種殘忍的手段他都見識過,吐一口鮮血算什麼。

但在場的人總有例外,比方說王氏。

王氏是擔心兒子這裡出事才跑過來的,跑來一看犯事的是綠容,王氏頓時心思一沉。

王氏到底是個鄉下來的婦人,沒怎麼見過世麵,起先看到綠容倒在血泊中時,王氏心尖就打顫。

綠容是該死,可不能在她家出事啊,到時候外邊的人知道她家死了人,那外人怎麼看待她家小寶?

她家小寶手上可不能攤上人命官司啊!

“小寶,要不咱報官吧?”王氏道,“終歸不能在家裡出人命……”

“娘。”羅棠笙拉住王氏,微笑道,“您忘了夫君就是官嗎?至於人命——”

汀紅遞上一張印有綠容手印的身契,“老夫人,這是綠容的賣身契。”

王氏不認識字,謝行儉便接過賣身契,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綠容,“娘,您還記得上回兒子跟您說的,煌盤郡虐殺賣身奴仆祭天求雨的事嗎?”

王氏下意識的點頭,“記得。”

煌盤郡離京城並不遠,當年這件事傳到京城後,京城各家的奴婢個個惶恐不安,那幾日,好些私底下有小動作、不正經、偷懶耍滑等等奴仆皆收斂起心思,生怕一不小心就跟煌盤郡那些慘死的奴婢一樣,落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那一件事後,好些仗著家裡繼室主母喜歡,肆意欺負府裡前主母兒女的仆人霎時收了心。

因為他們懂了一件事,那就是隻要是府裡的主子,不論大小,都有權力處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