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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8518 字 3個月前

不過也是在那件事後,那些胡亂辱殺下人的主子也停了手。

因為敬元帝聽聞煌盤郡的事後,當即龍顏大怒,勒令刑部將買賣奴仆的刑法張貼的到處都是。

總之,主人家不能隨意殺仆人,不過終究是封建社會,敬元帝到底是向著主人家的,因而刑部的律法上明確標注著:仆人不能犯錯,一旦犯錯,要殺要剮任隨主人家處置,若有意外不能處置的,送去衙門便是。

綠容自然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在看到謝行儉捏著她的賣身契後,綠容頓時慌了。

她怕死。

她更怕她死的一文不值,因為她作為仆人犯了錯,謝行儉這個主人家可以光明正大的殺了她,還臟不了手。

謝行儉才不願意在書房殺人呢,當即喊來居三,“綁起來,明日送去京兆府。”

綠容愣了愣,她怎麼也沒想到謝行儉會將她送去衙門。

“我不要去衙門!”綠容大吼道,“我腿已經斷了,你送我去衙門不就是送我去死嗎?”

謝行儉微笑:“你該慶幸遇上我這麼個遵法守法的主人,我朝律法第七篇《賊盜律》明確規定,仆人無法無天竊取主人物品,輕則四十大板,重則砍手砍腳。”

綠容一雙斷腿跪在地上,死活不讓居三拿繩子綁她,居三一動,綠容就張嘴咬人,活像一頭惡犬。

謝行儉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說實話,他挺佩服綠容的,勾搭他不成,便以偷盜文書任務為主,即便腿斷了,還不忘撕掉文書好完成背後那人交代的事——沒了文書,就能毀掉他的前程。

彆看綠容嬌嬌嫩嫩小姑娘一個,實則心性堅韌的很,看她斷了腿還能堅持與他扯架就知道了,倘若綠容是男兒郎,在官場上定有一番作為。

隻可惜,綠容投身了女兒家,還走上了歪路。

謝行儉揮退居三,沉聲道:“不押你去京兆府也行,你隻需仔仔細細的交代清楚,是什麼人指使你偷東西的。”

綠容的發髻早已打散,此刻癱在地上麵色慘白如鬼。

謝家所有下人都過來了,包括謝行儉買綠容時,買的另外三個下人,正好,他可以借此機會殺雞敬猴,好叫這些下人懂點規矩。

他微微轉頭掃視一眼眾人,思忖了一會,才道,“今日綠容便是例子,謝家可不是樂善好施的人家,倘若以後誰背著主子做出忘恩負義的人,可彆怪我心狠手辣!”

眾人身子一顫,連連跪下說不敢。

謝行儉見綠容緊咬著嘴唇發抖,也不知是痛的,還是不願意說。

他抬頭往書桌上的沙漏瞧了一眼,這才意識到時間已經不早了,明日他還要起早去大理寺交差,實在是不能再跟綠容繼續磨無用功了。

索性還是下一劑猛藥試試。

“誰是油家的?”謝行儉看向眾多下人,“油家的,站出來讓我看看。”

此話一出,綠容呆愣愣的腦袋有一瞬間抬起。

喚作“油家的”的男人慢吞吞的站出來,高深說的沒錯,此人身材矮矮胖胖,站在那縮著脖子低垂著腦袋,乍一看就是一個老好人。

“小人在,公子可是有事吩咐?”油家的甕聲甕氣的問。

謝行儉懶得和他廢話,促狹道,“綠容腿都斷了,你還不上前安慰安慰她?大半夜很難找到好的大夫,一不留神,她這條命可就要擱這了!”

中年男子鼻息加重,微低著頭不去看地上慘無人樣的綠容,綠容同樣低著頭,毫無血色的嘴唇不斷呻.吟。

“咳…咳…”中年男子嗓子中似乎有一口濃痰上不去下不來,不停的咳嗽,說話聲音沙啞的就像是常年抽旱煙的煙嗓,“小人愚笨,沒明白公子的意思……”

謝行儉睫毛動了動,招呼高深上前,高深將懷裡的傷藥攤開,擺放到中年男人跟前。

“瞧瞧!”謝行儉笑道,“熟悉嗎?”

中年男人呆呆的點頭,粗著嗓子道,“這是小人給高深兄弟的。”

喲,謝行儉玩味的挪挪身子,單手抻著下巴細細的打量起麵前這人,他當年在大理寺幫周大人審問了不少犯人,今個還是頭一遭遇上這麼誠實的人。

中年男人確實平平無奇,抬頭紋很重,一雙細小的眼睛布滿血絲,黝黑的臉頰深深陷了下去,尖尖的下巴留著一撮山羊胡,怎麼看這人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人。

謝行儉定定看著中年男人,神色複雜,默了半晌,他才問起關鍵問題。

“你和綠容認識?”

“不認識。”中年男人矢口否認。

謝行儉逼問,“既然不認識,那你送她傷藥做什麼,你可知她為何斷腿?”

中年男人不慌不忙的答:“小人確實不認識綠容姑娘,不對,是不熟,小人和綠容姑娘隻見過一麵,那次小人夜間如廁崴了腳,巧遇守夜的綠容姑娘,她好心攙扶小人回了院子,小人感激在懷。所以當汀紅姑娘過來喊高深兄弟去給人治傷時,小人一聽受傷的是綠容姑娘,當即也沒管太多,就拿出傷藥給了高深兄弟。”

得!

高深之前舉報這人和女人深夜私會的事,如今,直接被他寥寥幾語就給挑明解釋清楚了。

謝家的小廝和婢女住的院子都在一處,中間隔了一道籬笆柵欄,茅廁正好就建在柵欄附近,兩方下人起夜碰上是難免的。

中年男子的話看似□□無縫,但謝行儉就是覺得有問題,可到底問題出在哪,他一時又說不上來。

綠容失血過多,若再不醫治,怕是性命難保,謝行儉想了想覺得綠容還不能死,便叫上兩人將綠容抬出去醫治。

主院裡一片寂靜,隱隱從遠處傳來幾聲狗吠聲,屋外暑氣灼人,室內眾人的心卻拔涼拔涼的。

綠容抬出去後,地上露出的血跡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多,昏暗的燭光下,鮮紅的血水泛著瘮人的亮光。

謝行儉微微掀動嘴角,“家奴盜竊,茲事體大,如今人證物證在此,且綠容已經認罪,倘若我將她送去京兆府,你說她還能出來嗎?”

中年男子悄悄握緊拳頭,突然扯動厚厚的嘴唇,啞聲道,“公子網開一麵,饒過綠容姑娘吧——”

謝行儉輕諷的笑了兩聲,他倒要看看此人如何說服他,且還不惹一身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