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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8587 字 3個月前

中年男子一臉苦大情深:“公子,綠容姑娘如今已經斷腿,已然是個廢人了,送去京兆府肯定了無生還,這麼做未免太過…狠毒…”

謝行儉微一斂神,不疾不徐道,“狠毒?暫且不提你一個下人這般議論主子的不該,你可知她撕毀了大理寺的慶賀文書,此事若是被外人知道,我謝家一家能幸免?”

中年男子肥厚的嘴唇蠕動,卻未及一言。

“對。”謝行儉盯著中年男子的臉色,自顧自的笑起來,半晌才收住,“我早就對綠容起疑心了,所以才讓居三在她進書房後,故意告訴她慶賀文書放在什麼地方,目的就是想讓她露出狐狸尾巴,可惜啊可惜,好好一個妙齡姑娘,這輩子沒了腿…”

中年男子呼吸更加粗放,急促道,“是公子害綠容姑娘斷了腿……”

謝行儉腦門抽線,他還以為麵前這人是個厲害人物呢,不成想說話這麼無厘頭,即便是他敲斷了綠容的腿,那又如何?

誰讓她賣身給了他,他這個主子教育下不聽話的奴婢還能有錯?

再說了,偷竊在本朝是大罪,更何況,綠容偷得是他為大理寺寫的慶賀文書,且她還張狂的撕毀了證據,如此他將人送去京兆府,可謂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現在願意跟麵前這人浪費時間,無非是綠容的嘴很難撬開,他得換一個人試試,看能不能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中年男子似乎很無畏,高深過來了一趟,說綠容疼得厲害,問謝行儉要不要給她上一些止血藥。

謝行儉覷了一言中年男人,男人垂著腦袋一動不動,燭光昏暗看不真切他的表情,隻是垂下的粗糙手掌微微蜷縮,似是在隱忍著什麼。

“油家的不是給了藥嗎?”謝行儉摸摸下巴,嘖了一聲,“給綠容用上吧,好歹是油家的一片心意。”

中年男子聞言狠狠的咽了咽口水,握住的拳頭不禁放鬆。

謝行儉眼睛閃了閃,心道夠了,他已經能確定這個油家的和綠容就是一夥人。

高深極為配合的為難道:“油家的給的藥不多,隻能緩一緩疼痛罷了,無奈綠容腿骨被砸碎,傷的蠻厲害的,怕是那些藥不夠用。”

“不夠用我這……”中年男人脫口而出。

謝行儉冷著臉打斷:“不夠用你那還有?你彆打量我們是傻子,高深,你是懂醫的,你來跟他說說,那些藥是什麼藥!”

高深神色肅然,擲地有聲的道,“回公子,那些傷藥可不是普通的傷藥,藥性強烈,止血速度極快,比之京城軍營中,軍醫開的藥還要好,小的曾經替老侯爺去藥市上買過一回,因是民間醫藥世家的獨家秘方,此藥千金難求,一兩藥粉得百兩銀子都未必拿的下,畢竟藥好,自然有市無價。”

中年男子抬起頭臉色鐵青,啞著嗓子道,“高深兄弟莫不是看錯了眼,什麼千金難求的藥,那不過是小老兒自己腰痛用的藥,不值幾個錢的。”

“我怎麼可能會看錯!”高深道,“我雖是半路出走的大夫,醫人手藝許是半吊子的功夫,但醫者最基本的識藥這一關,我自信不會出錯。”

“天底下相似的藥何其之多,高深兄弟一不留神,聞錯了氣味也未可知。”

“絕無可能!”高深堅持。

中年男人絲毫不退步,“怎麼不可能?上回北莊山上跑來一隻生了病的鬆鼠,你好心說要醫治它,卻不想拿出了毒鼠藥,若不是小老兒看到,那回你險些好心辦成壞事。”

“……”高深敗下陣來。

“好!”謝行儉拍手笑道,“爭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麼,你既然說此藥是平常藥,那便這樣,你剛不是說我這個主人家太過狠毒嗎,那本公子今日便大發善心一回。”

中年男子綠豆般大小的眼瞬間閃爍出奇光,隻不過很快就暗淡了下來。

“居三,我房裡有一瓶傷藥,你去拿來。”謝行儉五指交叉,侃侃道,“雖不如軍中的止血藥,但總比油家的平常用的跌打損傷藥要好很多。”

居三早就看不慣中年男人了,當即應聲就往外跑。

中年男人驟然抬眸看向謝行儉,哆嗦著語氣道,“不用公子這麼麻煩,公子的藥貴,綠容姑娘隻是個下人,用小人給的藥就行…”

居三跑出屋外後,沒有去正房拿謝行儉所說的傷藥,而是繞道去了下人住的院子,將油家的和綠容住的床鋪搜查了一遍。

待察看完畢後,居三這才回到謝行儉這邊來。

這頭,謝行儉指揮著高深將之前的藥拿給他,入手的是一個巴掌大的紅瓷瓶,瓶身染就一顆淡雅的青竹樹,樹葉還用描金筆圈了一遍,餘下的瓶身色澤青翠華滋,樹乾上的幾片葉子瑩瑩若有滴水之感,握在手裡,至感甚佳。

“似玉非玉而勝似玉。”默不作聲的羅棠笙突然朱唇輕啟,“我爹有收集古玩的喜好,我跟在他後麵看過不少瓷器,這般色澤淡雅之物,定是汝州的豆綠汝瓷。”

謝行儉不懂瓷器,聽羅棠笙的意思莫非這藥瓶大有來曆?

他笑了笑,將藥瓶子遞給羅棠笙,羅棠笙仔細端詳後,隻說這瓶子燒製的毫無裂痕,是上好的豆綠瓷,幾十兩不在話下。

羅棠笙臉上掛出冷笑,“貼身伺候的大丫鬟一月也就一兩多一點的月錢,我記得油家的是在外院做劈柴挑水的粗活,一個月頂多六百文的月俸,你之前在北莊呆著,月錢隻有五百文,算你呆足了半年,積蓄也不過堪堪三兩銀子。”

羅棠笙忽然提聲道,“還不如實招來,你這藥是從哪裡來的!”

中年男人臉色發白,慌忙跪下,正欲說話時,上頭的謝行儉不緊不慢道,“彆打馬虎眼說是撿來的,亦或是彆人送給你的,這種匪夷所思的借口彆說給我聽。”

中年男子似是哽住了喉嚨,呼吸越發的急促,無話可說下隻能一個勁的跪地磕頭。

磕了足足十個響頭,額頭沁出了血絲,在配上中年男人一副唯唯諾諾的老好人表情,不知情的還以為謝行儉是何等無情的在苛責下人。

好在謝家下人人少,且他們日常覺得謝家人是頂好相處的主家,何況中年男人替犯偷竊罪的綠容求情,還怨恨主家狠毒,這種人不值得他們同情。

中年男人趴在地上可憐兮兮的祈求,“小人不過是受了外人蠱惑,一時見財起意……”

謝行儉靜靜的盯著他,淡淡道,“從頭到尾如實說來,但凡有一句假話,你也去京兆府待著吧。”

中年男人又磕了一個響頭,全然沒了之前的木訥,機靈道,“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他腆著笑臉看向羅棠笙,豎起大拇指讚歎,“夫人好眼力,小人那藥瓶確實是汝州汝瓷,隻不過本朝汝瓷難見,小人還以為外人都不識貨呢,沒想到夫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羅棠笙踹他一腳,嗬斥道,“夫君叫你說什麼就說什麼,你莫要扯東扯西,再胡言亂語拖時間,小心我踢斷你的腿。”

羅棠笙下手力度極狠,中年男人痛的嗚咽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