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1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9795 字 3個月前

似乎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他之前一想到羅家會出事,反應過來後第一個要找的便是林邵白。

也正是因為找了林邵白,他在麵對綠容刻意提醒的嘴角痣和禁步時,突然有了一絲眉目。

“小寶你是說,那人會是田狄?”謝長義聞言沉下一張麵孔,“爹記得十年前送你去韓夫子私塾讀書,小寶你曾經帶了幾個同窗來過家裡,裡頭就有一個穿著貴氣的孩子,坐在屋裡眉頭緊皺著,眼裡似有若無的透著對咱家的嫌棄。”

“哦對對對!我想起來了。”一旁的王氏臉色變了幾變,忿忿然道,“當年我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就那個小孩不給麵子,隻吃了兩口就放了筷子。”

謝行儉垂下眼瞼,回憶著往事,“當年是因為葉禮承送了家裡幾罐子花酒,爹說承人之禮要回請一下,我便請葉禮承去家裡吃頓飯,葉禮承那段時間和田狄玩的好,他便喊上田狄一道來了家裡。”

“那小子隻瞧一眼便知不是個好相處的人。”謝長義下定論,“小寶,他乾嗎要針對羅家?”

謝行儉麵色鬆動,緩和了下口氣,“如果真是田狄,他針對羅家的原因就不難猜出,羅家之前拿著府裡曼姨娘和宗親王府的謀逆書信去了皇上跟前,敬元帝一怒之下,下令斬殺了宗親王和孫之江,隨後禦林軍又搜羅了十幾家摻和過這件事的京城人家,其中就包括田狄所在的田家。”

“田狄他爹是孫之江一手提拔上來的吏部左侍郎,若無意外,田狄他爹日後會接手孫之江的尚書一職,可惜差了一步,孫之江倒台了,田家作為孫之江的黨羽,自然成了皇上的眼中釘,田家在孫之江死後的一月裡,儘數被抄家斬首。”

一旁默默吃茶的羅棠笙忽然道,“田狄是田家子,田家既然遭了災,他怎麼能幸免苟活到現在?”

提起這事兒,謝行儉就莫名的想起林邵白,他的第六感告訴他,林邵白和田狄小的時候肯定被掉包了。

不然林大娘處處維護田家的做法就說不通,最主要的是,他發現林邵白和林小妹兄妹倆長的一點都不像。

雖然不排除兄妹倆一個隨爹一個隨娘的可能性。

“在田狄很小的時候,田家出過亂子,田家囑托林邵白他娘帶著田狄來到雁平躲難,可以說田狄雖生在京城,卻是實打實的雁平人,這也就足以說明田狄為何不太會說京話,至於他為何能從禦林軍的眼皮子底下活下來,哼,雁平距離京城千裡之隔,半路想要掉包犯人,有什麼好稀奇的?”

王氏捂著嘴驚呼:“這可是欺君大罪,他們怎敢……”

“娘,有錢能使鬼推磨。”謝行儉無奈道,“當年虞縣那夥搶匪占村,不就是因為半路有官差受了賄賂,將人給放走了嗎,那些來回押送犯人的官差就靠這個賺油水,如今有人出一堆金銀,他們能不手癢眼熱?”

三人聽完後,皆是一頓歎息。

謝長義端詳著綠容畫的火柴人,嘴角有些抽搐,他不是想挑刺,實在是…實在是這樣的一副狗扒圖,小寶是怎麼看出來此人是田狄?

謝行儉有些心虛,說火柴人是田狄純粹是他瞎猜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綠容背後那人是不是田狄,他查了便知。

*

翌日一早,謝行儉先去翰林院點了卯,借口說大理寺木大人有事找他,遂向翰林院的杜大人請了半天假。

杜大人前些年幫大理寺寫過慶賀文書,深知這兩日就是交稿日期,想著謝行儉經常往大理寺跑也是理所當然的,故而並沒有在這方麵為難謝行儉。

杜大人不說什麼,翰林院的其他人可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等謝行儉離開後,餘下的人開始議論紛紛。

“同樣走殿試來的翰林院,瞧瞧人家謝修撰,這一個月,他來翰林院就像小孩子過家家似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有人酸溜溜的道。

“哼!”又有一人嗤笑道,“人家身上擔子重著呢,又要幫大理寺寫文書,又要進宮給皇上講經史,咱們這些吊尾巴進翰林院的庶常,怎麼能夠與他謝修撰相提並論?”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立馬明白此人是在故意好話反說。

翰林院某處角落頓時傳出不言而喻的笑聲,笑容裡渲染著滿滿的輕蔑。

“寒門之子一越成為狀元,本就是稀罕事,當初殿試後我就說了,咱們皇上分明是屬意謝延當狀元的,不過是考慮到點謝延為狀元,會壓謝延他爹一頭,這才轉而點了謝行儉。”

“謝行儉著實運氣好啊。”有人感慨,“我特意查過他,他是朝廷第一批稟生秀才進的國子監,後出了宗親王謀逆一事,好些大臣紛紛落馬,朝廷一時緊缺人手,正好!謝行儉這批在國子監隻待了不到一年的秀才被推到了六部。”

“哎,謝行儉若沒有從國子監肄業進了吏部考功司,沒有考功司的捷徑,他哪來的機會寫出名揚京城的考集?沒有考集甩出的卓越名聲,武英侯能選中他做羅家的女婿?”

說話的是一個姓李的庶常,和謝行儉同樣出身寒門,可能是兩人之間差距拉的有點大,所以李庶常尤為看不慣謝行儉。

“你們聽說了沒?”李庶常故作神秘的道。

“李兄賣什麼關子,趕緊說。”

“就是,吊人胃口。”

“快說快說。”

李庶常輕輕嗓子,做足了姿態,侃侃道,“昨日朱雀街傳出了一件事,說謝修撰家裡一女婢擅自偷拿果子出去賣,最後被謝修撰狠心打斷了腿。”

“這,這是真的?”有人驚歎。

“豈能有假?”李庶常不以為意道,“你若懷疑,可去朱雀街打聽打聽。”

“不成想謝修撰如此狠心!”有人忿忿不平道,“不就一個果子嘛,值得打斷腿?未免做的太過份!雖說奴婢命不值錢,可都是爹娘十月懷胎生養下來的,謝修撰怎麼能這般作賤下人,隨意打罵兩下不就行了?”

此話一出,旁邊的幾個翰林官皆認同的點頭。

“皇上前些日子才讓刑部整改刑律,嚴明主人家要善待下人,謝行儉當年替大理寺寫過相關刑律,想必對這些是最為熟悉的,他明知朝廷嚴禁,還對女奴下如此毒手……”

眾人發散著不知從哪裡來的善心,開始嚴厲的批評起謝行儉,指責謝行儉心狠手辣,日後難以做好官之類的話,說到後麵是越說越荒唐,甚至還有人氣呼呼的想跑到杜大人麵前做起正義之士,添油加醋的說謝行儉沒有仁慈之心,不配坐在修撰位子上。

坐在翰林院拐角的一位青年男子忍無可忍的錘桌子,厲聲道,“都歇歇吧!你們不嫌丟臉想去找杜大人,可以!但彆托我下水!”

李庶常握緊拳頭,不滿道,“張檢討這話什麼意思?莫非你覺得我們錯怪了謝修撰?”

張檢討他娘便是上回去謝家找王氏,說要買謝家朱雀街宅院的女人,為了買下謝行儉的院子,張檢討這些天對謝家也有關注。

隻聽張檢討瞪著眼道,“你們之間的誤會不誤會我管不著,可有些話,我還是要當著諸位同僚的麵說上一說。”

“張檢討說便是,我們聽著。”

張檢討斜覷了眼李庶常,正色道,“你可知謝修撰家裡的那個仆人,昨日是偷了什麼果子才被謝修撰打斷了腿?”

“管他什麼果子!”李庶常強辯道,“刑律上可沒說偷果子就要打斷腿……”

張檢討憤而甩袖,截斷李庶常的話,譏笑道,“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那個叫迎秀的婢女,偷的是皇上禦賜的聖果!”

此話哐哐哐如巨石,壓的眾人頓時喘不過氣來,皇上禦賜的果子,當然偷不得,倘若他們能得到一顆,恨不得高高的擺在家裡每日焚香供奉。

這位叫迎秀的婢女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麼?竟敢偷盜皇上禦賜的東西,這般看來,謝修撰斷她的腿都是便宜她了。

李庶常臉色黑成墨,忽而漲紅,他有些站不穩,雙手死死地抓著桌拐,不屑道,“張檢討可彆信口開河!皇上前段日子確實禦賜了臣子一些南方的果子,可這裡頭沒他謝行儉!”

張檢討也是暴脾性,跳到李庶常跟前和他對峙,指著李庶常的鼻子,笑罵道,“你孤陋寡聞怪誰?當日皇上跟前伺候的鐘大監,特意領著禦林軍去謝修撰家送果子,人家謝修撰低調不往外說,你這個蹲在井底的青蛙,不知道也正常!”

“你!”李庶常臉色鐵青,聞言不禁一股怒氣衝向腦門,快步衝向張檢討,旁邊的人立馬拉住。

“兩位少說兩句吧,好歹要共事三年,何必鬨得這麼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