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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9991 字 5個月前

林邵白無端生出幾分內疚,眼裡閃著異樣的光,“上回在北郊,我之所以不回應你,是因為我怕死,我怕你會發了瘋的拉我這個罪臣之子去見官。”

林邵白笑睨了眼謝行儉,“你彆笑話我,我是真的有這麼想過,不過現在想想,我們相識也有十多年了,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清楚的很,你肯定不舍得送我去死。”

謝行儉麵色緩和了些,許是剛才他和林邵白吵得有些凶,此刻林邵白願意軟下脾氣給他台階下,他當然樂意之至,便開玩笑的問林邵白從小是怎麼看待他這個人。

林邵白莞爾,輕歎道,“恩怨分明,剛正不阿,不逢迎,無偏私。”

謝行儉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敢情他是黑臉包青天嗎?

太看得起他了。

林邵白尚且不知謝行儉心中大大的尷尬,還在那裡懟著勁誇讚謝行儉。

謝行儉抬手打斷林邵白,笑的頗有深意,“你再說我可就真的懷疑你是故意的了。”

林邵白抿抿嘴,失笑道,“田家是當今罪臣,我豈敢胡亂的往自個身上套罪名,這要是讓朝廷知道了,是要殺頭的,我家中還有幼妹要照顧,若不是有鐵證,我怎敢開這個口,你要相信我,我確實是田家子。”

謝行儉保持著懷疑,“你真的不是因為田狄才……”

林邵白撫著額頭,不緊不慢道,“我還沒大義到為了田狄,將自己往火坑裡推,我之所以今日說給你聽,是想讓你將田狄交給我……”

“不可——”謝行儉脫口而出。

林邵白急忙道,“你聽我說完,田狄陷害羅家,無非是記恨滅族之仇,倘若我跟他說清楚他並不是田家子,他定會放下仇恨。”

見謝行儉麵無表情,林邵白微微惆悵,“我做事向來穩妥,田狄那邊我肯定能說服,這點你隻管放寬心,他從小就跟我生活在一塊,我的話他還是願意聽的。”

謝行儉微微皺眉,見林邵白一臉認真的模樣,他忍不住輕點腦袋。

“那好!”林邵白驀然站起身,熱切道,“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儉弟你說話算數,此事決計不驚動大理寺亦或是羅家,全權交給我來處理。”

謝行儉強自按住心頭亂跳,懊惱不已,“邵白兄是不是誤會了,我隻說讓你勸田狄放下屠刀,可沒說……”

田狄還恨著他呢!他總歸要搞明白這件事吧?怎麼聽林邵白的意思,田狄的事不要他插手了?

林邵白摸摸鼻子,道,“田狄他既然不是田家子,那他就是無辜的,儉弟你若是喊來朝廷的人過來觀望,那些人眼睛毒的很,定然會說“既然田狄不是田家子,那真正的田家子是誰?”,儉弟,你不會大義滅親到將我推出去吧?我上有老……”

謝行儉腦殼痛,連連道,“你歇歇吧,之前我就說你是老媽子碎嘴,如今你是真的坐實了這個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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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也是肉長的。”謝行儉揉揉眉頭,自嘲道,“前頭我還說做官不能軟下心腸,如今…麵對你,我破例了。”

林邵白愧疚的點頭,眼睛濕潤,“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會眼睜睜的送我去死,這兩天你且在家中坐著等消息吧,我定會在後天你去大理寺上交慶賀文書前,親自押著田狄向你問罪。”

“問罪就算了。”謝行儉忍住笑,“我也不喜歡舞刀弄槍的大動乾戈,搞得人心惶惶,如果你能讓田狄收手那是再好不過的,我先前不同意你帶走他,主要是擔心他一直想著為田家報仇,如果你能將他的身世說清楚,能打開他的心結是最好不過的,逝者已矣,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

林邵白交叉放在胸前的手倏而收緊,轉頭衝謝行儉笑道,“你說的對,你且等消息吧,我先去忙。”

說完就起身往外走,謝行儉看著林邵白匆匆離去的背影,輕輕斂眉,開口喊住林邵白。

林邵白適時定住腳,轉頭看了他足足有半晌,低低道,“儉弟可還有什麼話要交代的?”

謝行儉歎口氣,走近一些,“邵白兄,你既知自己是田家子,怎麼就……”沒想過找羅家報仇?

若是旁人,謝行儉是不會問這種話的,隻是這人是林邵白,加之待定的受害方是他嶽父家,他總要問個明白。

林邵白沉默許久,忽開口道,“田大人生前有一妻四妾,這還不算房裡放的無數個丫鬟通房,光女兒就有六個,兒子……十一個…”

謝行儉聞言赫然,田大人…真能生啊,都快趕上宮裡的皇上了。

林邵白慘然一笑,譏諷道,“田大人也是科舉出身,雖是農家子卻生的俊俏非凡,當年騎馬遊街時,一下就勾走了待字閨中的田夫人的魂,田夫人是京城擊鐘鼎食的商戶女,田大人覬覦田夫人的豐厚身家,田夫人迷上田大人卓越的相貌,真真是一對人以群分的夫妻,兩人竟然還稀裡糊塗的恩愛了兩年。”

“田大人入了官場後,越發的喜好風雅,將男人的幾兩爛骨頭揮灑的淋淋儘致,田夫人大字不識,生性卻愛浪漫,每回田大人自作主張的抬回一房美妾時,都會準備一份親手打造的破爛玩意哄田夫人,久而久之,家裡的女人比下人還要多,生養的孩子自然也就多如牛毛。”

謝行儉靜靜聽著,輕聲歎息,“自古男兒多風流,田大人管不住下半身是有錯,但正妻田夫人竟這般就被糊弄過去,也是有問題的。”

“她何止有問題!”林邵白咬牙切齒道,“但凡這個女人機敏點,那她好不容易生下的嫡子也就不會被人掉包了還不自知,府裡的妾室踩她頭上,她連個屁都不放,隻一心糊塗的以為丈夫還敬重著她,那就意味著心裡有她,真是可憐又可笑的一女子。”

林邵白罵得頭發暈,謝行儉見他臉色泛著不健康的紅暈,連忙喊居三衝杯紅糖水過來。

林邵白歪在椅子上大口喘氣,眼睛眯成縫,支吾道,“儉弟,我這是怎麼了,眼前一片漆黑……”

謝行儉吹吹紅糖水,無語道,“你自己的身子都不知道麼?”

哎,又是一個貧血小夥子。

林邵白雙手乏力,喝下紅糖水緩了老半天才清明過來。

“以前也有過暈眩,卻也沒今日這般厲害。”林邵白心有餘悸的道。

“以後多備點糖果在身上。”謝行儉再度坐會椅子,囑咐道,“你身子本就虛,一旦激動腦門充血……算了說了你也不懂,你隻需記住一句話:日後多補補身子!”

林邵白扯動嘴角笑笑,“瞧你嫻熟的樣子,莫非你跟我一樣——”

“誰跟你一樣!”謝行儉當即反駁,“我身體好著呢!”

林邵白憋著笑,不欲拆穿謝行儉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是田家子的。”林邵白伸出手遮住屋內蠟燭投射過來的光線,屋子裡寂靜安寧,他突然朝向謝行儉。

“田狄在京城的事,其實我比你要早知道一會。”

謝行儉麵無驚訝,定定的坐在那聽林邵白往下講。

“田夫人雖愚笨不善管事,卻不失有一個家產豐厚的娘家,娘家哥哥也是好的,自從田家出事後,娘家哥哥得知妹妹唯一的兒子尚留在雁平,便火速派人去接田狄,不成想慢了一步,朝廷的押解官兵已經提前將田狄鎖進了牢車,為了妹妹的唯一骨血著想,田夫人的哥哥散去了大半身家將田狄從死囚犯裡換了出來。”

“田狄難道現在在他舅舅那?”謝行儉忍不住問。

林邵白搖頭,“田狄不傻,他若是出現在舅舅家,勢必會害了舅舅,所以他得了自由後,先去京城田家舊宅挖出了田家出事前慌忙藏下的銀子,有了這筆銀子,他雇傭了雜耍團潛伏進羅家,打起報仇的主意。”

“原來如此。”謝行儉恍然大悟,“你見過他沒有?田狄他現在在何處?”

“還未見。”林邵白如實答,“他對自己的身世還蒙在鼓裡呢,田狄一心想報仇,惹得奶他長大的薛媽媽濕了眼,可田家的人都死光了,薛媽媽找不到人能勸住田狄,後來打聽到我在京城,薛媽媽便找上了門。”

“這個薛媽媽——”謝行儉插嘴,他那第六感冒又出了頭,一般少爺身邊的奶媽多多少少都有點問題。

“沒錯。”林邵白點頭應是,“田大人的小妾當年買通了薛媽媽,將我和田狄掉了包,薛媽媽待田狄是真心的,所以在田狄鐵了心想和羅家同歸於儘時,薛媽媽求上了我,希望我能去勸一勸田狄,讓他放下子虛烏有的仇恨。”

兩人談了一個半時辰,見夜色漸濃,林邵白這才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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