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1 / 2)

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7406 字 3個月前

中午吃過飯後,謝行儉和林邵白繞去後院燒了壺醒腦茶,才進來準備繼續寫文書時,就聽一幫庶常圍在一塊唉聲歎氣。

見謝行儉走進來,李庶常眼珠子一轉,隨即陰陽怪氣的哼道,“這兩天謝修撰要累壞了吧?大理寺和翰林院兩頭跑,真真辛苦。”

謝行儉皺眉,回想起張檢討說過的話,遂看了囂張跋扈的李庶常一眼,淡然道,“為臣子者,替朝廷分憂是榮幸,何來辛苦一說,不過翰林院寫好的文書到底是大家的一番心血,無緣無故的掉進水缸裡,諸位心裡肯定不好受,這兩日確實要辛苦一二,也好趕在誕辰大典前呈送上去。”

李庶常冷冷的笑了兩聲,“謝修撰倒是會說話,隻這文書任務繁重,豈能三日內完成?”

“那你想怎樣?”謝行儉麵無表情,乾脆道,“翰林院這屆班底一共三十六人,這麼多人團結一心,有什麼難處不能擊破?”

“眾人齊心協力自然萬事不難。”李庶常麵對著眾人,笑的諷刺,“怕就怕有人偷懶,借口手頭上有其他重要的事推脫…都說勁要往一處使,假若有人偷懶耍滑,即便翰林院是有七十二個人,也於事無補。”

“李庶常此言在理。”謝行儉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李庶常,忽而放下茶壺,朝眾人拱手,誠懇道,“前段日子多謝諸位的體桖,翰林院文書的收尾都是大家在忙,本官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同僚們立馬回禮,雖有些人嫉妒謝行儉被杜大人區彆對待,但人家官階終究高他們一截,謝行儉對他們行禮,他們不敢不站起來。

李庶常心裡隔應的厲害,咬緊牙齦,雙手隨意的搭著行了個禮,腰都沒彎下。

謝行儉將這一切儘收眼底,不鹹不淡道,“諸位切勿多禮,這回咱們翰林院遭殃,本官身為修撰,理應承擔大半的責任,不若這樣,文書的前半章由本官來寫,後半章以及收尾由諸位分擔如何?”

謝行儉佯裝羞赧,笑道:“不怕諸位笑話我,實在是翰林院的文書本官隻參與過前半章,因而對這部分熟悉些……”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焦慮的眼裡頓時略過喜色。

“這樣不妥吧?”有人按耐住歡心,小心推辭道,“文書足足有七八十張紙卷,謝修撰一人完成前半章,這這…太多了…”

“就是啊,謝修撰萬萬不可這般苦了自己,何況大人身上還有大理寺的擔子,您還是多顧著那邊吧,翰林院有我們在,不會出錯的。”

說這話的是一位姓朱的庶常,謝行儉視線輕輕的落在朱庶常身上,朱庶常被謝行儉盯看著發毛,訕訕的往後退了幾步,笑說自己不會說話,望謝行儉擔待。

李通許見朱庶常敗下陣來,擱心裡狠狠的罵朱庶常連豬都不如,人家謝行儉一個字沒說,你倒好,自個哆哆嗦嗦的將話抖了出來,打量得在場的人聽不出來你在嘲諷謝行儉?

眾人見謝行儉對朱庶常的出言冒犯並不計較,大夥臉上頓時有些過意不去,如果他們是謝行儉,哪裡受的了彆人的冷嘲熱諷。

一番自我疏通後,眾庶常歎了口氣,圍著謝行儉真心實意的勸慰起來。

“讓謝修撰一人承擔前半章,委實不妥…”

話還沒說完,李通許截走話頭,嗤笑道,“謝修撰能開的了這口,自然是能將文書前半章如期完成,又不是咱們逼謝修撰這麼做的,你們多嘴乾什麼?”

說著,李通許笑著燦爛,麵對著謝行儉,溫聲道,“謝大人的本事,我等都看在眼裡,謝大人能在半個月內一個人挑起大理寺文書的擔子,自然也能將翰林院的事擔的穩穩當當,下官先在此謝過大人了。”

“好說好說。”謝行儉笑眯眯的道,“大家要在翰林院共事三年,互幫互助是應該的。”

眾人紛紛點頭,均躬身過來跟謝行儉說話,謝行儉見大家對他的態度有轉變,頗感滿意,略一頷首,見李通許麵色不虞,打趣道:“李庶常為翰林院也操碎了心啊,聽旁人說,文書的收尾是李庶常一人扛著,要說辛苦,當屬李庶常…”

李通許雖人品不太好,但有一說一,他的文采確實不錯。

李通許聽謝行儉跟周圍的人誇自己,當即挺直了肩膀,正欲和大家侃侃幾句時,謝行儉撩開衣擺坐下,呷了口苦茶,冷不丁道,“李庶常為了替咱們翰林院著想,跟杜大人提出重新檢閱文書,這般縝密心思,呆在翰林院這種整日與書本打交道的地方,著實有些屈才,本官有幸在大理寺呆過,覺得像李庶常這樣能瞻前顧後的人,似乎更合適大理寺亦或是刑部,畢竟審問犯人,誰不需要心思多的人?”

眾人有些反應不過來,倒是一直不做聲的張檢討挪挪屁股,站起來拍掌大笑。

“李庶常為人謹慎,處處為翰林院著想,若不是李庶常找上杜大人,咱們興許還發現不了文書上的錯誤。”

謝行儉再次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上午聽張檢討說李通許確實在裝盒的文書中,發現了一兩處無傷大雅的錯誤。

朱庶常見好兄弟被人抬出來恭維,笑道,“可不是嘛,李兄為了此次慶賀文書花了不少心思,接連從頭到尾檢查了三回,功夫不負有心人,嘿,這文書裡頭果真有錯誤。”

誰知有人撇嘴,“李庶常真有閒心在雞蛋裡頭挑骨頭,倘若李庶常不去找杜大人重新拿回文書,文書豈會掉進水缸?”

“好心辦壞事。”又有人呸了一聲,埋怨道,“李庶常明知這四周都是水,怎麼不留心些?”

有聰明的人忽然冷笑道,“好端端的,李庶常為何要連夜在文書裡挑錯?這皇家的史官筆下都會出錯,李庶常又何必這麼較真,還一口氣檢查三回,有這細心的功夫,為何離開時不好生放置文書盒子?偏偏將這般貴重的盒子放在大方桌上?”

李庶常臉一黑,急言辯解道,“昨日累的很,檢查後我便沒在意,隨手放在了大方桌上,我也沒想到盒子會滾進水缸……”

“你當然沒想到。”張檢討麵露諷刺,沉聲喝道,“杜大人為人求穩重,所以才信了你的話,說要仔細的檢查文書可有紕漏,你且說說,你查出了什麼紕漏,是字寫錯了,還是句式不順,亦或是哪句話犯了忌諱?”

李通許漲紅了臉不說話,一旁的朱庶常開始送隊友上西天了。

“張檢討這話是什麼意思?”朱庶常憤憤不平道,“李兄連夜找出文書中的錯誤,大家不感謝李兄,反而倒打一耙做甚?”

張檢討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朱庶常,冷漠道,“那你說說他找出了什麼錯誤?文書收尾時大家都仔細看過了,用的著他李通許假惺惺的再檢查嗎?難不成我們這麼多人都不如他一個李通許?我們這麼多人都發現不了的錯誤就他李通許能發現?這話說出去誰信?”

朱庶常吃逼不過,縮著肩膀躲回位子不說話。

李通許氣的火冒三丈,張檢討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一臉厭倦道,“李庶常是二甲吊尾巴進的翰林院,手中有幾兩本事,難道自己不清楚?說什麼文書中字寫錯了?哼,真真是書讀少了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