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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9856 字 3個月前

李通許聽著不是滋味,他從小沒娘,家裡這個庶母照顧他儘心儘力,爹走後,他自然要孝敬庶母,可沒想到,他一時心大讓庶母進了賭坑。

“還望大人賜教。”李通許一臉歉意,重重的朝謝行儉鞠躬:“賭難戒,下官想了無數法子也於事無補,如今朱庶常知道下官家中的情況,緊抓著下官庶娘的七寸,下官實在不知該如何——”

“所以你想拔掉朱庶常這根毒滕?這樣你娘就能免遭禍害?”謝行儉一針見血的問道。

李通許呐呐點頭,謝行儉掩蓋不住失望,繃著臉教育道:“朱庶常威脅你是他不對,但你縱容庶母行賭又有什麼高尚之處?”

“下官沒有!”李通許滿臉愧色的狡辯。

“你說沒有?”謝行儉拔高了聲音,“那你且說說,你娘是不是還在賭?你明知你娘手癢耐不住,你還將皇上賞賜的銀子寄給你娘,你若真為你娘著想,這筆銀子就不該寄到你娘手裡!”

他頓了頓,看李通許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便放緩語氣道:“你都說了你娘容易被人誘引至賭坊,這樣的情況,你怎還將她留在老家,如今最緊要的,是將你娘接到你眼皮子底下看著。”

李通許頭點如搗蒜,衝著謝行儉躬身而鞠,低聲道:“大人所言極是,隻不過下官擔心朱庶常他不放過下官…”

“你且放心。”

謝行儉目光透過鬆樹縫隙,落在遠處大汗淋漓依舊對著杜大人點頭哈腰的朱庶常身上,冷笑道:“他是否如你所言有沒有被人頂替,一試便知。”

李通許愣住,問謝行儉想怎麼試。

謝行儉微微一笑,循循善誘道:“你既然敢跟本官檢舉,勢必是存了和他魚死網破的心思,本官做事向來不喜歡拖拉,他既對你拳腳相加,你回給他一頓竹鞭子便是,你可敢?”

“打他?”李通許臉色一變,趔趄的往後退了兩步,搖頭道:“朱庶常家中富裕,下官若傷了他,他定會找下人圍堵下官,下官一介書生,怎抵擋的住,不妥不妥……”

謝行儉恨鐵不成鋼的歎口氣:“你怕什麼,你如今有他的把柄,你該高他一頭才對,你且按照本官說的去做,他再威脅你,你隻管和他正麵剛,鬨得越大越好。”

他最討厭的就是校園霸淩,呸,職場欺淩更不行!出現這種事,最不該的就是忍氣吞聲,人都長了嘴,應該大膽一些說出來,說出來才有人替你主持公道。

李通許神色尷尬,勉強笑道:“謝修撰和旁的大人似乎格外不同,杜大人和程大人總是教導我等同在翰林院做官,應當和睦相處,互相扶持,然大人卻…”

謝行儉朝北邊院士主院拱拱手,笑道:“兩位大人說的當然沒錯,隻你也貼身體會到了,朱庶常可沒把你當同舟共濟的同僚看待,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一味的懦弱,朱庶常日後必會變本加厲的欺辱你。”

李通許低垂的眼神充滿憤恨,才換上的衣袍顏色撇舊無光,隻見他緊咬著嘴唇,雙手攢成拳頭顫抖,殘留的男兒尊嚴驅使著他默默點頭,啞著嗓子道:“大人說的極對,下官之所以畏手畏腳,是唯恐朱庶常報複才一味隱忍…”

“他已經在報複你了。”謝行儉冷哼著提醒,“他讓你再次毀文書,做不到就將你娘往賭坑裡扔,這種喪儘天良的事,是個男人都不能忍!”

李通許吸了吸鼻子,暗暗咬牙道:“大人教訓的是,下官知道該怎麼做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謝行儉笑道,“朱庶常人前一副老好人的樣子,每每在眾人麵前都喜歡替你說話,不知情的都以為你倆關係融洽。”

“哪有!”李通許扯動嘴角不屑道,“他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下官當初也是被他騙了,以為他是個好相處的,殊不知是隻毒蠍子,蜇人不見血卻痛入骨髓。”

院子那頭的朱庶常似乎已經忙完了活,此刻正拖著疲倦的身子往這邊走,謝行儉雙手負背緩緩的走過來將李通許的身影遮擋住,不得不說朱庶常的反偵察能力很強,他們兩人剛才不過是透過鬆樹葉朝朱庶常那邊偷看了幾眼,朱庶常立馬就望了過來。

謝行儉過了十五歲之後,個頭猛然拔高不少,身子也越發長得健朗,抵在李通許麵前,正好能將李通許遮擋的嚴嚴實實。

朱庶常見此人背對著他一動不動,以為剛才自己忙累了看花了眼,且瞧著此人身上穿著從六品的官服,朱庶常下意識的低頭,心裡卻暗暗道:等有朝一日他也能穿上這等官服。

後又搖頭糾正,一雙混濁的眼睛裡浸泡著無邊的**,邪睨一笑,挺直肥胖的身子,暗道他才不屑這從六品的官呢,等他入了杜大人的眼,日後入閣拜相都不在話下。

朱庶常囂張離去後,謝行儉默默的挪開身子,一雙眼睛深不可測的轉向李通許,微眯著眼睛:“你趕緊抄近道回去吧,彆叫朱庶常發現你我同處,本官剛交代你的話,你照做就是,他再打你,你就狠狠的回他兩下,鬨得沸沸揚揚最好。”

李通許反應敏捷,領了命後立馬拎起衣擺小跑的往院子裡走。

*

傍晚散衙後,居三趕著馬車準時出現在翰林院門口,謝行儉卷起一堆書稿,與魏席坤相攜坐上馬車往朱雀街趕去。

翰林院的正門出來一條街便能看到狀元巷的巷口,魏席坤掀開窗布往外瞧了一眼,轉頭笑道:“小叔,皇上不是賞了家裡一座院子在狀元巷嗎?怎麼不見你搬過去?”

謝行儉閉著眼梳理最近遇到的各種事,聞言卸下心事,微微一笑:“皇上賞的那棟狀元巷院子正在修理,那邊原是朝廷一位三品大員的舊居,大人致仕返鄉後,院子就被收歸國庫,如今賞給我,因為有個兩三年沒住人的緣故,裡頭還需打點打點,等回頭弄好了,你帶蓮姐兒過來住兩宿。”

魏席坤笑容可掬,感慨皇上賞的院子有多大。

“雖是四進的院子,但在錦天繡地的京城,壓根算不得什麼。”

謝行儉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忽想起什麼,手指在小板桌上隨意敲擊,神秘道:“那棟院子雖破舊了些,卻也有妙處。”

“什麼妙處?”魏席坤湊過來笑問。

謝行儉彎腰從車壁上的暗櫃裡抽出一張紙,拿起毛筆在上麵畫了幾筆,含笑道:“平常人家的高門院子不論是幾進,大抵都是一座座獨院緊緊挨著,我這棟卻有些不一樣,你看——”

謝行儉又提筆畫了下,寥寥的簡筆房屋畫像躍然紙上,魏席坤瞪大眼努力的辨析謝行儉手底下的畫。

“看到沒有?”

謝行儉拿筆尾敲紙,莞爾道,“我這棟宅院,前兩進院子分布在主院兩側,剩下的一進院子圍在主院外邊,將主院圍的嚴實,外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家就三進院子,實則不然,裡頭還有一進。”

魏席坤犯起糊塗:“小叔說的妙處,我卻不知妙在哪兒?”

謝行儉噗嗤一笑,收起畫卷,溫和道:“我畫技不好,你一時看不出來也怪不得你。”

“小叔畫技長進不少,”魏席坤昧著良心誇獎,撓撓大腦袋瓜,為難的自嘲,“隻是我愚笨,不能明白小叔所言妙處的含義。”

謝行儉見比他大的侄女婿誠心實意的說他畫技有見長,心裡舒服的一批,臉上笑意滿盈:“我畫的太過簡單,所以你才看不出來,等你親眼進去看了就知道了。”

見魏席坤滿頭往外冒問號,謝行儉索性不賣關子了,遂直言道:“這位三品大員許是在朝為官期間受了諸多小人陷害,所以在房屋設計上格外用心。”

“對外稱是三進院子,其實裡頭還藏著一處不為人知的院子,人住在裡頭旁人注意不到,自然就害不了他。”

言及至此,魏席坤恍然大悟,回過神後忍不住偷笑:“連宅院都要下小心思,可想而知這位大人是受了何等的迫害才能想出這樣的招。”

謝行儉嘴角微微翹起,笑道:“撇開套房設計外,我最喜的是院內栽種的樹,狀元巷那邊的房子寸土寸金,我那棟院子能有空餘的位置種上一排排綠樹和奇花,真心不錯,回頭住進去一開門就能看到滿院的綠樹紅花,反正比朱雀街這邊光禿禿的看上去要舒服很多。”

他先前買朱雀街院子時就忽略了綠化,一心隻想著能靠近主街就是好的,然而住進來後才感受到不妥之處。

朱雀街宅院裡的房間確實很多,但就是因為建了很多房屋,所以連種樹的空隙都沒有,導致一到夏天,整個謝家院內沒有一絲陰涼,太陽熱起來後,上空就像一張熱布蒸籠一樣,將宅院死死地籠罩著,喘口氣都費勁。

所以謝行儉現在去彆人家,頭一眼都看主人家院裡的綠化擺設,院子裡種植的綠樹紅花多,想來家人住進去心情都要舒爽不少。

這邊兩人就著宅院閒聊著,外頭居三停下馬車,高聲喊到家了。

兩人下了馬車後,才進門洗漱換下官袍,飯還沒來得及吃呢,就聽秋雲在外頭稟報,說有人上門想要拜見謝行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