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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升官手劄 卷六一 9606 字 6個月前

以前翰林院被杜程兩位把持,他們這些低層的庶常對這些事壓根不知情,今日魯大人和烏大人吵著肚子餓,謝大人不得已打開翰林院的賬櫃,嗬,不打開不知道,一打開嚇一跳,裡麵布滿了蜘蛛網,空蕩蕩的櫃子無不在譏諷翰林院玷汙了“清貴”二字!

朝廷撥下來的銀子,想必已經很久沒有放置到賬櫃裡頭了吧。

這些備用的銀子會去哪裡?還用問嗎?自然是進了杜程二人的腰包。

屋內魯大人罵罵咧咧的聲音複又響起,黃庶常狠狠的啐了一口,心道這樣無品的人是怎麼混到禦前的,也不怕教壞了宮裡的貴人。

*

白天就燈火通明的翰林院裡,酒香四溢,香辣撲鼻的肘子肉香飄的滿屋都是油膩味。

一群寫字寫的發暈的庶常們一邊要絞儘腦汁的苦想,一邊還要時不時的咽口水抵製美食的誘惑。

魯侍讀和烏侍讀吃的滿嘴冒油,見底下的庶常們饞的緊,兩人互相交替了個眼神,笑著招呼金庶常上前。

“寫了大半天,你也累了,”烏侍讀倒了一杯酒,對金庶常昂昂下巴,撅嘴道:“賞你的,趕緊喝了吧,省著眼睛都瞟直了。”

金庶常擦擦手心沾到的墨汁,不敢輕易接手,轉頭瞥了一眼不做聲的謝行儉,烏侍讀見狀臉一沉,不悅道:“給你,你便接著,你看彆人做甚?”

說著,烏侍讀偏頭看向謝行儉,聲音裡帶上幾分淩然威勢:“謝大狀元也忙了一下午了,可口渴,要不也來上一杯如何?”

魯侍讀哈哈大笑,撚著胡須,擺著一副飯飽酒足的樣子,開始在大庭廣眾之下剔牙齒。

邊剔邊揚著手往桌上吃了差不多的肉肘盤子掃了掃,打著飽嗝道:“這一桌子都是謝大狀元出的銀子,謝大狀元不來吃一口,可惜了!”

“哎——”烏侍讀忽而拉長聲調,語帶譏笑:“謝大狀元未必喜歡和我們這些酒肉臣子一塊玩耍,魯兄何必為難他。”

謝行儉停下筆,低垂的眼眸裡,目光銳利如刀,可揚起的臉龐卻帶著三分和煦的笑。

“兩位大人見諒,下官不擅飲酒,”謝行儉迎麵爽快的賠罪,“不知兩位大人吃的可還順心,出翰林院左拐走兩步便有一家吃食攤子,據說口味絕佳,幾位大人若沒飽腹,下官再派人給幾位上一些,如何?”

魯侍讀意猶未儘的舔舔嘴角,頭點到一半卻被烏侍讀截了胡,烏侍讀隱晦的提醒:“都什麼時辰了還吃,彆忘了咱們的正事!”

魯侍讀收到,當即甩開一兩銀子一盅的酒壺,動作之大震的酒水撒了一地。

小口抿著酒的金庶常望著往下流淌的酒水,心肝疼得發顫,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怎好這般糟踐!

“文書整理好了沒有?”

魯侍讀沉臉道:“我們兄弟幾個坐這陪吃了快一天了,怎麼你們還沒弄好?這速度也忒慢了些吧?也是難為了杜程兩位大人平日辛苦管教你們。就你們這樣偷閒躲靜的姿態,怪不得朝中大臣會恥笑你們酒囊飯袋,連做好的文書都能掉水裡毀了……”

林邵白從隔壁間過來時,聽到的正是這句話,立刻變了臉色:“魯大人……”

“魯大人教訓的是。”謝行儉十分恰巧的打斷林邵白,笑道:“文書馬上就能做好,望幾位大人再稍等片刻。”

林邵白進來就是為了交另一半文書,謝行儉將人拉到一旁,細心的將文書過一遍,防止出現紕漏。

“這你都能忍??”林邵白氣的牙齦直癢癢。

“小不忍則亂大謀。”

謝行儉眼睛不離文書,嘴角噙著冷淡的笑容:“從早上到現在,我都伺候他們一天了,大把的銀子花了,該給的笑臉也笑抽筋了,總不能到了最後一步功虧一簣吧?”

簾子那頭的人又開始劃拳吃酒起來,林邵白氣的吐血,恨恨道:“迎翠樓的酒,百兩銀子起步,你也舍得打來給他們喝,我看你啊,真是鐵了心要奉承他們!”

“魯大人點名要迎翠樓的酒,我能有什麼辦法?”謝行儉白了一眼林邵白,“我若是說不讓買,能行嗎?那幾位就等著糾我的錯,一旦我回絕,他們肯定要在我頭上按一個大不敬的罪名。”

見文書無不妥之處,謝行儉鬆了口氣,嘴角扯出一絲輕嘲:“他們再不是個東西,好歹是禦前教導皇子的,我總不能讓他們嫉恨,到時候皇上聽到些流言蜚語,我有口難辯。”

林邵白聞言麵如冰霜:“咱們辛苦趕出來的文書,就這麼白白的送給那幾個酒肉飯桶去爭功勞,這口氣…我如何也咽不下!”

“你咽不下去也要咽。”謝行儉哼了一聲,道:“不想受欺壓,那你就得爬高點,不然什麼阿貓阿狗都敢騎你頭上撒野。”

“謝修撰……”黃庶常探頭看過來,瑟縮道:“魯大人讓下官來問問,文書好了沒有?幾位大人朝中還有事,等著呢!”

“天都快黑了,朝中能有什麼事!”林邵白一臉譏諷:“這群不是人的東西,怕是當下吃飽泛了酒酣,想回去睡大覺吧?”

黃庶常咧開嘴,讚同的笑笑,謝行儉拿起一疊文書,失笑的拍打林邵白的頭,“小點聲,彆叫他們聽見了。”

濃密成片的翻墨黑雲遮擋住天空的亮光,像鐵籠一樣將整個京城團團圍住。

這邊,謝行儉給文書包了厚厚一層防雨的油紙布,隨後鄭重的將文書交到魯侍讀手中。

幾位侍讀打著飽嗝,看都沒看文書,撐開傘胳膊下夾著文書就準備往潑天的雨幕裡鑽。

就在這時,厚厚的雨簾裡走出了一道道紅衣勁服的身影,打頭的人手持佛塵,正疾步忙這邊來。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謝行儉送走了這幫恬不知恥的侍讀後,絲毫不留情麵的轉身回屋。

這幫侍讀眼尖,京城唯有禦林軍著紅盔甲,行走宮廷的他們最是熟悉不過,再看打頭陣的人——

“鐘大監!”魯侍讀欣喜的站在長廊處喊,邊喊還邊揮舞著手臂。

謝行儉聞聲腳步一頓,轉身看過來。

鐘大監舉著傘,小跑進長廊,佛塵一掃,掏出懷中的秀帕顧不得擦身上淋到的雨水,慌忙將懷中抱著的紅木盒子攤開。

仔細的盤看後,鐘大監捂著帕子拍胸口,細聲細氣道:“哎喲,這賊老天怎麼下了這麼大的雨,還好沒淋壞聖旨,不然咱家這顆腦袋,就得挪挪地方咯。”

“聖旨!”魯侍讀高聲尖叫,“昨兒大監才來翰林院宣旨捆走了兩位老翰林,怎麼今天又……”

“莫非翰林院又有誰犯了事?”烏侍讀說這話時,特意拔高了聲音,眼神意味深長的看向轉過身來的謝行儉。

謝行儉心中對這兩位侍讀厭惡至極,但礙於身份低微,他隻能忍下這些不友好的話語。

“喲~”鐘大監似乎是才看到旁邊幾個大活人,微笑道:“魯大人,烏大人,今日怎麼不在宮裡忙活,跑到翰林院來啦?”

侍讀在翰林院幾乎都是一月點一次卯,有些侍讀忙起來半年點一次卯的都有,所以鐘大監才會稀奇這幫侍讀出現在翰林院是做什麼。

“路過路過,”魯大人隨口扯謊:“剛好翰林院這邊的文書做好了,我等就麻煩一二,幫他們送進皇宮。”

鐘大監笑眯眯的點頭,也不過問這幾人怎麼這麼巧都路過翰林院,而是擦乾淨聖旨,走近謝行儉,笑嗬嗬道:“咱家先給謝大人道喜了…謝大人,還不接旨?”

謝行儉一雙澄淨的眼睛當場愣住,呆了半秒後喜色上頭,撩開衣擺跪下接旨。

一旁留下觀望的魯、烏等人傻了眼。

恭喜?難道不是訓誡斥責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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