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慶不敢和老李校長叫板,但對著蘇桐可沒那麼客氣,當即冷哼一聲,“你……”
可他後麵的火還沒來得及對蘇桐發,就重新被老李校長截去了話頭,“你什麼你?張文慶,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針對小河村的學生,不就是因為當年裴玨平學習比你好麼?當年你就說他作弊,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依然一點兒長進都沒有,照例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張文慶聽老李校長這麼說,臉一下子就由紅變白了,“我不是,我沒有,我……我怎麼會不如裴玨平!”
蘇桐聞言立刻明白了,這回輪到她嘲諷的開口了,“哦,原來是當年裴玨平的手下敗將,所以現在才拿我們村的學生來撒氣啊。”
她之前就奇怪,這老師看起來快三十的人了,也應該教了不少界的學生,就算覺得村裡的孩子不如鎮裡孩子學習好,也沒必要口口聲聲說的都是小河村。
原來根源在這。
老李校長聲色俱厲,“你還不如當年,當年你和裴玨平都是學生,我可以算你年紀小,不懂事,可現在呢?你一個快三十歲的人,因為當年自己不如彆人,就針對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你怎麼有臉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配為人師麼?我這張臉都要被你丟光了!”
張文慶才不承認自己是這種人,“我沒有!”
他雖然反駁著,但臉色越愈發的蒼白。
因為就算這麼多年過去了,張文慶每每想到裴玨平,還是會被不如對方的恐懼而支配。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認為裴玨平的成績是假的。
他明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來上課,甚至連作業都不做,而自己認真上課、努力複習,可卻樣樣不如裴玨平。
後來初中畢業,自己考上了師範類的中專,而裴玨平去了高中。
他當時覺得,自己總算是超過了裴玨平——考中專可比上高中難多了,要是裴玨平的成績是真的,為什麼不上中專上高中?
他當時狠狠的嘲笑了裴玨平,可裴玨平卻看都沒看他一眼的,直接從他眼前走了過去。
他於是不忿隻要遇到同學,就會把裴玨平作弊的事情說一遍。
當時有不少人相
信他,可三年後,他說出的那些話,就被狠狠的摔了回來,因為裴玨平成了大學生!
工農兵大學生,長平縣唯一的一個。
張文慶坐在椅子上,手裡原本拿的毛巾已經掉在了地上,他的手緊緊的握住了椅子的把手,努力的瞪大眼睛看著老李校長,拚命為自己辯解,“我沒有,我不是。”
其實心裡恨的要死。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老李校長,那麼喜歡裴玨平,裴玨平能當上工農兵大學生,這裡麵肯定有老李校長的功勞。
如果,如果當年老李校長喜歡的是自己,那上大學的,就應該是自己!
憑什麼同樣是學校的學生,校長卻喜歡裴玨平,看不上自己?
這麼多年,他一直想要朝著老李校長發出這種質問。
但可惜的是,他不敢。
老李校長的兒女都在省城上班,還都是教育係統的,自己惹不起老李校長。
可他真的很不甘心,尤其是後來裴玨平回來了,在鎮裡的工作比他好,後來還去了縣裡……自己完全被比了下去。
不過峰回路轉的是,裴玨平死了!
死人為大,張文慶不敢慶幸,但是確實鬆了口氣的,而且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裡是隱隱慶幸,並覺得這是裴玨平的報應。
但同時,他也覺得壓在自己身上二十年的巨石,終於被搬開了。
直到他們班級那兩個來自小河村的學生,考了雙百,張文慶才知道,一切都沒有過去。
他腦子裡瞬間就被怒火充盈的沒有了絲毫的理智。
當年他就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現在,他絕對不能讓自己班級的其他同學,再經曆這樣的委屈。
隻是他沒想到,就算裴玨平死了,老李校長還是會為小河村的人出頭,他慌張的和老李校長解釋著,“校長,我沒有,我沒有針對過裴玨平,更沒有針對過小河村的孩子,我,我就是想要一個公平。”
他說道最後,還是帶出了一絲埋怨。
老李校長也聽出來了,他雖然教書育人了一輩子,積極的幫學生解決各種困難,但張文慶這種人的心結,他自問是沒有本事解開的,於是隻是歎了口氣,“你真實太讓我失望了。”
張文慶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但還是把頭低了下
去,但下一瞬他就聽到老李校長開口,“你和這兩個孩子道歉。”
張文慶的腦袋瞬間就又抬起來來,“道歉?讓我給這兩個學生道歉?憑什麼?我做錯了什麼?不可能!”
老李校長看著張文慶,“那這兩個孩子做錯了什麼?要被你這麼汙蔑?”
“他們就是不可能考雙百!”儘管張文慶知道老李校長不是李校長,不用拿出證據,隻要自己信誓旦旦的說話,李校長就會耳根子軟的相信自己,但他還是硬犟了這一句。
老李校長被張文慶氣的要說不出話了。
蘇桐立刻接了上來,“你考了這兩個孩子兩次,他們都是滿分。”
她笑盈盈的,“你拿不出他們作弊的證據,不然你說,要他們再考幾次雙百,才能證明他們沒有作弊?”
反正就現在學的這點兒東西,蘇桐相信不管怎麼考,這倆孩子都不會怯場的,“隻要你說,我們就考,但是張老師,要是這兩個孩子達到了你定的標準,你就必須和他們道歉!”
老李校長聽著蘇桐的話,讚賞的看了她一眼。
張文慶敏感的發現,當年老李校長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裴玨平的,而他無論多麼用功,多麼努力,老校長都沒有這麼看過自己。
反而每次都要他把心思放在學習上,而不是排擠裴玨平。
可他就算再怎麼學,也考不過作弊的裴玨平啊!
而老李校長為什麼不能看看他有多麼努力,為什麼不能讓他念大學?
為什麼,這麼偏心呢?
偏心到甚至因為裴玨平,就覺得小河村那些下裡巴人比鎮裡的孩子強!
張文慶當下眼睛直接就紅了,他猛地站了起來,“考,現在就考,就這一次,隻要他們能考雙百,我就承認我錯了。”
他才不信他們真的有實力,隻不過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而已。
他一定要讓老李校長知道,小河村的人,就沒有好東西。
他說完,忍著痛就準備開始考。
可現在開學攏共也沒幾天,拚音剛學完,不管他怎麼顛來倒去的,這倆孩子依舊一個錯誤都沒有。
張文慶咬咬牙,那就隻能靠數學了。
他們現在才學了十以內的加減法,他出題的時候,手抖了一下,出了幾道二十以內
的題目。
他就不信這樣的話,那兩個學生還會。
結果就是會,而且答案還是正確的。
張文慶拿著兩張卷子,滿臉都是拒絕,“不,不可能!”
老李校長平靜開口,“張老師,這兩個孩子不是已經又打了一百分麼?已經考了三次了,有什麼不可能的?你應該承認自己錯了,這兩個孩子根本沒有作弊,那麼現在,你應該做的事情是道歉,而不是在這裡說什麼不可能!”
可張文慶依舊堅持著,“不,就是不可能,他們不可能打雙百!”
董建國氣的恨不得過來再打張文慶一巴掌,兩位李校長也看著張文斌,覺得他負隅頑抗的樣子仿佛有病,隻有蘇桐輕輕巧巧的把卷子拿了過來,冷笑了一聲開口,“你們知道張老師為什麼堅持說兩個孩子不可能打雙百麼?”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蘇桐的身上。
蘇桐指著張文慶出的那幾道“拔高題”,笑盈盈卻滿含嘲諷的開口,“當然是因為這幾道題,不是這兩個孩子,能做出來的啊。”
張華玲老師知道蘇桐在村裡教孩子們讀書之後,就想方設法幫她找來了一年級用語文和數學書。
蘇桐雖然不清楚具體的教學進度,但張文斌為了為難這兩個孩子,甚至出到了需要要像十位借數的地步。
這根本不可能是這麼短的時間就學到的程度。
要不是蘇桐之前早就教過了這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學的也踏實,他們上哪做得出來去?
如果做不出來,就會讓張文斌蒙混過關,這兩個孩子就會被冤枉。
雖然即便他們現在努力學習,以後也還可能回到小河村務農,也可能不會有太大的成就。
但他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不應該是以這種方式,這種被冤枉的方式,來挫傷他們單純的心靈,讓他們覺得自己真的做錯了。
在場的人都聽懂了蘇桐的意思,董建國反而沒那麼生氣了,果然帶著蘇桐出來吵架,是永遠都不會出錯的。
兩位校長則是用失望的目光看著張文慶,老李校長更是直接開口,“你這麼對兩個這麼小的孩子,張文慶,你真實太齷齪了,你真實不配教書育人,不配當這個老師。”
到了這個地步,張文慶乾
脆的破罐子破摔了,“我配不配,不是你們說了算的,我是正正經經的師範畢業生,我哪裡都比裴玨平強,我不可能……”
蘇桐在旁邊嗤笑一聲,搶過了張文慶的話頭,“師範畢業生有什麼用?哦,忘了和你說,我是裴玨平的愛人,和裴玨平認識之前大字不識一個,談戀愛之後他開始教我文化知識,我們沒談多久……我之前說了,這兩個學生,是我在村裡教過的,也就是說,裴玨平學生的學生,都比你的學生厲害,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比裴玨平強了。”
蘇桐在這裡偷換了一個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