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這般緣故,瓊娘回到了崔家後,柳家又送了不少的衣物過來,算是周全了堯氏與瓊娘最後的母女之情。
不過送衣物過來時,當時的瓊娘衝著送衣物的婆子哭喊著要回去見堯氏,哭得厲害,叫婆子差點脫不開身。自那以後,再不見柳家人送來衣物。
瓊娘當時遲遲不見柳家派人來接她,一堵氣,將送來的幾包衣物都扔到了灶堂裡,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當然,這都是過後瓊娘聽劉氏提及的。又怕她心裡憋了悶氣,隻軟語哄著自己,說是等過年時給她買好看的衣裳,絕不比柳家送來的差。
瓊娘聽了自己曾經做的敗家事情,當真氣悶了一會,倒不是心疼那些個衣物,隻氣十五歲的自己如此的不懂事!若是能打包送到當鋪裡典當了,豈不是可以貼補家用?
當初她操持尚家中饋,有柳家給的嫁妝做底氣,現在回到崔家,卻是萬事開頭難,自然要精打細算。
崔家如今雖然清貧,但還不算落魄,隻是每頓飯都不見精細糧食,偶爾切了半斤豬肉,都揀選厚厚肥膘的,隻拿回家煉了葷油後,取炸得酥脆的油梭子炒了青蒜,給瓊娘下飯吃。
瓊娘看著傳寶望著自己的碗咽唾沫的樣子,便知這菜在崔家算是奢物。但是瓊娘那嬌慣的味蕾在吃了幾頓素後,生平第一次饞肉饞得不行。
就算度過生死劫難再世為人,隱隱有看破紅塵之意,午夜夢回腸鳴肚饑也是忍不住吮起了手指頭。
瓊娘覺得當務之急,便是要讓崔家賺些買肉的錢。當然以後也要積攢些家底,不然等到爹爹崔忠再次病重時,崔家便又要遭逢上一世的種種苦難了。
這麼想著,她揀選了一根鎏金盤扣的發釵,轉身問崔傳寶:“哥哥,你可知附近有當鋪嗎?”
傳寶本以為妹妹故態複萌,想要拿出美衣華服打扮一番,沒想到她竟提出要去當鋪。
當下一愣,瓊娘見他不應,便站在木凳上道:“我想買些物件,不好管娘要錢,把這釵當了,給你買糖吃好不好?”
傳寶看著她粉雕玉砌的嬌小模樣,明明是個小女娃子,卻是拿了哄孩子的口氣跟自己說話,當下又氣又好笑,伸手穩住她晃來晃去的身子,扶著胳膊叫她從木凳上下來道:“要買什麼?我還攢些銅錢,買來給你,那釵你留著。”
說著真從自己的床上翻了個半舊的小布袋出來,從裡麵倒出了五枚銅板。
瓊娘上一世在柳家雖然也有個哥哥,但是柳將琚年少便醉心於武術俠風,結交了一批江湖朋友,終日不見影蹤,後來更是投身軍中,與瓊娘的感情不算親厚。
如今崔傳寶雖總是跟自己冷著臉,倒很有當哥哥的架勢,這般慷慨解囊,傾儘所有,不由得叫瓊娘心頭一熱。
上一世身在豪門,可是呆得久了心頭都是冷的,沒有半點的人味。
再多的華衣美食,也不如現在排布在床邊的五枚銅錢來得有誠意。
她抿了抿嘴,點頭道:“這錢我先用著,將來定然加倍還給哥哥。”
傳寶再次被他認真的模樣逗笑,隻說用就用了,哪裡要她來還?然後便帶著她一起出了門。
原以為她是要買些簪花糖豆一類的小物,沒想到她徑自去了街角的書畫店。店主剛剛卸了門板,就迎來了一個粉嫩的小娘,開口就問店裡可有極細的蟹爪筆。
那蟹爪筆本是做工筆畫之用,在諸如侍女發絲一類極細小處著墨。不過這小娘雖美,看著一身青布衣衫,也不像是會學畫的風雅人家裡的孩子,問明了是她要用後,當下打趣道:“這筆太細,你拿不住,莫不是買錯了?”
瓊娘淡淡瞟了他一眼,補了一句道:“濰縣的蟹爪筆是上品,但是價格有些金貴,店主家拿茂縣的三笠筆便可。”說著從兜裡摸出了四枚銅板。
這一開口,可不是稚嫩粗淺小娘能說得出口的了,店主不由得一愣,乖乖,行家啊!那濰縣的蟹爪筆以落筆細膩著稱,要五兩銀子一支,非名家雅士是不會買的。就算這小娘買得起,他一個小縣的書畫店裡也不會沽賣這等金貴貨物啊!
當下倒是減了幾分輕視之心,也沒有跟這小娘討價還價,依了四枚銅錢賣給了她一支三笠蟹爪筆。
瓊娘躊躇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店家可否一枚銅錢賣給她一小塊紅曲。
店家看她緊咬嘴唇,俏臉飛霞的模樣,我見猶憐,那紅曲大都是趕上祭節,普通人家買來點製炊餅饅頭上的花紋,不值幾個錢,當下用黃草紙裹了一小塊,白送給了瓊娘。
傳寶本以為妹妹嘴饞要買零嘴,沒想到她隻買了個沒有幾根毛的細筆,當下心疼起自己辛苦積攢的私房錢來,隻覺得這從世家豪門裡出來的妹子花錢太隨便,淨買些無用之物。
但是他本就跟瓊娘不算太熟撚,銅錢既然給出去了,總不好開口責備,隻好悶悶地走在她的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累成狗~~~~咩 謝謝親們的地雷 手榴彈 機關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