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幫我捏捏(1 / 2)

134 幫我捏捏

掏空了幾個羌族人的錢袋子,李煦當天便在來福酒樓請阿裡山幾人吃飯,開始大力推銷了南越的海產品,“南越臨海,閩州離海濱很近,明日讓茂盛帶你們去看看大海,大海廣闊無垠,令人心馳神往,海中更有奇珍無數,這一桌吃食都是來自大海,幾位可以品嘗一下,如有喜歡的,儘管開口。”

海鮮的味道肯定是好的,但並非所有人都能接受,阿裡山光聞著那腥味就不敢下筷子,其他幾人卻喜歡的很,等飯吃完,李煦讓人裝了一車的乾貨送給他們,這些東西在閩州不值錢,但運到內地還是非常珍貴的。

阿裡山不好意思收,李煦再三勸說:“隻是一點小心意,不值錢的,本王還有個生意要與爾等相談,這個隻當見麵禮了。”

阿裡山不是商人,隻是湊巧族裡有這個資源,他才帶著族人出來走商,比起老奸巨猾的商賈,他顯然單純太多了。

“不瞞王爺,此次收獲的錢財已經都買了布匹等物,怕是無法再進購其他了。”

“阿首領不必擔憂,你若是有意擴大經營,下次本王的船隊到蜀郡時可以順帶幫你帶些貨過去,反正都是空船,白跑一趟不劃算,或者首領可以在蜀郡找幾個大貨商,隻要能與本王談生意,本王額外給首領一筆介紹費,這可是無本買賣,你族中任何人都可以做。”

阿裡山自己還好,他的接族人已經激動地站起來了,“王爺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不過事先說好,若生意談成,中介費肯定更高,沒有談成,隻能給一筆跑腿費了,希望各位諒解。”

這已經是額外的好處了,不用他們花本錢進貨,隻要介紹商人來與順王談生意即可,雖然他們未必能找到幾個大商賈,但相熟的總有那麼幾個,而且,等他們這批貨賣完手上就有餘錢了,到時候可以自己與順王進貨啊。

南越和蜀郡相隔千裡,東西迥異,從南越低價購入商品再到蜀郡高價賣出,有順王的船隊負責運貨,再方便不過了。

李煦看出他們心動,更是給了一個絕佳方案,“本王知道,你們部族生活不易,大量進貨怕壓貨賣不出去,到時候本王也過意不去,不如這樣,你們可以做本王的代理商,貨能賣多少算多少,剩餘的全部還給本王,這樣也就無後顧之憂了。”

幾個羌人眼睛都亮了,阿裡山還有點理智,不敢相信有這樣的好事,審視地看著順王,擔心自己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但又覺得不至於,順王可是皇親貴胄,與他們雲泥之彆,有必要算計他們嗎?

賠上他們整個部族,也對順王沒有影響啊。

“您這是……”

李煦擺出一副真誠的麵孔,“你們可是覺得自己占了便宜?其實不是的,南越的貨物一直銷不出去,本王也隻能想方設法多賣一些,這樣百姓們的日子也才更好過些,至於代理商一事,也是為了雙方長久合作,而且到了蜀郡,本王也有自己的銷路,你們隻是幫忙銷貨而已,不用有負擔。”

這麼一說,大家果然舒坦多了,但這種好處也不是誰都能給的,阿裡山幾人依然心懷感動,感動的後果就是,他們將送一批牛羊馬給李煦作為回禮。

李煦神情激動,這簡直是意外之喜啊,他壓抑著驚喜說:“貴族也擅畜牧嗎?”

“自然,雖然比不得匈奴等地,但肯定比南越強多了。”

李煦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南越多山,沒有平原,也就沒有牧場,養幾頭山羊還行,要想大麵積地畜牧是不可能的,好在他可以買啊。

“不如這樣,此次回城,本王派個管事隨你們一同回去,要買什麼管事會列個單子給你們,勞煩各位幫忙牽線撮合,如果能以低價購入再好不過了。”

阿裡山雖然不是個精明的商人,但也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何況他也打算和順王長期合作,這點忙還是願意幫的。

而且他們族裡就有豐富的牛羊,如果順王想買,他們賣了牛羊,今年冬天就不愁糧食問題了。

一餐飯吃到子時才散,等將人送走,李煦才帶著人回府,一番洗漱後倒在床上,疲憊感湧上心頭,人軟的連手指頭都不想動彈。

“賀遵。”李煦懶洋洋地喊了聲。

賀遵推門進來,站在床前看著他,“王爺有何吩咐?”

“過來坐這。”李煦拍了拍床沿說。

賀遵稍一猶豫還是坐了過去,李煦把一條胳膊遞給他,“幫我捏捏,胳膊酸。”

賀遵把他的胳膊放在膝蓋上,從上到下好好的捏了一遍,練武的人力氣大,捏下去感覺骨頭都要碎了,李煦哼哼唧唧了幾聲,讓他小點力。

“看來還是得招幾個會伺候人的奴才啊,”在現代,有各種按摩店洗浴中心,但在這裡,想要來個全身按摩隻能靠家裡的奴才了。

賀遵聽了很不高興,心道:我難道還比不上低賤的奴才?他刻意控製手下的力度,一遍遍地實驗,看哪種力度李煦的表情最舒適,等捏完胳膊又捏腿,把李煦伺候的昏昏欲睡。

“寇驍他們應該已經到上杭縣了吧,不知情況如何。”李煦迷迷糊糊地說了句。

賀遵回答道:“寇將軍也不是第一次處理這樣的事情了,肯定不用您操心的。”

“也是……那些跟著阿裡山的探子還沒有發現動靜嗎?”

“對方很沉得住氣,或者是不敢冒頭,還未發現異常,又或者,他們並非閩州人?”

“阿裡山他們還會再待兩天,如果沒有動靜就算了,隻能暗中防範了。”

李煦說著說著眼皮都要掀不起來了,他把腿收回來,朝賀遵擺擺手:“行了,你也去睡吧,每天睡得比我晚,起的比我早,彆累垮了。”

賀遵替他蓋上被子,看他呼吸漸入平穩,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門外自然是有守衛守夜的,賀遵在院子裡走了一圈,確定沒有異常才回去休息。

其實他並不覺得累,李煦每日要動腦想事情,動手寫東西,而他隻要守在他身旁,無所事事,又怎麼會累?

這天夜裡,三個黑衣人翻牆進入驛館,用加了迷藥的肉迷暈了院子裡的狗,然後迅速爬上二樓。

在一間房外站著,一名黑衣人耳朵貼在門上聽了會兒,然後衝同伴點點頭,緊接著,他用刀子撬開了門內的落栓,兩個黑影鑽了進去,另外一個則在門口把風。

“誰?……唔……”阿裡山被捂住口鼻,劇烈地掙紮起來,他一隻手伸向枕頭底下,那裡有他藏著的腰刀。

站在一旁的黑衣人彎下腰小聲說:“噓……阿裡山首領,不必驚呼,我等沒有惡意。”

他見阿裡山安靜了些,又道:“您保證不出聲喊叫,我便讓人放開你,同意您就點個頭。”

阿裡山腦袋微微一點,感覺到口鼻上的手掌離開,立即掏出腰刀朝黑衣人砍去,對方早有準備,反手用匕首一擋,然後伸腿將他下半身壓在床上,再用胳膊壓住他的脖子,“勸您還是少動為妙。”

“呸,何等宵小,報上名來!”

“勿動氣勿動氣!”另外一人拉下麵罩,湊到阿裡山麵前說:“阿裡山首領,您瞧瞧,可還記得鄙人?”

“是你!”阿裡山大吃一驚,他聽聲音就認出了這黑衣人是誰,就是因為他,他們才運著煤礦來到南越,沒想到最後發現,他們居然並非寇將軍的人。

他怒火中燒,怒喝道:“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欺騙我?”

阿裡山坐起身,指了指桌上的油燈,屋裡太暗,他並不能看清對方的麵孔,隻是這身型這聲音他實在記憶猶新,才能認出是那個冒充寇將軍與他做生意的家夥。

對方似乎也不怕他看清臉,先去把油燈點亮,然後坐在一旁與阿裡山對視,“首領近日可好?”

阿裡山咬牙切齒地問:“你為何要冒充寇將軍的人與我做生意?為何要將我騙到南越來?”

“這話從何說起,在下是真心實意想要買那黑礦石的,隻是中途被順王截了胡,在下今日來,就是希望和首領能繼續合作。”

阿裡山冷哼一聲,“那是做夢,我不與身份不明之人做生意,更何況,在下的礦石已經全部賣與順王,即便你想要也沒有了。”

“哦?順王難道還能將礦山挖空?就算是,有多少量也是你說了算,首領從中勻出一部分給在下即可。”

阿裡山都被他弄糊塗了,這人到底是什麼意思,目的是什麼?要那煤礦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地買,還要這麼曲折。

不過有順王在前,阿裡山對這個黑衣人感觀不好,並不想與他繼續做生意。

他冷硬地說:“抱歉,某不做食言而肥之事。”

黑衣人眼睛眯了一下,嘴角泛著一抹冷笑,“說實話,你們部族在哪在下一清二楚,全村統共也沒多少人,逼急了我家主人,你可知道後果有多嚴重?”

阿裡山心下一驚,“嗖”地站起身,“你想做什麼?”一旁的黑衣人將他壓在椅子上,阿裡山的傷口還未痊愈,這一壓,手腳都快要斷了,可見這人武力有多高。

“彆怕,我們沒有惡意的,隻是因為南越寇將軍最負盛名,這才借用他的名頭與你談生意,否則我說自己是張家的趙家的,你也不知道是誰啊。”

這話雖然在理,但談生意而已,何必要聲名遠播,但不可否認,當初阿裡山是聽到寇驍的名字才願意不遠千裡帶著車隊來到南越的。

“哼,你自說自話而已,誰知道這其中有何陰謀,不如這樣,你明日與我一道去跟順王對峙,若順王覺得你們可信,我再勸說他分出一部分礦石給你們,如何?”

黑衣人裝似認真地考慮起來,“這麼說來……你是不願意與我們私下合作了,那可就不怪我們不客氣了。”

阿裡山正要發作,就見一道黑影投下來,他正想呼喊,就被對方一掌砍在脖子上,腦袋暈乎乎的時候,他似乎看到有人破門而入,眼皮閉上時,還聽到了打鬥的聲音。

135 目的是什麼

天剛微亮,李煦就被人叫醒了,夏至已過,日頭漸長,李煦睜開眼睛的時候總覺得還沒睡夠。

床外站著吳進,低著頭小聲說:“王爺,薑軍師讓人來報,說是抓到了三名黑衣人,他們昨夜潛入驛館找阿裡山了。”

李煦的瞌睡蟲瞬間飛走了,他坐起身,撩起床幃,吩咐道:“去準備馬車,再把早膳放在車上,本王洗漱好就出發。”

他換了一件真絲長袍,寬寬的腰身用腰帶隨便一綁,套褲子的時候格外不情願,這樣穿就像褲子外頭套了件長裙,怪彆扭的。

還好真絲的綢緞冰爽怡人,否則大夏天這麼穿非得捂出痱子不可。

急急忙忙出門上車,李煦隨便吃了塊餅子喝了一杯椰子汁,就把剩餘的東西給吳進和賀遵,想也知道這二人也是空著肚子出門的。

到了軍營,士兵們已經開始操練了,李煦發現,無論他起的多早,肯定早不過這群兵士,不得不佩服他們的毅力和耐力。

“王爺來的真早。”薑秋明一臉疲憊地走出來,眼下掛著大大的黑眼圈。

李煦詫異地問:“薑軍師一夜未睡嗎?”

“是啊,此事不解決,卑職睡不著啊,一想到有人在暗中算計我家將軍,卑職恨不得將人抓來大卸八塊。”他淡淡定定地說著狠話,從那張白淨溫煦的臉龐上實在看不出他是個狠人。

不過能做寇驍的軍師,肯定不會是個大善人。

“軍師可問出什麼來了?”李煦知道,這件事最積極的就是他了,想必已經嚴刑拷打過了。

薑秋明臉色古怪地看過來,嘴角掛著一點點笑意,“其實……不用審問也能知道是誰了,被抓的那三人中有一人是王老爺家的管事,卑職見過的。”

“王永連?沒弄錯?他這是鬨的哪一出?”不怪他二人驚訝,他們平日和王永連也沒多大利益往來,而且李煦印象中,這人就是個黑白通吃的真商人偽鄉紳而已,怎麼好端端的會冒用寇驍的名頭來做生意?

“是啊,卑職也鬨不明白了,問了那三人,他們隻說是按吩咐辦事,看來隻能請王老爺來對質了。”

李煦不用想就答應了,交代說:“就說本王在軍營有急事等他,也無需通傳之類的,直接進門將人請來吧。”

薑秋明暗暗點頭,看來順王一點也不怕得罪人,這是要明著拿人了,不過以他的身份,就算搞錯了,對方也一個屁都不敢放,如果敢,那一定是心存異心。

特權階級,就是如此霸道無理。

李煦趁著人沒來先去看了那三個黑衣人,他還以為薑秋明認出人來就沒動刑了,結果進地牢一瞧,三個血葫蘆一樣的人趴在凳子上,衣服早被扒光了,遍體鱗傷的模樣慘不忍睹。

他瞥了薑秋明一樣,心想:難怪黑眼圈這麼嚴重,這一晚上怕是光顧著想怎麼折騰人了。

賀遵上前檢查了一下三人的狀態,彙報說:“暫時沒性命危險,過了今日不醫治就難說了。”

薑秋明“嘿嘿”一笑,“等王爺見了王永連後再決定要不要醫治不遲,就算那王老爺說破了天,這三人也難逃乾係,半夜蒙麵著黑衣潛入他人房中欲圖殺人,要不是卑職的人去的及時,那羌族人就沒命了,這可是死罪。”

李煦也沒多少憐憫之心,世上壞人那麼多,死掉幾個算是造福百姓了。

“王爺,地牢潮濕陰暗,不如到議事廳去等候吧?”薑秋明帶李煦離開地牢,李煦問了阿裡山在哪,先去看了這位倒黴的羌人首領。

對方脖子被砍了一掌,還好力道有控製,隻是暈了沒有被人砍斷脖子,否則李煦談好的生意可能要生波折了。

阿裡山已經醒了,四個族人圍在他床邊噓寒問暖,又同時義憤填膺地罵了一串話,李煦大老遠就聽到他們的大嗓門。

“李茂盛那小子呢?”沒了翻譯,李煦可沒法和這群異族人正常溝通。

薑秋明說:“他昨夜陪著這些人來的,一個時辰前被卑職打發去休息了,這就讓人去叫人來。”

李煦在門外候著,裡頭的聲音倒是清晰的很,有幾句能猜出意思,大致是在說漢人狡猾,這生意不如不做算了。

很顯然,他們也都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知道順王拿他們當誘餌釣出那幕後的人,否則哪那麼巧危急關頭就有寇家軍闖入救人?

不過到底是救了他們一命,想必還有回轉的餘地。

李茂盛小跑著過來,行禮道:“參見王爺!”

“免禮。”李煦帶著他進門,阿裡山幾人立即收了聲,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從表麵上看不出任何隔閡。

李煦一番噓寒問暖,又送上藥材和補品,把當年慰問員工的態度擺出來,使得幾個異族人熱淚盈眶,心裡那點芥蒂早沒了。

“那幾個歹徒已經抓住了,審問過後隻說是主家命他們來找阿裡山首領談事情的,絕對沒有害其性命的意思,此事發生在南越,本王理應給你們一個交代。”

阿裡山估摸著李煦已經找到幕後主使了,便說:“他們就是當初與某談生意的那批人,當時也是這個人出麵相談的,說自己是寇府的管事。”

李煦摸了下下巴,剛才忘了問那枚令牌的事情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出於安全考慮,本王還是派人護送幾位回蜀郡吧?正好去探探路,看看如何行船送貨。”

關係到族裡的生存大事,阿裡山幾人也不敢耽擱,加上有了生命威脅,更是想早點離開了,有順王的人護送,肯定比自己上路安全。

他們雇來的那批民夫都是蜀郡帶來的,這次也一起帶回去,還有買來的一大批貨,足足裝滿了一條船。

把他們送走,去帶王永連的人也回來了,這位王老爺被兩名士兵強壓著坐在馬車裡,顯然不是自願的。

見到李煦,王永連絲毫沒有慌亂,寬大的袖子甩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然後撩起衣擺下跪行禮,“草民王永連叩見王爺,請王爺安。”

李煦親自將人扶起來,又給他看了座,這才唏噓地說道:“寇家軍行事粗魯了些,王老爺多擔待。”

“不敢,不知王爺請草民來有何指教?”王永連隻覺得屁股下的椅子發燙,他以為自己會被帶到王府或者是郡守府,沒想到竟然是軍營。

而且看寇家軍對待王爺的態度就能知道,王爺完全指揮得動這支隊伍,看來寇驍確實是已經臣服於順王了。

想到自己做的事,他低頭掩藏起自己的心思。

“事情是這樣的,昨夜有三名黑衣人闖入驛館,意圖殺害本王的貴客,好在本王請了軍士暗中保護,這才沒讓對方得手,連夜審訊後,對方竟然說是王老爺家的管事,這才不得已請王老爺來對質。”

不等王永連辯駁,李煦大聲呼喝道:“來人,去地牢將那名管事提來。”他絕口不提另外二人,落在王永連耳中,隻覺得那二人凶多吉少。

很快,兩名兵士拖著一個奄奄一息的人進來,遠遠隻看到一片血色,等人丟到王永連麵前,他嚇了一跳,這人被打的皮開肉綻,臉更是看不出原狀,他嘴唇發顫,說:“王爺是否弄錯了,草民並不認識此人。”

“哦?可他說自己是王家的管事,並且薑軍師也證明曾經見過此人,軍師是土生土長的閩州人,應該不會認錯吧。”

王永連定了定神,解釋道:“軍師有所不知,此人三年前確實在王家做事,但因為貪墨被草民趕出家門了,聽說後來是去了楊家。”

“哪個楊家?”

“就是寇家大小姐的夫家,楊監察史家。”

“寇家大小姐?”李煦和薑秋明對視一眼,對方點了個頭,李煦頓時明白,這個坑不是隨便挖的,寇驍被陷害的不冤。

寇驍的大姐也是庶出,但因為是長女,一直是按照嫡女教養的,據說知書達理,當年也是名動南越的大美人,後來嫁給了監察史楊家的嫡長子,可以說是門當戶對了。

這樣的人家會和王永連聯手陷害寇驍嗎?應該不會,這姓王的指不定真的隻是借用了寇驍的名頭來做生意而已。

如果是這樣,那李煦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人是為楊家辦事的?也是楊監察史派他去行刺本王的客人的?”

“這草民就不知了,王爺明見,草民怎會知道楊大人是如何想的呢?”

李煦摩挲著手裡的竹杯子,心想:這個黑衣人肯定是替王永連辦事的,但明麵上肯定是楊家人,否則王永連不會這麼有恃無恐,那他這是早把棋子埋進楊家了,這不稀奇,無論是他手下還是寇驍府裡,肯定都有各家的探子,王永連隻是動用了一個棋子而已,正好有個光明正大的借口推脫。

但問題又回到原點了,他的目的是什麼?

李煦知道自己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便將人放了,王永連惺惺作態地表示:“王爺下回想請草民過府問話,隻需派人知會一聲,草民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抗命的,就不必勞動寇家軍了。”

薑秋明立即站出來說:“王老爺說錯了,人是本軍師派出去的,王爺隻是來探望客人順便了解一下事情的原由而已,畢竟事關寇將軍的名譽,本軍師不得不小心謹慎,您說是吧?”

“自然自然,薑軍師辛苦了,這人可能是被屈打成招,隨便攀咬草民出來頂事,還望軍師明察。”

“本軍師隻擅長行軍打仗,這查案並非強項,還是移交官府處理吧。”

李煦看到王永連表情更淡定了,客套了幾句就告辭離開了。

李茂盛從頭看到尾,不明白地問李煦,“王爺,難道真不是他?”

李煦肯定地回答:“當然是他。”

“那為何要放他離開?”

薑軍師翻了個白眼,“因為沒有證據啊。”他轉頭問李煦:“王爺可要傳楊家人來問話?”

李煦搖頭,“你對楊家人了解嗎?他們家誰做主?”

“就是楊監察史,到了他這一輩,就屬他最有出息了,其他兄弟也都仰仗著他過日子,老一輩自從上任監察史過世後,就不成氣候了。”

“那他為人如何?和寇驍關係好嗎?”

“他年長寇將軍十幾歲呢,最大的兒子都與將軍同齡了,關係自然算不上親近,應該說,寇府所有的女婿與寇將軍關係都不親近,將軍不喜歡他家那些姐妹,因此很少和姻親走動。”

李煦很能理解,寇驍太獨了,也不知道是怎麼長大的,感覺就是個被孤立的小可憐,長大後自然也不喜歡親近家裡人。

薑秋明繼續說:“楊大人除了貪財愛美色,沒其他缺點了,不過也沒太大的優點,就是個普通人。”

“愛財?還愛美色?那豈不是一個收買一個準?”李煦想到翻看雷家人那一箱子上等的考評,也不知雷家給楊大人送了多少禮。

“小事無妨,大事肯定是不敢做的,楊崇森沒那個膽。”

李煦相信薑秋明的判斷,那這件事八成與楊家沒關係了,還是得從王永連入手啊。

這人大概屬泥鰍的,滑不溜秋又野心勃勃,這樣的人是專門來給他設坎的,得早點打壓下去才行。

李煦明著不敢拿他如何,暗地裡要弄垮一個人還需要證據嗎?當年他報複李夫人時也沒這麼多講究。

136 相思之苦

寇驍離開的第十天,李煦終於收到了從災區寄來的第一封信,因為道路阻斷,那邊的消息已經有許久沒有傳來了,大家都在等寇驍的消息。

李煦邊拆信邊問:“那邊情況如何?”

送信的小兵低頭跪在地上,“一路上都有道路被阻斷,我等一路前行,邊走邊通路,到上杭縣時已經是八日後了,剛到縣城將軍就打發小人來給王爺送信,因此具體情況小人也不清楚。”

李煦聽他這麼說,便叫他下去休息,然後認真看起信來。

信中寥寥數語,寫的都是路上的事情,確實如他所說還沒看到災區情況,這封信也隻是給李煦報平安的。

李煦給他回了信,在信中提到,會安排人再運送一批物資過去,按照這一路的情況,恐怕受災的地方比想象中嚴重的多。

安排那小兵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李煦便讓他帶著回信走了,然後去郡守府調度物資。

紀韓宇正忙於第二季播種的事情,也是焦頭爛額,他並不精通農事,能依賴的隻有鐘水清等幾位農事官,但他們隻懂種地,開口便是一畝地要多少糧種,結合上報的荒地畝數,這一算,可把紀韓宇嚇住了。

“往年都是糧食收割後再留種,倉庫裡備有的糧種並不多,雖然已經外購了一部分,但比起開墾出的荒地,數量還是差了許多,這該如何是好?”眼看第二季水稻開播在即,紀韓宇是半點也不能馬虎。

李煦翻了翻賬冊,比起紀韓宇當初報給他的數字幾乎翻了一番,他指了指賬冊後半本問:“當初政令上明明白白寫著,以一個月為期限,這後麵報上來的荒地數量是什麼情況?”

“這……各地都有分批次上報,當地縣令隻說是因為之前統計的不及時,這才延誤了。”

李煦單獨拿了一個縣的賬簿出來,又要了筆和紙,算了這個縣的人均耕田數量,這一算,差點沒氣吐血,他又拿了漳宜縣的數據擺在紀韓宇麵前,“你看看這兩個數字,可看出什麼來了?”

兩個數字一大一小自然是一看明了,但這兩個數字代表什麼紀韓宇卻不知,“還請王爺明示。”

“這是當地人均擁有的耕田數量,漳宜縣人均才三畝,這個浦西縣卻達到了二十一畝,這還隻是耕田的數量不含耕地的,本王倒想問問,這一人二十一畝田要靠什麼耕完?

漳宜因為有鹽田,不少百姓爭相去做鹽工,種田的百姓相對會少些,但這比例也不可能差太多,更何況,這人均可是包含孩童和老人的,你覺得一個五口之家能種得了上百畝的田嗎?”

紀韓宇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著臉說:“下官這就安排人手去各縣重查。”

李煦搖頭說:“查是肯定要查的,但此時開始查太晚了。”他把賬簿翻開,將延誤上報的那一半全部一刀切了,“告訴他們,政令中明確規定了時間,哪怕超出一天都不算數,該嚴格時務必嚴格,咱們已經在做善事了,但卻不能由他們牽著鼻子走,該怎麼給,給多少都是由我們說了算的。”

紀韓宇還是太稚嫩了,論學問他不比其他人差,論政治也算中上,但論實務到底還是差了點經驗。

但這並非一朝一夕能學成的,隻能靠他自己摸索慢慢積累經驗,李煦自己也不是政客更不是專家,懂得的也有限。

賬簿去了一半,剩餘的那部分,李煦依然讓他找人統計各縣人均耕地數,但凡超過五的便安排人去徹查,“你可以挑選幾個正直可靠的官員組成督察隊,到各地巡查,不僅是土地數量,還有稅收等方麵,可以納入年底考評,今年王府進賬頗豐,年底本王會給各級官員派發獎金,發多還是發少全看他們今年的業績,這件事由你著手去做,具體方案十月前務必寫出來。”

紀韓宇知道,這是李煦給他收買人心的大好機會,發錢誰都喜歡,由他牽頭做這件事,得到好處的官員自然會記他的好,而且獎勵與年底考評掛鉤,那官員們明年該怎麼做就得重新思量了,對他這個能掌握生殺大權的郡丞也勢必忌憚幾分。

寇驍啃了一個乾米餅,喝了一口雨水,雨下的很大,他們一群人隻能躲在樹林中,無法紮營無法生火,好在乾糧還有,不至於餓死。

“這他娘的什麼天氣?天天下雨,而且到處的路都不通暢,一小段路一天都走不完。”趙剛脫掉衣服擰乾水,然後掛在樹乾上晾,雖然不可能晾乾,但好歹不會繼續滴水。

寇驍頭上頂著一片芭蕉葉,身上披著雨衣,裡頭也是空蕩蕩的,他嚼著米餅說:“去把縣令請過來,本將軍要問話。”

寇驍抵達上杭縣後,先去了縣衙,但縣衙從上到下沒人能說清楚受災的情況,是重是緩,之前去勘察災情的官員一去無回,不知是被困山區還是被黃土掩埋了。

寇驍也顧不上追究官員的瀆職之罪,抓著縣令、縣丞和幾個掌權的官員一起下鄉,走了兩天還在這山裡轉圈,偏偏大雨不停地下,到處道路被阻,他們寸步難行。

縣令是個矮墩墩的胖子,渾身濕透了,顫抖著跪在寇驍麵前,“將……將軍找下官來有何吩咐?”

“縣衙裡有沒有熟悉這邊地形的人?有的話去叫幾個來,這麼繞下去什麼時候能到目的地。”

“有的有的,下官的隨從就是南陽鎮的,下官這就把人叫來。”

寇驍氣得踹了他一腳,“有向導不早說,你是嫌喝的雨水還不夠多是嗎?”

“不不,下……下官隻是……不……不敢。”寇將軍沒問話,他一直都躲在隊伍的最後方,哪敢冒出頭提意見,這位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啊。

打從寇驍一腳踏進縣衙開始,縣令就覺得自己腦袋不保,遲早要被哢嚓了,這種心理狀態下,他更是不敢出現在寇驍麵前了。

隨從就在他身後,聽到自己的名字趕緊上前,寇驍隻問:“這裡去南陽鎮還有其他路嗎?”

“回將軍,三條路都試過了,不通,小人也不知還有無其他道路。”

見他還算鎮定,寇驍命他站起來指個方向,“南陽在這個位置的哪邊?既然沒路那就開辟條新路出來。”

這樹林裡入眼的全是樹,根本無法辨彆方向,隨從搖頭說:“小人也不知,隻知南陽在上杭的西邊。”

寇驍擅長軍陣,對方位很敏感,把最後一口米餅塞進嘴裡,拍了拍手手:“再休息一刻鐘,然後全員出發,入夜前必須走出這座大山。”這時候,他分外想念水泥路,就算被掩埋了一段,好歹容易找到另外一段,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連路都找不到。

一刻鐘後,隊伍沿著寇驍指明的方向前進,遇樹砍樹,遇河過河,大家交替著在前頭開路,總算在天黑前摸下了山。

山下有一條小道,眺望遠處還有炊煙,寇驍回頭望著這條路的兩端,問那隨從:“走哪邊?”

隨從不太確定地說:“這個地方小人以前沒有來過。”

趙剛拍了他一巴掌,“你小子不是南陽鎮的人嗎?怎麼一問三不知。”

“將軍明鑒,小人十歲就到縣城討生活了,多年未曾歸鄉,因此記得不是很清楚。”

趙剛嘀咕了一句:“難怪聽說南陽鎮全沒了,也沒見你傷心難過,你在鎮上可還有親朋好友?”

隨從搖搖頭,又說:“南陽鎮四麵環山,若真被山泥掩埋,可能很難找到出路。”

寇驍不敢耽擱時間,領著人繼續往西,從距離判斷,他們走上一天絕對不可能到不了,如果沒看到就返回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這時候沒有完整的地圖,每個鄉鎮在哪不熟悉的人根本說不清楚,很多鄉鎮隻是一個名字,大概的方位,縣令一輩子都未必會去一次,幾個常年在鄉下跑的官員都被派出去沒有回來,寇驍也是兩眼一抹黑,抓瞎。

好在他的判斷沒有出錯,走了兩個時辰後,他們遇到了一個隻有幾戶人家的小村子,村子的一半良田被泥石覆蓋了,好在村民安然無恙。

從村民口中,寇驍得知南陽鎮就在附近,並且那一條泥石河流很可能就是從南陽鎮的方向流過來的。

寇驍無法從泥石流上直接走過去,隻能從旁邊的山腰邊開路邊往前走,夜幕降臨,雨已經停了,但烏雲蓋頂沒有一點星光和月光,四周除了安靜還是安靜。

火把還沒燃燒多久就熄滅了,寇驍不得不下令:“停下,各自找地方休息,天亮了再走。”

這一夜大家都沒有睡好,誰也不知道底下那條泥石流下是否埋著屍體,也不知前路是怎樣,他們是否還能看到一個完好無損的鎮子。

天還沒亮,寇驍睜開眼睛,睡意蕩然無存,便把縣令那名隨從喊來問話:“南陽鎮周邊的村子多嗎?”

“距離近的有幾個,再遠些的都是些很小的村子,與昨夜路過那個相似,大村子幾乎都在鎮的周邊。”

這可真不是個好消息,趙剛與寇家軍陸續醒了,有人找了乾枯的樹葉來生火,被雨淋過的枯葉冒出大股大股的濃煙,嗆的其餘人也醒了。

天漸漸亮了,但沒有陽光,寇驍用水溝裡的水洗了把臉,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翻看起來,這是李煦親手寫的物資清單,用鵝毛筆寫的,筆跡有些潦草,看得出來,李煦用鵝毛筆比用毛筆順暢,這是寇驍無法理解的事情。

他身邊隻有這個是李煦用過的東西,藏在懷裡時不時看一看,以解相思之苦,早知道這趟賑災之路這麼艱難,他應該問李煦討要幾樣貼身小物件來,就不知道會不會再挨幾拳頭。

想起李煦朝他揮拳頭的樣子,寇驍莫名覺得那也是一種幸福,這種連麵都見不到的日子才是煎熬。

137 微服私訪

“除了上杭縣,其餘地方可有災情報來?”李煦問紀韓宇,這才是他今天來找紀韓宇的主要目的。

“每個月總免不了有些地方鬨災,有時候是洪澇,有時候是冰雹,有時候甚至是猛獸下山,光是上個月就有十幾起這樣的事情,您如果問的是大雨導致的,除了上杭,其餘都是洪水淹掉部分農田,並未造成人員傷亡,這樣的災情郡守府隻會下達公文慰問,不會給與補助。”

李煦點點頭,思緒不知跑去了何方,半晌才說:“寇將軍來信了,兩日前才抵達上杭縣,災情不明,估計他下一步就是去災區了,他一路過去都有遇到道路被掩埋的現象,本王擔心周邊還有災情未明了的地方。”

這是個消息閉塞的年代,不少村子與世隔絕,也許消失了許久才會被外人知道,李煦擁有這身份,就見不得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當即決定:“本王要親自去看看,閩州這邊的事情你多看顧著點,尤其是幾家工廠那邊,派衙役輪班值守,如果有人敢搗亂,先拿下再說。”

“王爺不可。”紀韓宇堅決反對:“您怎敢親身犯險?就算要去查看災情,也該由郡守府的官員去,下官也可以親自帶人走一趟,您萬萬不可。”

“彆說了,本王原本就有意多到各處走走,借此機會去西南看看,任何政策都應該因地製宜,因人而異,坐在府中是無法了解真正的民情的,將來有機會你確實也該到處去看看,但不是現在。”

紀韓宇依舊不同意,“聽說那邊的官員已經失蹤了幾個,災區情況不明,危險萬分,您千金之體萬萬不可去冒險,您要是放心不下其他人,可以派心腹之人去查探,一來一回半月足以。”

李煦強硬地說:“本王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改變,何況本王不是征求你的意見,而是通知你,記住,有事可以找雷鳴,也可以去找薑秋明,這二人可信。”

紀韓宇焦躁地在原地轉圈,擔憂地看著李煦:“王爺,您就不想想,您和寇將軍一同離開,萬一失聯,這南越該亂成什麼樣子?靠下官肯定是撐不住局勢的。”

“還有七千寇家軍看守大本營,東南還有一千水師一千鹽工,都是戰鬥力,再不濟,先躲一躲,等本王或者寇將軍回來,更何況,隻有本王離開,那些想暗中操作的人才會大膽地露出馬腳來。”

紀韓宇堅決反對:“您不能拿自己安危做賭,您懷疑誰讓人查便是,何必以身犯險?”

李煦慢悠悠地喝完一杯茶,甩袖離開了,紀韓宇追出去幾步就退了回來,順王一旦離開閩州城,他身上的擔子就重了,萬事都要安排,既然改變不了順王的決定,隻能儘力保障後方安穩了。

出了郡守府,李煦坐上回府的馬車,賀遵鑽了進來,渾身泛著冷氣坐在李煦對麵。

李煦笑著問他:“怎麼了?你也反對本王出巡嗎?”

賀遵摘下麵具,臉上的傷痕經過大半年的調理已經好上許多了,隻是不會一眼把人嚇壞。

他沉聲問:“王爺是因為擔心寇將軍的安危才固執地要去巡查吧?”

“怎麼可能?”李煦皺起眉頭,反駁:“寇驍是去賑災,而本王隻是想暗中去查訪,了解實情。”

“屬下以為紀大人說的很對,您完全可以派信得過的人去,您要是想離開閩州好讓王永連露出馬腳,也沒必要去西南,屬下可以護送您去漳宜鹽田,劉樹半個月來一封信,叮囑屬下要多在您麵前提一提他,免得您忘了他。”

李煦無語地看著他:“那你之前怎麼沒提?”

“因為屬下知道您不會忘,劉樹純屬自尋煩惱,他從小就這樣,屬下已經習慣了。”

李煦不是原主,和他們沒有青梅竹馬的感情,但他能想象得出這樣的感情有多深厚,如果他們知道原主已經不在人世,會如何呢?

李煦上輩子也沒幾個交心的朋友,這輩子更難了,你想和人家交朋友,人家隻想為你鞠躬儘瘁死而後已,層次不同,連朋友都沒得做。

回府後,李煦讓吳進去收拾行李,然後去看了小公主,自從換了新夫子,小公主每天上課都跟玩樂似的,一個半大小子帶著一群丫頭片子,什麼好玩玩什麼,據說最近在學製作弓弩,等做好了還要學射箭。

原本有幾戶管家也想送閨女來陪小公主讀書,結果知道她們每日的課程後,再也沒提過這個話題了,就連原先陪著小公主的伴讀也走了兩個。

外頭甚至有流言說,順王要想把小公主培養成繼承人,文能提筆寫詩武能提槍上陣的那種,李煦想過,如果他這輩子不結婚的話,還真可以考慮考慮,就是不知道小公主喜不喜歡做個女王爺。

在門外剛站定,小公主就看到父王了,手裡拿著裝到一半的弓弩跑出來,“父王,快看,今日姝兒就可以把弓弩做好了。”

“很棒。”李煦摸了摸她的腦袋,瞥了眼做的有些粗糙的弓弩,但一個孩童能做到這個地步,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等這個做好,姝兒就跟著夫子學射箭,夫子說了,這種弓弩輕便,隻要能瞄準目標就能射中,估摸著兩日就能學會,寇叔叔還答應給姝兒一匹小馬駒,到時候姝兒就能騎馬射箭了。”

小公主興奮的兩眼放光,李煦突然問道:“姝兒更喜歡讀書習字還是更喜歡騎馬射箭?”

“都喜歡吧,姝兒還喜歡彈琴,喜歡繡花,喜歡踢毽子,喜歡蹴鞠,喜歡好多好多東西,父王,來到南越以後,沒有了皇宮的森嚴規矩,姝兒覺得日子過的很開心,姝兒不想回京城了。”

李煦看得出來她過的很順心,鮮少有哭鬨煩悶的時候,這樣就好,“不想回就不回了,南越就是我們的家,父王有事要出門幾天,你乖乖在家彆亂跑知道嗎?”

李煦不是第一次出遠門,小公主還是依賴地抱著他撒嬌說:“那您幾天回來呀,姝兒會想您的。”

“不確定,十天半個月吧。”李煦倒是想把女兒帶在身邊,家裡沒有大人他也不放心,但這趟出門他不準備帶護衛隊,小公主跟著他肯定要吃苦的。

小公主抱著李煦的腰搖了搖,“不能帶姝兒一起去嗎?”

“不能,路上太累了,父王舍不得你吃苦,等忙完了這陣子,父王帶你去海邊玩。”

“太好了。”小公主興奮地跳起來,“夫子與我們講過,在海邊挖沙可好玩了,還能撿貝殼挖螃蟹。”

“行,到時候帶你去,想玩什麼都可以。”李煦看著越發放飛自我的女兒,內心有點對原主的愧疚,好好的皇家公主都快被他養成野孩子了,不知道原主知道了會不會後悔死得太早。

“咱們可以去劉公公那邊玩嗎?他給姝兒寄了許多好玩的東西來,那些貝殼可漂亮了,放在耳邊還能聽到大海的聲音。”

“沒問題,再順便把小劉接回來,他都歸心似箭了吧?”論刷存在感,真沒人比劉樹強,上回運了一船水果回來,後來又陸陸續續送了好些來,海產品更是沒斷過,一個月送好幾次,所以家裡的乾貨都快堆積如山了。

第二天天微涼,一輛外形普通的馬車就出了城,駕車的是個三十幾歲的男人,背微駝,守城門的士兵都認得他。

“嘿,老七,今日怎麼這麼早出城?”

“替王爺辦點事去,你們可要檢查車輛?”

“不必不必,誰不知道你是替王爺跑腿辦事的,快去吧,看這天氣,今日還會下雨。”

“好嘞,改日請你們喝酒。”

“行啊,現在發達了還不忘鄉鄰,早知道以前對你好一點。”一群士兵善意地笑了起來,老七也不介意,打了個響鞭,趕著馬車出城了。

馬車駛出城後行至城外十裡處停下來,過了片刻,三輛同樣的馬車往不同的方向駛去,駕車的人穿著一樣的衣裳,頭戴鬥笠,身披雨衣,隻露出一截下巴。

李煦隻帶了賀遵出門,吳進被他留在了郡守府給紀韓宇打下手,府裡的事情則交給了郭孚,這位年輕的副將性格開朗,辦事牢靠,李煦很早就起了挖牆腳的心思,可惜他是寇驍的死忠粉。

一路往西南,有些路段一看就是臨時被清理過的,道路深淺不一,馬車顛簸了半日差點沒把李煦的腰顛斷了。

途中休息時,李煦甚至還能發現寇家軍紮營時留下的痕跡,顯然他們選擇了同樣的地址休息。

這種感覺很奇妙,他走過的路曾經寇驍也走過,他坐著的地方可能寇驍也坐過,他甚至能想象得出寇驍的坐姿和會說的話。

真是奇怪,自己什麼時候這麼了解寇驍了,兩人相處時間其實不長,所以他一直不明白寇驍看上他哪點,如果隻是這副皮囊,那真沒什麼好談的。

“王爺,吃點東西吧。”賀遵捧著一碗麵走過來,這是李煦帶出來的方便麵,隻要燒點水泡一泡就能吃,麵裡還有鹵蛋和鹵肉,加點野蔥味道也很好。

吃完麵,李煦拿出一路上畫的地圖,把今天走過的路補齊,“這裡應該是南越的中部了,是目前人口較為密集的地方,山多田少,得想個辦法鼓動百姓們種些其他東西。”

李煦想把棉花和辣椒推廣到這裡來,隻要種出來的東西賣得出去,百姓們自然樂意種能賣錢的東西。

糧稅可以用錢來抵,這麼一來,就算沒有足夠的水田,百姓們也有足夠的收入支撐生活。

賀遵往火堆裡丟半濕的乾柴,說:“王爺一心為民著想,可有想過,人心易變,這些老百姓一旦富裕起來,反而更難管教了。”

“愚民確實更好糊弄,但一群沒有知識沒有財富的愚民對本王有何益處?提高他們的生活水平,讓他們對本王敬若神明,又能為本王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肯定是利大於弊的。”

賀遵看著逐漸躥高的火苗,點點頭:“您說的對,是屬下狹隘了。”

138 種辣椒

第二天一早,李煦到了附近的一個小村子,寥寥十幾戶人家,沿河而居,大白天的時候,村子裡隻有幾個孩童在大樹下玩泥巴,乍一見到幾個外人來,嚇得跑回家裡躲著。

李煦這次出門特意挑了幾件不起眼的衣服,耐臟耐磨,但那張臉實在太過光鮮,哪怕披個麻布袋也是氣質出眾的人,何況身邊還跟著個戴著銀色麵具的高個子男人。

在村子裡,誰會戴著麵具出門?就算是毀容,也是素麵朝天的,消息靈通一些的,自然能猜出他們的身份。

李煦回頭和賀遵開玩笑說:“早知道就不費事打銀麵具了,換個顏色也騙不了人啊。”

“銀色好看。”賀遵摸了下自己的新麵具,真心覺得以前戴著金麵具出門太傻了,金光閃閃,誰看到了都要多瞄幾眼,也不知是好奇那金麵具的價值還是好奇麵具下的臉。

“你可以換著戴,再杜撰個親兄弟出來,組成金銀二煞,可以直接出道行走江湖了。”李煦說著自己樂了起來,然後又擔憂地問:“哎,要是咱們的身份暴露了,遭人追殺,你一個人頂得住嗎?”

賀遵指了指身後的男子,說:“王爺忘了咱們還有一個人。”

“老七啊,他跑得還沒本王快吧,不過他不是主要目標,想逃還是逃得掉的。”

老七這個人是賀遵從外頭撿回來的,據說就住在城門口附近,每日都在城內外晃蕩,偶爾出城打打獵撈撈魚,日子過的混混沌沌,處於吃不飽也餓不死的狀態。

這個人腳有些坡,背有些駝,看著比實際年齡老十歲,李煦還當賀遵善心大發想扶貧,結果賀遵告訴他,此人可用。

李煦還以為老七會是什麼隱藏於市的武林高手,結果見他被幾個頑皮的孩童追著滿街跑,雖然最後跑掉了,但那狼狽的身姿已經給了他答案,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男人。

老七在後頭老實地笑笑,“王爺放心,小人不會獨自逃生的。”

“可彆,遇難了能跑一個是一個,明知是死還搭上性命不劃算。”李煦見一戶人家的院子裡坐著個老人家,便走過去敲門,“老人家,可以借點水喝嗎?”

那老人家慢慢轉過身,指了指屋簷下的大水缸,用方言說:“水在那,年輕人自便吧。”

這地方的方言和閩州有些差異,但李煦大體能聽得懂,他看了眼暴露在空氣中的大水缸,幾隻蒼蠅趴在水缸邊緣睡覺,頓時不知道怎麼把對話進行下去了。

老七跑去屋裡搬了把凳子給李煦坐,然後去水缸舀了一瓢水自己喝了,絲毫沒有分給李煦和賀遵的意思,然後一抹嘴,跑到李煦身後站著。

“老人家,你們這個村子叫什麼名字啊?”

“盧墩村,年輕人是路過此地嗎?”老人家正用竹片編織簍子,頭也不抬地問。

“是啊,我們此行要去上杭縣,探望親友的,聽說那邊受了災,有些不放心。”

“上杭啊……沒聽過,不知在哪,不過能傳到外地去,肯定是挺嚴重的,這年頭日子難過喲。”

李煦挪到他身邊坐著,和他聊起天來,“老人家手藝不錯啊,這籃子編的真好看。”

“公子是富貴人家,見得少罷了,這是竹簍,這東西人人都會編,不算什麼。”

“那可否賣個竹簍給我們,出門在外,想撈點小魚加個餐。”

“這有何難,撈魚用這種簍子最方便,傍晚時分往水草豐美的河邊藏好,一晚上準能撈半簍魚蝦,不過都是貧賤之物,公子吃得慣嗎?”

“小河魚醃好後裹上麵粉放油裡炸一炸,香酥可口,要是能再來一兩黃酒,更是美味了。”

老人家聽著笑了起來,“那是富貴人家的吃法,聽說城裡的老爺們用豬油炒菜、還能煎肉煎蛋,反正老朽是沒吃過的,不知是何味道。”

“那你們這村子都怎麼吃的?”

“還能怎麼吃,要麼煮湯要麼蒸著吃啊,魚湯可是好東西嘞。”

“那中午能否在您家裡蹭一餐,天天在路上啃乾糧,吃的嗓子疼。”

賀遵和老七齊齊撇開臉,不敢相信順王竟然是如此厚顏無恥之輩,還天天啃乾糧呢,他們這趟出門就沒吃過一頓乾的,不是熱騰騰的煮麵就是熱騰騰的海鮮粥。

老人家點頭說好,“出門在外是遭罪,尤其這天氣熱,食物存不住,但老朽家裡沒什麼好吃的,隻有粗茶淡飯,公子彆嫌棄就好。”

“不會不會,我這兩隨從可以上山打獵,下河捕魚,不會白吃您家的。”說著就分派賀遵和老七出去乾活了。

老七二話不說就走了,賀遵還有些猶豫,不放心把李煦一個人擱這裡。

李煦擺擺手,“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可彆誤了午膳。”

賀遵確實沒去多久,很快就提了隻野兔回來,那兔子不停的蹬腿,活力十足,恐怕還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即將到頭了。

“喲,這位大俠身手不錯吧,這山腳下的野味很少見了,平常大家都要到深山裡才能抓到這些獵物。”

賀遵一言不發地把野兔交給他處理,老人家放下手裡的竹篾,擦了把手,把兔子接過去了,“老朽幫你們處理乾淨,帶著路上吃,出門在外要吃食太難整了,今日中午就先在老朽家湊合一頓吧。”

李煦聞言,撩起袖子跟了過去,“不用,就當是我們主仆三人付的飯錢吧,本公子還有點廚藝,給您露一手。”

老人家這才露出一點異樣的表情,“這可使不得,哪有讓客人下廚的道理?”其實他更想說的是:可彆糟蹋了一隻兔子,李煦看著實在不像是能下廚的樣子。

最後,李煦沒能爭奪到主廚的位置,因為這戶人家的廚房太簡陋了,除了一點鹽什麼調料都沒有,李煦再好的水平也發揮不出來,隻好默默地退出廚房。

沒多久,老七也回來了,手裡用草繩吊著一條四五斤的大草魚,衣服兜裡還裝著一袋子螺絲。

李煦看著那把螺絲,心裡一動,讓老七去拿了幾顆辣椒,揣著進了廚房。

快到午時,這戶人家外出乾活的人全回來了,老人家有三子一女,三個兒子全都成年了,女兒才十二三歲的年紀,背著一簍豬草回來,還摘了點野蘑菇,看情況這四個孩子都未婚,。

看到家裡來了陌生人,幾個小輩都露出戒備的神情,尤其賀遵戴著麵具不敢以真麵目示人,更不像個好人。

老人家和李煦混熟了些,招呼子女過來,“快來用膳,這位公子家人打來了一隻野兔一條魚,還炒了一把螺絲,可豐盛了。”

這樣規格的飯食他們隻有過年才能享用的到,平時就算打到野味也會風乾了慢慢吃,一條魚也要分幾次煮了,哪裡能奢侈的全下鍋。

把李煦讓到主位坐著,賀遵和老七一左一右坐著,他們一家五口才敢落座。

一餐飯吃得沉默,隻能聽見扒飯咀嚼的聲音,李煦吃得很慢,飯粒有些生硬,而且有沒有舂乾淨的稻穀皮,菜也缺了些味道,不過因為放了點辣椒,還是挺下飯的。

等吃過飯,李煦又問了些家中生計,聽他們說家裡隻有十畝田,地倒是不少,但除了種菜種幾棵果樹也沒什麼用途。

李煦拿出幾顆辣椒擺在桌上,問:“這東西名叫辣椒,剛才你們吃的菜裡都有加了一點點,你們覺得味道如何?”

老人家是看著李煦把這東西放到菜裡的,他其實想阻止,可惜動作沒李煦快,要不是李煦保證不破壞食材,他都恨不得把辣椒撈出來丟了,不過剛才的幾道菜味道確實不錯,比平時做的更下飯,微微有些嗆人的味道也能接受。

三個年輕男人不太明白李煦的意思,看了老父親一眼,老大才開口說:“還……還行吧。”說實話,他吃了三碗飯也沒吃幾口菜,味道也沒太嘗出來,隻覺得好吃,畢竟一年到頭也沒幾餐能吃到肉的。

“是這樣的,在下閩州人,家中做點小生意,賣土特產的,有個管事在外地帶回來了這個辣椒,試過之後發現可以做菜,因此想大麵積種植,但人手不夠,所以想問問你們,可願意種這個?無論你們種多少,在下都會按全部收購,一斤曬乾的辣椒二十文錢,種子可以免費提供給你們。”

“這……”一家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敢相信,這辣椒是什麼好物嗎,竟然還要大麵積種植。

“不僅是你們,全村的人都可以種,老人家可以去請每家每戶做主的人過來詳談,隻要願意,下個月在下就派人送種子來。”

幾個兒子看著老父親,顯然是想聽聽他的意見,老人家看看李煦有看看桌上的剩菜,點頭說:“那就先去把鄉親們請來吧,大家合計合計,還有,公子姓誰名誰也得給個準的,如果要種這個什麼辣椒,您必須先付定金。”

李煦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可以,這樣吧,一斤種子大約能種十畝地,到時候把你們要種的多少地就領多少種子,定金按一畝地五百文給,但誰家要是胡亂報數,到期給不了那麼的辣椒,這定金本公子是要收回來的,這點請務必轉告大家。”

老人家讓三個兒子去請人,女孩將桌上的剩菜剩飯收進廚房,又把廳堂打掃了一遍,去請的人也陸續到了。

大概是聽說有錢可以掙,每家每戶都來了三四個人,顯然是家裡能說上話的都來了,不過一眼看去,全是男人。

李煦把辣椒遞給他們傳看,又告訴他們辣椒的用途。

每個人第一個問題都是:“您說的是真的?無論種出多少辣椒都能收購?”他們最怕的是種出來的東西賣不出去,那就白費功夫了。

“這點你們放心,本公子說到做到,如果到期沒有人來收購,你們可以帶著貨去閩州城,就找城裡最大的福來酒樓,這些辣椒若是賣給酒樓價格比收購價更高。”

有個年紀頗大的男人驚叫道:“福來酒樓我知道,我那小舅子曾經在酒樓做過小二呢,後來自個出來開了家小食鋪,我可以寫信去問問他。”

有人心思動了起來,如果賣給酒樓的價格更高,他們為何要不自己帶去城裡賣呢?這裡去閩州城走路也就半個月的時間。

“不知公子可要求數量?還是隨我等自己決定種多少賣多少?”

“種多少你們隨意,剛我與老丈人說過了,一畝地給五百文定金,收獲時再按實際數量算賬,一斤曬乾的辣椒二十文,這個價格還算公道吧?”

大家其實不知道辣椒到底怎麼種,更不知道這東西一畝地能產多少斤,但聽到能拿到一畝地五百文的定金,一個個都有些坐不住了。

他們一年到頭所有收入都未必有五百文,如果能種上十畝地,那……那就是五兩銀啊,天啊,五兩銀,他們家的孩子就能娶媳婦了。

“種辣椒隻要乾地就行,門前屋後、山腳山腰,哪裡都行,到時候管事會來傳授你們種植經驗,這是長久的買賣,並非隻種這一次就結束了,你們可以回去與家人商量,一個時辰後把種的耕地數報給我,一個月後會有人帶著種子來找你們的。”

眾人心思活絡,紛紛跑回家裡和自家人商議起來。

139 去還是不去

李煦一共找了兩個這樣的小村子,一個種辣椒,一個種棉花,算是他選出的兩個試點,隻要有利可圖,明年肯定能推廣開來。

這天,李煦三人入了一座城,城門高大巍峨,用巨石砌成,竟然比閩州的城樓更牢固,城門上頭刻著“永州”二字,李煦問:“這永州可是上杭縣附近的那個永州?”

老七點點頭說:“是很近了,您打算在永州住一宿嗎?”

“不,先住幾天,打聽一下那邊的情況再說。”

既然離得近了,李煦也就不急了,上杭那邊有寇驍在,他急忙跑去可能會打亂他的安排,隻要知道他們安全就好了。

到城裡找了家客棧住下,李煦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抬水來洗澡,小二是個斜眼的年輕人,穿著不倫不類,聽到要大桶熱水老不樂意了:“後頭的水井裡自己提去,這大夏天的誰給你們燒熱水?木柴不要錢的嗎?”

李煦也不是洗不了冷水澡,這一路過來經常就在河水裡洗了,但有鍋有灶了,他為什麼要虧待自己?

老七推搪了他一把:“怎麼說話呢?讓你燒水你就去,錢少不了你的。”

這一下可把小二惹火了,“嘿,真是有錢多作怪,既然來了這貧瘠的永州城,還想當玉皇大帝不成?你知道永州城的木柴有多貴嗎?”

賀遵走到小二麵前,一隻手將他提起來,拍著他的臉問:“去還是不去?”

小二盯著他臉上的銀色麵具,突然伸手將他麵具拍開,麵具下麵露出了一張傷痕滿滿的臉,賀遵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手不由得拽緊了。

那小二被嚇得縮起脖子,卻還是壯著膽子喊道:“哈,原本是個醜八怪,難怪不敢見人,你們這些奇奇怪怪的人,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嗎?要熱水自己燒去。”

賀遵眼神驀地一變,任誰毀容後聽到“醜八怪”都要生氣,他心裡戾氣橫生,盯著那截脆弱的脖頸看了許久,隻要輕輕一擰,這顆腦袋就能隨時搬家了。

李煦也是真的生氣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服務態度的小二,掌櫃的呢?”

“找我爹也沒用,這家客棧我說了算。”

“哦……原來是少東家,失敬,難怪敢這麼囂張。”李煦掰開賀遵的手,讓那人落在地上,然後一腳踹在年輕人肚子上,這一腳足夠重,年輕人發出一身慘叫,重重地撞到牆上後滾落在地。

客棧裡住宿的客人聽到聲音出來看熱鬨,見這年輕人的慘樣,紛紛拍手叫好:“該,就得教訓教訓他。”

“真是敗壞了他爹一輩子積攢的好名聲,我看這客棧遲早要關門。”

“可憐老祁經營了一輩子才有這家客棧,做到永州城最大,就要被這不肖子孫敗光了。”

“我要是他啊,趕緊賣了這家客棧拿著錢逍遙去,何必天天在這看人臉色,還得罪人。”

“你以為他不想嗎?那是因為老祁還沒斷氣,聽說家裡幾個兄弟為了家財都快打起來了。”

李煦朝看客們拱拱手,好奇地問:“各位都是本地人嗎?”

“我們都是附近鄉鎮的走商,常來常往的,從早年就一直在這家客棧歇腳了,那會兒老祁當家,對大家可熱心了,知道我們走商不易,替我們想的周到,洗衣做飯、縫縫補補都給做了,沒想到啊,老祁心善人卻沒個好命,才四十出頭身體就不行了,還養了三個不孝兒子。”

“那確實是可憐。”李煦也沒想大動乾戈,看到這些常在永州附近走動的商人,和和氣氣地說:“相逢即是緣,幾位要是不嫌棄不如和在下喝杯茶吧?”

眾人見他年紀輕輕就氣質出眾,而且帶著兩個仆從出門,顯然出身富貴,自然樂於交往。

李煦讓老七去馬車上拿了茶具和茶葉,就擺在大堂裡圍著一張四方桌坐了。

有個客人見狀,驚呼道:“喲,這可是閩州今年新出的岩茶啊,而且看這套茶具就知道規格很高,茶葉肯定也不俗,公子是閩州來的嗎?”

“是的,家住閩州,這茶葉是親戚送的,不算什麼。”客棧裡除了個扮做小二的少東家,還有兩個幫廚三個打掃的粗仆,老七用了幾文錢打發一個粗仆去燒了壺開水來,自己則去房間給李煦打掃鋪床。

這是出門前小吳總管交代他的,外宿野地時無法鋪張就算了,如果是住客棧或是借宿人家,一定要用王府的東西,免得王爺睡不好。

這點老七很能理解,堂堂王爺出門,沒有前呼後擁的儀仗,這點講究還是要的,因此做的分外用心。

幾杯茶打開了談話的局麵,李煦又拿出茶點分給眾人,和他們聊起當地的民生風俗。

“這永州在下是第一次來,不知有何特色?”

“永州城的特色啊,大概就是石頭多吧,哈哈……”有個中年男人自嘲道:“咱們永州城不得上天眷顧,田地甚少,四處的山裡都是岩石,您進城時看到那高大堅固的城樓了吧,那就是永州的特色了,這裡十裡八村幾乎都是用石頭砌房子,當年海賊動亂時,最安全的就是我們永州了,但也因為如此,永州城缺衣少糧,我們這些人啊,就是從彆處收購些糧食肉菜,送到永州來販賣的。”

“照這麼說,當地人以什麼為生呢?”沒田地耕種,對老百姓來說確實是最慘的事。

“這個嘛,各人有個人的活法,田地雖少,但總還是有一點的,有些人以販賣石頭為生,有些人就到外地謀生,日子將就著過唄,餓不死就行了。”

“以采石為生確實是個不錯的生計,但石頭總會采完的,而且也不是人人都做得這買賣,附近的需求是有數的。”

“這道理誰都懂,但還能如何呢,石頭山雖然不好,但也有好處不是,至少其他縣鬨災的時候永州城一定是安全的,聽說隔壁上杭縣都被泥石淹了幾個村子裡,咱們永州城就不可能出現這種問題。”

李煦立即跟上話題,“這事在下也有所耳聞,是真的嗎?不知情況如何?”

“真事,我們都聽來往的人說過了,就是不知道傷亡大不大。”

“肯定大,我都瞧見寇家軍往那邊去了,如果不大,怎麼可能驚動寇家軍,官府那些人啊,如果是小事巴不得捂得死死的,怎麼可能上報給郡守府。”

“這倒是,那咱們下回可以往那邊跑幾趟,一鬨災,肯定缺糧,這生意做得。”

“怕就怕你的糧食一進城,就被扣下來做賑災糧了,又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

“呃……還真有可能,寇家軍蠻不講理起來說不定連縣老爺家的糧庫也不放過,咱們還想去做生意,可不就撞人家口袋裡了嗎?”

李煦想想寇驍的行事作風,還真有可能,如果賑災糧不夠,這些送糧過去賣的商人肯定是第一個被公關的對象,以前沒錢的時候自然是不會給錢的,現在他兜裡揣著自己給他的一千兩銀呢。

李煦裝作不經意問道:“那不知現在情況如何了,在下原本還想往上杭縣去的。”

“那就不知了,不過城裡肯定有那邊過來的人,可以找幾個人問問。”說這話的人還有些人脈,喝了杯茶就站起身說:“您等著,在下正好有個認識的人,去請他過來一起喝茶聊聊。”

李煦先謝過他,然後又問在座的其他人,“之前看過官府的告示,說今年還能再種一季糧食,幾位家中可有田地?”

一個鬢角發白的男人局促地搓著手:“田地是有,種幾畝地夠自家口糧而已,開荒種糧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就算官府給了種子,能不能種出來還不一定呢。”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都這個時節了還再播種,萬一霜降前沒能收割,那穀子還能長嗎?我看啊,純粹上上頭那位胡亂指點。”

“我聽說北地有種冬小麥,也許那位以為水稻也能在冬季種吧。”

李煦聽完隻是笑笑沒反駁,這種觀點他這一路聽了不少,在第二季水稻沒能收割前,這種輿論肯定少不了。

賀遵重重地放在茶杯,發出一聲響動,大家都有些怕他,之前他麵具被拍掉的那一瞬間大家都看到了他的臉。

擁有這樣一張臉的人肯定不是什麼善茬,隻聽他說:“不知道就彆胡說,郡守府的幾位大人已經在試驗田裡試種過了,水稻三個月就能收割,而且產量大增,你們難道不想多收點糧食嗎?”

“這位兄台,不是我們要非議政事,隻是我們等小民過日子不易啊,萬一種不成功呢?這白白耗費了多少力氣進去。”

賀遵嘴角一扯冷笑道:“那有什麼損失嗎?田是荒地開出來的,種子是官府發的,農具也有新的,無非是花三四個月的勞作而已,這點本錢都不舍得下,還想坐等天上掉餡餅嗎?”

這話說的眾人麵上無光,他們做生意的都想做無本買賣,但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官府這次的政策真是非常好了,隻是他們不相信而已。

“其實我更想要官府發的鹽,那鹽真是好啊,可惜不知來源,連官府的人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咱們這位順王當真是明主,打從他來到南越後,帶來了不少好東西。”

李煦笑了笑沒說話,其餘人紛紛讚同,新製的鹽他們都領到手了,那品質那味道真是好的沒話說,到處都有人在打聽這些鹽的來處,有些人隻打聽到是順王新發明的曬鹽之法,有些打聽到是從西南沿海那邊出產的,但具體是哪沒人知道。

等他們議論完,李煦才不經意地問:“如果有這樣的鹽給你們帶去外郡販賣,你們願意去嗎?”

眾人立即停下議論,詫異地看著李煦,許久才有人苦笑出聲:“公子可真會開玩笑,不止南越,就是全大燕,販賣私鹽也是犯法的,我們這等平民,哪敢做這種生意?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如果是官家允許的呢?”

“哈哈,那更不可能,官家要賣鹽自然有官府的鹽官去,怎麼會輪到我們這些平頭百姓?”

“是啊,小公子年紀輕,不知道這鹽道裡水深著呢,這鹽商哪個不是大家族出身,就說上一任郡丞大人吧,他也販賣私鹽啊,可你瞧,誰敢揭發他?”

李煦還不知道有這回事,驚訝地問:“這消息可真?上一任郡丞大人是雷戰吧,他怎敢?”

“怎麼不敢,郡守大人是他親兄弟呢,說不定就是郡守大人首肯的。”

李煦眼睛眯了眯,然後勾起一道輕笑,“不提這個不提這個,如果你們有這想法,可以到閩州尋求機會。”

大家麵麵相覷,這年輕人說的太肯定了,害他們心動不已,賣鹽啊,那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何況南越的鹽那麼好,準能賣得動的。

可他們也不是傻子,這種好事怎麼可能落在他們頭上?

大家訕訕地笑著,把這個話題揭過去了,同時心裡把李煦列為輕狂少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140 甘順

“李公子,這位就是我那上杭縣的朋友,名叫甘順。”年輕人將甘順推到李煦跟前,替他介紹說:“他家住縣城,家裡開了家布坊,平日裡來往周邊做些布匹買賣,偶爾也會帶點其他雜貨,十天前剛從那邊過來。”

李煦打量了一樣這名叫甘順的年輕人,長的白白淨淨,偏瘦,五官平和,是個一眼就讓人有好感的人,他讓賀遵給他擺個座椅,“請坐吧。”

甘順的目光落在李煦臉上停了好一會兒,然後拍了拍衣擺低頭坐在李煦身邊的位置上,沒辦法,其他位置都坐滿了,李煦眼角餘光瞥見了他發紅的耳朵,心想:這也是個靦腆害羞的男孩子啊。

真是怪了,他怎麼老招男孩子,難道這張臉真的太有魅力了?

甘順抬起頭,不敢直視李煦,視線落在他泡茶的手上,那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白皙纖細,指甲圓潤,比他見過的任何一雙手都好看,他定了定神,開口說:“聽袁兄說李公子想前往上杭縣?”

“是有此意。”李煦屈尊降貴地給他倒了杯茶,他在這方麵真沒什麼忌諱,人人平等的觀念伴隨著他三十幾年,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那您還是推遲些日子去吧,那邊目前有些亂。”

“亂?怎麼會?不是說寇家軍已經過去賑災了?”李煦心想,寇驍那小子能讓局麵亂起來?有苗頭肯定被他**了。

“不不,您誤會我的意思了,在下說的亂指的是那邊的路到處被堵,日前我派家仆捎信回家,走到一半路就不通了,後來是寇家軍挖通了路他才能回到縣城,您這時候去,說不定還會遇到這種情況。”

李煦明白他的意思,便問:“這邊的路一直是這樣嗎?一下雨就塌方?那要是沒有軍隊挖路該如何?”

甘順和其他人同時露出無奈的神情,“山路本就是這樣的,各地每年都會召集役夫通路,除了我等這樣常年外出的,其實對本地百姓影響不大。”

這倒是,一般人家幾年也不會出一趟院門,路通不通確實影響不大。

“不知你那家仆可有回信,在下想知道那邊的最新情況,如果災情明了了,這趟路也沒什麼可怕的。”

“隻知寇將軍帶著縣衙幾位大人一同下鄉了,想必這幾日就有消息傳來了,您要是不急,可再等兩日。”

李煦點頭說好,他確實不急,之前人在閩州,每天都睡不著覺,現在離得近了,他安心不少,真要有什麼壞消息,他一天也能趕過去。

“不說這個了,喝茶吧。”

一群都是在外討生活的小商人,話題總脫不開物價,這個說劍州的竹子便宜,那個說浦西有便宜的桂花蜜,很受夫人小姐們喜歡,還有閩州城新開了一家布染坊,染出的顏色非常新穎,尤其是那大紅色,豔的讓人心砰砰跳,好想再穿一次喜服的感覺。

“甘家大郎,你不是快成親了嗎,可以考慮扯一匹紅布做喜服,除了貴沒彆的缺點了,而且你也擅長染布,說不定可以去學些經驗。”

李煦詫異地看著甘順,“甘少東家還會染布?”這可不是說會就會的,沒點技術,染出來的布就廢了。

甘順紅著臉說:“家學淵源,也隻學會了一點皮毛,家父這些年眼睛不行了,否則還能再教我幾年。”

“不知甘家在這永州可有分鋪?”李煦想去看看他家的布染的怎麼樣,如果真有手藝倒是可以考慮合作。

“有的,李公子可要去看看。”

“好,還請前方帶路。”李煦閒來無事,也想出去逛逛。

除了他們,其餘人對甘家布坊不感興趣,便也不參與了,正好老七下樓來,李煦便讓他繼續泡茶招待大家。

甘家的商鋪離客棧不遠,臨街就是,店麵不大,店裡隻有一個掌櫃在看店,看到甘順激動地迎上來:“少東家,您來啦。”

甘順點點頭,給李煦介紹說:“這永州的店鋪略小些,布匹品種也不多,李公子隨便看看。”

李煦用手摸了摸布匹的手感,這甘家布坊賣的比較多的還是最普通的麻布和葛布,顏色也比較單一,都是普通百姓常用的灰色、藍色之類的,也有幾匹花樣時興的綢緞,顏色更豔麗些,但豔的有些刺目。

唯一一匹顏色亮麗卻不俗氣的隻有店鋪正中央高高擺著的一匹錦緞,用紗櫥罩著。

甘順見他目光落在紗櫥上,解釋說:“那匹是我父親染出來的錦緞,是三年前的布了,可惜現如今隻能擺在上頭做裝飾用。”隻有富貴人家才買得起錦,甘順還沒敢接錦緞的生意,因此隻能擺著看。

“可以拿下來我看看嗎?”李煦指著那匹錦緞問。

甘順稍作猶豫便同意了,掌櫃不知李煦的身份,但做買賣的總會看人,看李煦穿著就知道李煦身份不凡,也就沒什麼抵觸心裡,隻是把布匹拿下來的時候小心再小心,深怕自己手掌太粗糙把布勾絲了。

李煦上手摸了一下,是比較上等的錦緞,但他的衣物基本都是這個等級往上的,所以談不上驚豔,但布匹上的花紋讓他挺意外的,這是一匹桃紅色印有銀色暗紋的布料,顏色粉嫩鮮豔,上頭還點綴著蝴蝶與花簇,非常適合年輕女孩子裁衣服穿,李煦有些心動,問:“這匹錦緞可以賣與我嗎?”

甘順和掌櫃麵麵相覷,這東西非常貴也不至於,隻是畢竟是他父親最得意的作品,而且他父親眼睛不好後,這樣的布匹怕是染不出來了,所以才顯得珍貴。

“您確定要?”

“嗯,顏色好看,刺繡也不錯,可以帶回去給小女裁衣裙穿。”

甘順猜測這位李公子的年紀不超過二十,聽他提起女兒心裡不知為何有些失落,不過還是說:“這錦緞畢竟放了三年,有些舊了。”

李煦並不介意,這年頭壓箱底的好布料多得是,許多女孩陪嫁時的布匹都是積攢了好多年的,一點也不會壞,他也是真喜歡才會買。

來到南越後,他們能買到的好布料非常有限,他自己是無所謂,什麼都能穿,但小姑娘還是要穿精致好看些,正好家裡的布坊開始做生意了,他有時間可以慢慢折騰。

買了人家的鎮店之寶,李煦這才仔細看店內的其他布匹,說實話,並不怎麼能入眼,在小地方可能還算好,在李煦眼裡就顯得太土氣了。

甘順從他的表情中已經看到了答案,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公子彆看了,這店裡也就隻有那一匹錦緞勉強能入您的眼。”

這是實話,李煦並未反駁,“家中也有染坊布坊,你這手藝還有待進步,但你年輕,有的是時間學習。”

“原來您家是同行,讓您見笑了,這邊商貿閉塞,外頭的商戶很少來,甘某也隻是井底之蛙,將來有機會能走出去看看才好。”

“這有何難?”李煦知道,要想全麵提升百姓生活水平,光靠他一人發展商業是不夠的,他一個人能培養的團隊有限,而且手藝人更重要的是知識交流,閉門造車很難有進步。

有好的經驗傳授出去,讓所有人都受益,一百個受益的人中隻要有一個人激發了靈感,那就是進步。

李煦借用了紙筆給甘順寫了一封介紹信,是介紹他去布坊交流學習的,“如果甘少東家不介意家族技術外流,可以拿著這封信到閩州李記製衣坊,那裡有幾位手藝不錯的印染工匠,你們可以相互交流學習。”

甘順詫異地接過信,這是他這輩子收到過最珍貴的信件了,他們甘家的技術在當地看來比較值錢,但拿到外頭去肯定是沒法比的,這李記製衣坊他沒聽說過,但能在閩州生根,加上這位李公子身上衣著的布料,就知道是他占便宜了。

他深深做了個揖,“多謝李公子的再造之恩,這閩州在下一定會去的。”等他到了閩州城,知道李公子的身份時,才知道自己遇到了天大的貴人,而他的命運也因此徹底改變。

看完了布料,李煦帶著賀遵在街上閒逛起來,這永州確實蕭條,商業街總共就一條通到底,商鋪的生意也都很一般,李煦買了一點當地特產,這是他到一個地方的習慣。

上輩子網絡很發達,所以他外出旅遊基本不買特產這種東西,但這時候的特產就真的是當地所特有的,彆處想買還買不到。

賀遵提著東西跟在他身後,一腳踏進客棧就發現氣氛有異,他們之前泡茶的桌子被踹翻在地,他家王爺那套上等的茶具四分五裂,連茶盤都斷成了兩截。

賀遵目光變冷,把手裡的東西隨意擱在櫃台上,走到李煦身前,“是誰在此鬨事?”

客棧的一樓就是大堂後廚,還有半個不大的院子,此時一眼看去連隻蒼蠅都沒有,但賀遵耳力過人,自然能聽出細微的動靜。

“出來個人回話!”賀遵提高音量喊道。

從後廚裡探出一顆腦袋,李煦看過去,發現是之前和他們一起喝茶的走商,便開口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顯然鬆了口氣,慢吞吞的從門外挪出來,臉上有塊青腫的傷痕,腿也有些坡,他挪過來歎氣道:“李公子快離開吧,那祁家少東家帶著衙役來抓人了,硬說我們偷竊了他家的財物,還把他打成重傷,要把大家投入牢獄。”

“偷竊財物?這得有憑有據吧?他們人呢?”

“剛追著幾位朋友跑出去了,您那位隨從見他打碎了茶具也追著去討要賠償了。”

李煦走到自己的茶具屍體前,嘴角勾了勾,彎腰撿了一塊茶壺碎片,冷聲說:“確實得賠償本公子的損失。”

那人見狀,朝他拱手說:“李公子,您是外來客不知那祁少東家和縣令家的公子爺交好,平日裡一起玩樂的,若是官府來人,肯定是向著他的,您還是先帶著隨從離開此地吧。”

李煦擺擺手,“不礙事,一個小小的縣令之子而已,就是縣令親自來了,也無法無憑無據地拿人,這南越還是有律法的。”

那走商見他不聽勸也就不管了,“那您擔心點,我等身份低賤,無法與縣令抗衡,這就出城找地方避難去了。”

李煦自然不會難為他,他拿了一瓶藥遞給他,“這是上好的藥酒,你可以塗抹在患處用力揉一揉,幾天就能消腫了。”

“不不,無功不受祿,這小人不能收。”這時候藥可是稀缺物品,尤其是配置好的藥,有些名方千金難求,這李公子出身富貴,隨身帶著的肯定是好藥,他更加不能收了。

他跑上樓去拿了自己的包袱,下樓和李煦道了聲“再會”就急急忙忙逃了。

賀遵看不慣這種鼠膽小輩,“如此膽量還敢出門走商,真是丟人現眼,王爺何必施恩於他?”

李煦總不能說是現代人從小接受的樂於助人精神在作祟吧,何況在他看來隻是一瓶藥酒而已。

141 去河裡醒醒腦子

“去後廚看看可有吃的,本王餓了。”李煦在一把完好的椅子上坐下,腳下還有幾塊茶杯碎片,他用腳掃開,等著吃飯。

賀遵去後廚轉了一圈,出來說:“食材是有,但沒有廚匠在,可能是被嚇跑了。”

李煦和賀遵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他敗下陣來,“行吧,就讓我這個主子給你做頓豐盛的午膳吧。”

賀遵一點也沒不好意思,他完全不會做飯,彆說是做一餐豐盛的飯食了,就是打下手也做不到,李煦拽著他進廚房,打發他去生火。

結果賀遵塞了滿灶的木柴,半天也沒把火燒起來,李煦無法,隻能讓他去洗菜,“就把那堆我挑出來的菜洗乾淨就好。”

賀遵挽起袖子走過去,自以為很簡單,把菜全部倒進水池裡,提了一桶水倒進去然後就準備撈起來了。

李煦燒完火站起來看到這一幕氣笑了,“原來你家吃的菜都是這麼洗出來的啊,真是純天然。”他舉起蘿卜遞到他麵前,問:“你是準備帶著泥巴吃蘿卜嗎?”

賀遵很懂地說:“蘿卜不是削皮吃麼?”那皮上有泥有什麼關係呢?

“得,賀大爺,您出去候著吧,飯要半個時辰才能好,要不你出去找找老七,彆被人欺負了。”

賀遵哪裡會讓李煦單獨留在這兒,“不會,他可不好欺負。”

李煦一邊洗菜一邊問:“你還沒說,老七到底有什麼本事,雖然駕車水平確實不錯,人也勤快能乾,但這樣還不至於讓你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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