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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城裡依舊是哭聲動地,但這與寇驍關係不大,看完縣丞統計上來的數據,寇驍大手一揮把帶來的物資都拉去破敗的縣衙了,然後杵在大堂裡說:“你們也不是第一天當官了,應該知道南越是個什麼情況,今年有順王兜底,才能有這些賑災物資,但這些東西必須一毫一厘地發到百姓手上,否則……”寇驍瞥了縣令一眼,見他一副高風亮節的模樣,笑著說:“做不好,你們這屁股底下的位置也可以不要了,做得好,這縣衙本將軍可以給你們換一座全新的,該如何做你們自個掂量。”

一聽能有全新的縣衙,幾位大人眼睛都亮了,覺得寇將軍也不是那麼可怕,不就是多殺了幾個混子麼,那也是該殺的。

“是,將軍放心,下官一定辦好此事。”幾名官員齊齊拍著胸脯保證。

“那最好,本將軍是不耐煩管這些事,但王爺最在乎黎民百姓,之後肯定也會派官員來查驗結果,若是結果不佳,讓本將軍在王爺麵前失了臉麵,你們可以自行想象後果,絕對不止革職那麼簡單。”

這通恩威並施還是很有效果的,縣衙的官員你從上到下沒人敢掉以輕心。

等寇驍邀離開時,縣令忍不住問道:“不知那位農事官大人身體如何了?下官想親自代表百姓去道謝。”其實他是看到早上寇驍那通又摟又抱,才有這個決定的。宇熙団對。

原以為是個普通的官員,品級也不高,結果居然是個寶藏啊。

“不必了,他需要休息。”寇驍見沒什麼事,大手一揮就離開了。

李煦再次醒來已經入夜,軍營裡到處都是人走動的聲音,賀遵站在床邊小聲說:“剛才寇將軍下令,明日返程。”

李煦睡得太久,此刻精神的很,他惦記著自己那一千兩銀的賠款,交代賀遵:“明日路過永州記得去問魏縣令要錢,一分一厘都不能少。”

賀遵臉上露出一點笑容,“是,屬下一定把錢要回來。”這買賣真心不虧,那套茶盤茶具都是王府的工匠自製的,批量生產出來的,在閩州城內賣最高也不超過一百兩,也就王爺敢獅子大開口。

第二日天剛亮隊伍便啟程了,縣衙的官員和衙役集體相送,也有百姓得知消息出城來送他們。

李煦看著隊伍後頭墜著的人群,很是感慨:這個時代的人很看重恩情,所以才有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個詞,他自認為沒做什麼,還是贏得了百姓的好感,越是這樣,李煦越想讓他們過上安穩的日子。

隊伍在當天午後抵達了永州,賀遵脫離隊伍入城去了魏府,沒過多久就趕上了大部隊,後頭還跟著兩個抬著箱子的小廝。

南越沒有錢莊,因此也不流通銀票,一千兩便隻能給現銀。

李煦打開箱子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銀子,笑著問:“祈家這麼爽快就把錢拿出來了?”

賀遵顯然已經事先打聽過了,道:“魏縣令很能乾,每日親自帶著衙役上門催款,拿不到錢就不走,祈家人無法抵賴,砸鍋賣鐵湊足了這一千兩,不過聽說錢剛出門,祈二郎母子倆就被轟出家門了,連塊布都沒讓他們帶走,祈老爺也在昨日咽氣了,聽說連口像樣的棺材都沒有。”

李煦感慨地歎了口氣,心裡很不是滋味,寇驍看到這麼多銀兩自然問了來處,李煦不想多生事端,就說是永州縣令送的,可他忘了寇驍耳力好,剛才兩人的對話他聽了一半。

事後,寇驍找來老七問話,老七哪敢欺瞞寇驍,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代了,寇驍一邊惱怒李煦的欺瞞,一邊讓人去打斷祁二郎的腿,這種懲罰在他看來都是輕的了。

幾日後,閩州城近在眼前,李煦突然不走了,他讓寇驍先帶著人回去,他則住進了城郊的一座農莊裡。

寇驍將人堵在臥房裡,問:“王爺又在算計什麼?”

李煦這回沒打算瞞著他,便將王永連那件事說了,包括他和阿裡山做生意的事,“離開閩州一陣日子,消息不通,正好將軍回去後看看王家有何異動。”

“那行,末將留兩百人保護王爺,等明日再來給您回話。”

“不用,本王這趟出門沒多少人知道,人太多反而暴露了行蹤。”

“那就末將陪著您,讓趙剛回去查探消息,想必王爺在城裡也留了眼線,遞給消息讓人來彙報就是了。”

這點李煦沒法反駁,便按他說的做了。

寇家軍連夜進城,寇驍則陪著李煦住在了農莊上,這農莊是李煦自己後來買的,很大,但也很簡陋,連床像樣的鋪蓋都沒有。

夜裡,寇驍賴在李煦的房間要和他秉燭夜談,趕也趕不走,李煦便由著他了。

夏日的夜蚊子很多,尤其是農莊這樣的地方,又沒有蚊帳和蚊香,李煦再熱都沒敢脫掉外裳,分外想念自家的冰。

寇驍比他還怕熱,何況美色當前,不僅身體熱心裡也熱,感覺全身熱血沸騰,衝幾次冷水澡都不夠。

“這一路同行,將軍還有話沒說完嗎?”

“話怎麼能說得完?末將與王爺一見如故,能聊到天荒地老去。”

李煦心道:你臉可真大,不過他也不反感和寇驍聊天,寇驍性格開朗,天南地北的事情他都能聊一些,哪怕一些他不知道事情也能胡謅得像模像樣。

“王爺真不打算給末將一個機會嗎?我覺得咱倆挺合適的啊,性格也合,又有話說,您要是娶個女人回家,日子肯定過得沒滋沒味。”

李煦認真地看著他,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本王和王妃日子過的沒滋味?一男一女過日子靠的也不是說話。”

寇驍眉頭一挑,靠近李煦低聲說:“那王爺以前和太子妃相處的可好?”

“當然很好。”李煦肯定地回答,原主和他妻子是青梅竹馬的感情,就算沒有愛情也有親情。

寇驍心裡發酸,嘴上不饒人地說:“能比咱們在一起好嗎?”

“這沒法比吧,她是本王名正言順的妻子,你能做本王的王妃嗎?你能給本王生兒子嗎?”這是這個時代男人最基本的兩項工作,娶妻和生子,缺一不可。

寇驍一把圈住李煦的脖子,在他嘴唇上啃了一口,然後迅速撤離,“若我是女子,是不是就沒這些問題了?”

李煦“嗤”了一聲,感覺嘴唇被咬破了,他真不該去刺激這頭惡狼,否則被人拆了吞下肚都反抗不了。

寇驍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慢慢靠過來,用極具誘惑的聲音問:“王爺,就算咱倆成不了夫妻,就算我不能給您生兒子,但也可以一起過夫妻一樣的日子啊,您現在身邊連個暖床的都沒有,不如考慮考慮我啊。”

李煦推開他,默默地轉身,嫌棄道:“天氣太熱,本王不需要暖爐。”

寇驍死皮賴臉地貼上去,用硬邦邦的胸口貼著李煦的後背,腦袋擱在李煦肩膀上朝他耳朵吹了口氣:“那天氣冷的時候是不是就需要了?不過您長久沒有女人,受得了嗎?”

李煦一手將他的腦袋推下去,冷聲說:“不勞費心。”

寇驍怎能不費心?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來送給李煦,他變戲法似的從袖子裡掏出一朵金色的花,插在李煦的發髻上,退後一步盯著他看。

“什麼東西?”李煦把發髻上的東西取下來一看,嘴角抽搐起來,這麼難看的花估計也隻有寇驍做得出來,“寇將軍的手隻適合拿槍,還是彆去碰這種精致的東西了。”白白糟蹋了黃金啊。

寇驍也知道這一點,他實在不適合精細活,他想送李煦一個禮物,知道他喜歡錢,便選了金子,又在西苑見過紙紮的花,便準備親手製作一朵金送給他,哪知道試了好幾次也沒能做出一朵像樣的花來。

好在他臉皮厚,東西再差也送的出去,“咳,您不喜歡嗎?”

“金子是誰都喜歡,不管它長什麼模樣。”李煦把醜醜的金塞進荷包裡,嘀咕:“等回程了給姝兒買糖吃。”

寇驍見他的動作心下一喜,伸手握住李煦的手,他的手掌很粗糙,和李煦的手形成鮮明的對比,可這會兒他卻顧忌不了這些,“王爺……我聽小公主說過,送花必須送給心愛的人,您明白我的意思麼?”

李煦把金掏出來遞給他:“那本王還是不收了,一粒金子就想買斷本王的感情,太廉價了吧?”

寇驍立即打蛇上棍,問:“那要用什麼買才行?”

李煦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揚,冷漠無情地吐出兩個字:“無價!”

眼看寇驍還要繼續作妖,李煦指著大門說:“夜深了,寇將軍請吧,本王要休息了。”

寇驍聳聳肩,聽話地轉身離開,在關門的那一刻,他笑著說:“王爺,明日清早末將來叫您起床。”

李煦眨了下眼睛,不知道他這句話裡藏著什麼陷阱,乾脆不搭話,等房門關上,他慢慢抬起手,摸了下嘴唇上的傷口,疼是不疼的,但異樣感卻一直存在。

他暗道:就這性子,就這吻技,誰敢跟他處對象?

149 鬨事

趙剛領著寇家軍回軍營,路上還在想:城裡能發生什麼事,有寇家軍鎮著,誰也不敢亂來。

結果他人才剛進軍營,就看到郭孚帶著一千人小跑著要出營,兩人一照麵,趙剛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對方就急忙跑過來:“趙副將,你回來了,那將軍呢?他可回來了?”

趙剛總不能說寇將軍寧願陪著王爺遊山玩水也不願意回來吧,便說:“他慢一步,過兩天才回。”

郭孚握住他的手,“那你趕緊帶著人跟我走一趟,西郊的工廠那邊出事了。”

“啊?出了什麼大事?咱們去做什麼的?”

郭孚搖搖頭,有把一名管事拉過來,“你來說,不不,咱們邊走邊說,彆耽誤了正事。”

那名管事他們都認識,是雷家子弟,他也急得不得了,語速極快地說:“最近工廠總有些不正常的地方,起初是值夜的人總看到有黑影飄過,後來就變成時不時有東西莫名其妙消失,因為不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大家都沒上心,結果這幾天更誇張,廠房裡總能看到血腳印血手印,河邊還總有濕漉漉的痕跡,大家捕風捉影地說是有鬼怪出沒,兩位大人也知道,西郊那邊曾經是亂葬崗,後來雷大人覺得這樣不雅觀,這才將那塊地收拾出來,可出現這種事情,大家心裡就有些慌了。”

趙剛皺著眉頭問:“這種事你找官府就行,何必勞師動眾地要幾千人出動,太小題大做了些。”

那管事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才說:“是雷總管讓我來的,而且說事態嚴重,要請到的人越多越好,而且估計這幾天廠裡都不會太平,想讓寇家軍坐鎮。”

趙剛更是氣憤了,小聲嘮叨:“嗤,雷大人都卸任了,還當我們寇家軍是他家的呢?他憑什麼讓我們給廠子坐鎮?”說完他又把郭孚罵了一頓:“你也是的,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到底聽誰的?”

郭孚實誠地說:“我自然是聽將軍的,可我知道,將軍肯定聽王爺的,那可是王爺的廠子,更是賺錢的利器,要是出了事,咱們上哪做新軍服,上哪提高軍餉去?”

他朝趙剛使個眼色,小聲說:“我聽將軍透露過,王爺要給咱們建新軍營呢,不管是吃喝住行,隻要王爺有錢,咱們都能得到好處,你也不想想,咱們那新房可快要建好了,就衝這個,這個忙也得幫。”

趙剛也明白這個理,隻是心裡不太甘願被人使喚罷了,何況他剛長途跋涉回來,正想休息幾天了。

不過來都來了,去看看是什麼小人作祟也好。

他瞥了眼身後的士兵,壓低聲音問:“你們可知王爺微服出巡的事情?”

郭孚點點頭:“此事軍師和我等副將都是知道的,並且王爺出行前特意交代過,讓我等提高警惕,彆被有心人鑽了空子。”

趙剛不知道這空子是什麼空子,等到了西郊,看到那些被刻意留下來的證據,大概也能猜到空子在哪了。

“這是有人想打這些廠子的主意吧?最近可有可疑人物出入過?”他拉著幾名工廠的管事問。

雷戰也在,一張老臉皺的像朵菊花,渾身都散發不爽的氣息,可見不痛快的很。

“我們日夜都有巡邏隊,並未發現可疑人物進入廠房,就連黑影也是值夜的工人偶然看到的,若不是不止一次,我們都以為他眼花了。”

“還有那些血手印血腳印,那是確實存在的,甚至有時候還會有死相淒慘的動物出現在角落裡,就這幾天,相繼有幾十名員工離開了,人心惶惶,大家也無心做事。”這麼下去,這幾家工廠能不能維持下去都不好說,王爺已經半個月多沒有露麵了,去西苑的人也沒見到本人,大家想治理也沒個頭緒,這才把寇家軍找來鎮場。

兩千寇家軍分散到工廠各處,這麼一分,人也就不顯得多了,因為沒有頭緒,趙剛和郭孚也不好提出要走,準備當天夜裡親眼看看黑影到底是什麼。

可這一夜風平浪靜,無論是誰都沒看到過黑影,廠子裡也沒再出現奇怪的東西,趙剛冷笑道:“肯定是小人作怪,若是鬼怪,哪裡懂得趨利避害,就是不知是何方宵小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郭孚也傾向於人的因素,他們這些行走於沙場的軍人,最是不信鬼怪之言,“那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隻為了搗亂嗎?還是想搞垮王爺的廠子?這幾家廠子倒了,誰能得利?”

眾所周知,西郊這邊的廠子出水泥、紅磚、玻璃,偶爾還會有鐵器,這些東西都是王爺想出來的東西,彆人想模仿也模仿不來,而且還都是非賣品,礙著誰了?

趙剛想到躲在城外的順王,眼神驀地一變,難怪王爺要微服出巡,難怪他要和寇家軍分開走,這是為了引蛇出洞啊。

趙剛態度變得積極起來,“彆管是誰,一天十二個時辰蹲守著,我就不信還能被鑽空子。”他虎著臉對管事們說:“雖說我等寇家軍是來配合巡邏的,但這次必須聽我們的,從此刻起,三天內不許任何人出入工廠,夜裡就在廠房裡將就睡一覺,三日後若還是抓不到賊人,再放他們回家。”

雷戰表示同意,隻要能解決這件事,怎麼做都不過分,不過也有管事提出異議,“若是工人們鬨起來怎麼辦?而且他們的家屬那邊是否要一一通知?”

“要鬨讓他們來找本將鬨,看看誰有那膽子,何況也不是拘禁他們,隻是配合查案而已,誰要是不願意,可以提出辭呈,我想王爺也會答應的。”

誰會傻到因為三天不能回家而辭職?在廠子裡做久了就知道好處了,每月薪俸拿著,一日三餐供應著,每季還有工作服發,比種田種地輕鬆又賺錢,如今想再來應聘都沒崗位了。

傻子才辭職呢。

消息傳遞下去後,工人們議論紛紛,“這是遇到大事了吧,否則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寇家軍來巡邏?”

“咱們廠子一直相安無事,也就最近這半個月不知怎麼了,儘出怪事,而且你們發現沒,王爺已經半個月沒露麵了,會不會是有人看王爺不在故意搗亂?”

“還真有這可能,但他們搗亂做什麼,讓咱們的廠子倒閉?可這些東西水泥磚頭都是為了百姓鋪路蓋房用的,倒了王爺也沒損失啊。”

“說不定就是有人瞧見王爺用此物收買人心,看不慣了唄。”

“這哪個殺千刀的王八羔子,見不得彆人好,不說其他,要是廠子倒了,咱們上哪找如此好的工作去,如今家裡的田地也賣了,就靠著我這份工養活一家人,要是被我知道是誰乾的,一定扒了他的皮!”

大家紛紛應和,麵臨失業的壓力讓大家分外團結,氣氛也空前高漲,不僅沒了之前消極怠工的樣子,甚至主動加入了巡邏的隊伍,隻是這些人中,有幾個人心裡惶惶,強忍著沒敢表示出來。

郊外的某座宅子裡,兩名黑衣人在夜裡鑽了進來,悄悄地進入主院,敲響了書房的門。

“如何了?”一名身著中衣的男子問。

“老爺,還是不成,那廠子裡到處都是寇家軍,連個縫隙都沒有,就算進去了很快也會被抓的,之前那幾個內應今日也沒露麵了。”

“那裡麵可曾亂起來?”

“沒看出來,夜裡靜悄悄的,除了巡邏的人連狗叫聲都沒有。”

“真是可惜了,隻要再堅持幾天,廠裡人心惶惶,肯定會出亂子的,到時候要偷方子也就容易多了,如今這樣,隻能靠那幾個內應了,也不知他們還敢不敢去偷。”

那幾個內應都是當初招人的時候男子派去的,開始隻是想去看看這些廠子是如何運作的,可幾個月下來,他連廠房都建好了,這些內應竟然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沒辦法,隻好去偷秘方了,否則他不白費了一番功夫。

可惜上次買的礦石被順王截胡了,否則他連木柴都不用買,就能偷偷開始生產水泥和紅磚了。

“老爺,要不再等幾天行動吧,寇家軍總不能一直呆在工廠裡。”

“你懂什麼,老爺好不容易等到順王離開閩州,寇驍那小子也不在,他們要是回來了,你以為東西偷出來就完事了嗎?”

“那如何是好?”

男子在書房裡走了幾圈,突然想了個點子,“你們去找那他們的家屬,讓他們明日拖家帶口去廠房門口鬨,就說要見家裡的男人,最好多找幾家,用錢收買也行,恐嚇也行,鬨的大一些,到時候你們再換上廠裡的工作服溜進去,該怎麼行事不用本老爺教吧?”

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都有些打退堂的意思,要知道上回替老爺辦事的那幾個同伴可都沒能回來,聽說被丟進了寇家軍的牢獄中,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們老爺不過是鄉紳,雖然錢給的多,但和王爺作對能得什麼好呢?可惜他們不是自由身,生死掌握在彆人手裡。

第二日傍晚時分,工廠裡正吹響了用晚膳的號角,工人們結束了一天的勞作,興高采烈地往食堂走。

這時,一群老弱婦孺來到廠門口,起先還好聲好氣地說話,說昨夜家裡男人沒回家,他們太擔心了,所以來看看,等對方不讓他進入,就開始大哭大鬨。

趙剛此時正好帶隊巡邏,聽到喧鬨聲便走了過去,看到這雜亂的情景先問明了情況,然後就往大門口一站,抱著胳膊說:“擔心你們家裡的男人?一日不回家就如此惦記了?說不定去喝花酒了呢?怎麼還如此齊心協力找到這裡來了?再說了,要見人也就一句話的事情,何必鬨的這麼難看?”

有人躲在人群中喊道:“不是我們要鬨,是守門的不讓我們進。”

趙剛冷笑著反問:“這廠子向來不許外人進,又不是今天才立下的規矩,你們要見誰,報上名來,本將親自去把人請來,但醜話說在前頭,出了這道門,就不是工廠的人了,想回家請自便。”

這些老弱婦孺有些是那幾個內應的家屬,有些是被人用錢打發來的,有些純粹是被忽悠來的,聽到這話,後兩者都猶豫了,一天不見與這份工相比,顯然不算什麼。

那些遠走他鄉的貨郎和商人,一走就是幾年的也有,但賺的未必有廠子裡多,他們該知足的。

這時,又有人喊道:“將軍是寇家軍的將領,卻不是這工廠的管事,沒權利乾涉員工的去留吧?”

“嘿,知道的還挺多,但本將又沒乾出格的事情,非常時期非常辦法,就是王爺站在這兒,也是會點頭同意的。”

“那不出門也行,讓我們家的人隔著門見一麵總成吧?前幾日當家的回家說,廠子裡鬨鬼,許多人都中邪似的渾渾噩噩,我們也是擔心才來的,今日要是見不到人,我們就在外頭等著不走了。”

這話也在理,大家多多少少都聽家裡人說過廠裡鬨鬼的怪事,百姓們大多迷信,對鬼怪之說深信不疑,和性命比起來,錢財肯定要靠後站的。

畢竟能入這廠子的男人基本都是家裡的頂梁柱,頂梁柱要是倒了,他們的下半輩子也就完了。

趙剛眯著眼睛盯著剛才說話那人的位置,可惜對方故意隱藏,沒能看出模樣,他上前一步,喊道:“這樣吧,本將聽你之言,覺得甚有道理,你走出來,本將帶你一人入內,你可以代表大家去見一見他們的家人,想必他們就能放心了。”

這事情本來就是一拖一,隻要有個人家裡人安然無恙,他們也就放心多了。

於是人群讓開,想讓剛才那個說話的人出來,可好一會兒過去,居然沒人站出來。

這就奇怪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居然不知道剛才說話的是哪個。

“怎麼?人呢?是不敢站出來還是心裡有鬼?”趙剛走到他們麵前,不耐煩地說:“得了,都回去吧,也就三天時間而已,連這三天都等不得嗎?”

大家心裡動搖了,尤其是被忽悠來的那批人,覺得確實沒必要這樣,這廠子可是王爺的,誰敢在這裡鬨事,萬一把工作鬨沒了,他們一家子喝西北風去嗎?

於是有人想離開了,這時,突然從廠裡跑出來了一個人,那人披散著頭發,身上穿著工廠的工作服,袒胸露乳,邊跑邊又哭又笑。

起初大家沒聽清他嘴裡說什麼,等他靠近了才聽到他語無倫次地喊著:“鬼……有鬼……真的有鬼啊……哈哈哈……我就是那個鬼……哈哈……來抓我啊,抓我啊……”

這話一出可不得了,家屬們頓時鬨騰起來了,人群中一名高高壯壯的婦人擠了出來,跑到大門的圍欄那,“相公,這是我家相公啊……他怎麼了?”

趙剛眉頭一皺,這聲音不就是之前躲在人群裡與他對話的那個嗎?難道是他夫妻倆商量好的?

趙剛大步邁進門,讓人將那瘋瘋癲癲的男子按在地上,一腳重重地踩在他的小腿上,低頭問道:“彆裝了,說吧,誰派你來的,想做什麼?”

“鬼,我看到鬼了,他飄啊飄,飄啊飄,還滿地地留腳印,哈哈……我很厲害吧,誰都沒發現是我就是那個鬼……”

這話可就奇了,前後矛盾,趙剛也不知他到底是親眼看到了黑影還是他就是那個裝鬼的人。

可如果是裝的,他為什麼要自曝行跡?

他吼道:“天還沒黑呢,哪來的鬼?清醒點!”趙剛說完揍了他一拳頭,這一拳頭下去,對方的臉立馬腫起來了,眼神變了害怕起來,掙紮著往後縮,“不要殺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想的,我……不要殺我……”

外頭的婦人見狀尖叫一聲,“殺人啦……寇家軍殺人啦……還我相公……”

外頭的人沒能聽清他們的對話,卻看到男人被壓製在地上拳打腳踢的畫麵,頓時不淡定了。

人群往大門處擠著,一排寇家軍舉著長槍威嚇道:“不許再往前,否則格殺勿論。”

這年頭的格殺勿論可就真的是格殺勿論,沒人敢挑戰軍人的權威,但大家忽然發現,哪怕他們想後退已經不能了,後頭的人往前擠,不知誰用力推了前頭的人一把,站在最前麵的一個老婦人踉蹌著撞上了士兵手裡的槍。

那士兵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但槍頭還是擦到了老婦人的胸口,夏日衣裳薄,這輕輕一擦,立即血流了出來。

“啊……殺人啦!寇家軍殺人啦!”大家你推我攮,擠作一團,很快就有人倒在地上被踩踏。

趙剛見狀,怒吼一聲:“後退五十步,放他們進來,但不許他們進廠房。”

寇家軍訓練有素地往後撤,閘門一打開,這些婦孺們踉蹌著跑進來,進門後空間夠大,終於不用人擠人了,大家怕被擠到,紛紛避到角落裡,倒是沒人敢繼續往前跑。

150 回城

那名被刺傷的老婦人立即被寇家軍抬進了值班房裡,幾位被踩傷的人同樣被安置妥當,趙剛氣得胸口發悶,這些愚民,被人煽動了都不得而知。

趙剛命人將發瘋的工人帶走,管他真瘋假瘋,也必須撬開他的嘴,他剛才含含糊糊的那幾句話可是相當有問題啊。

雷戰很快就來接替趙剛的位置,他與趙剛不同,一露麵就立即采取安撫措施,給這群老弱婦孺發水發點心,又給傷員看病,態度和和氣氣,並且保證天黑前安排他們與家人見麵。

被派來的人見無法趁亂進工廠,心裡焦急的很,加上內應不給力,他都想放棄算了。

就在這時,一個坡子進入了工廠,在門房那驗明身份就被放行了,他找到雷戰,與他私下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許多人都沒注意到這麼個人出現,但是沒過多久,有心人發現周圍巡邏的寇家軍變少了,管事也都找借口離開了,空地裡坐著一群老弱婦孺,然後是他們的家屬分批來見麵。

但凡來見麵的工人都又羞又氣,見到家裡人在門口鬨事,一點也沒覺得被關心,反而覺得丟人。

趁著這些員工返回廠房之際,角落裡幾個人穿上同款工作服立即跟了上去,假裝自己也是這裡的員工。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他們很快就分彆進入了幾個場子裡,但配方在哪裡誰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東西。

聽說王爺的工廠裡都是流水線工作,什麼叫流水線他們原本是不懂的,根據內應給出的消息,才知道每個人隻負責很小的一部分,他們根本無法得知水泥是如何生產出來的,這些技術隻掌握在幾個高級管理員手中,而這些人是王爺的死忠,絕對收買不來的。

李煦這時候特彆希望有監控器,能遠程看到工廠裡發生的一切,他躲在郊外不能露麵打草驚蛇,但心裡總擔心工廠的安全。

萬一對方是一群激進分子,放一把火或者胡亂殺人,那就得不償失了。

寇驍也知道了他住在農莊的目的,翹著腳安慰道:“王爺放心,趙剛和郭孚帶兵去了,哪怕是飛進去一隻蒼蠅也給您逮住了。”

李煦白了他一眼,“寇將軍這是坐著說話不腰疼,怎麼沒見您親自去監督此事?”

“末將也是為您考慮,您避而不見不就是為了引蛇出洞,同樣的,末將要是出現了,那些宵小還敢露麵嗎?所以啊,咱倆就在此做個伴吧,估計這兩天就有結果了。”

李煦將嫌疑人告訴他,又問寇驍:“這位王老爺底細你可知道?這位怕是個深藏不露的主。”

寇驍這幾年忙著剿匪,對本地鄉紳了解不多,世族官員們還常來常往,但鄉紳的級彆太低,寇驍根本無需和他們周旋。

這樣一個平時不入眼的人真敢算計他們?

寇驍懷疑他背後有人,“王爺來了南越以後,日益革新,必定會觸動某些人的利益,有些人能忍受,有些人不能忍,這其中未必沒有和王永連沆瀣一氣的官員。”

“你的話有理,你能猜出是誰在背後支持王永連嗎?”

“猜不到,但誰都有可疑,隻要查一查王家和哪個官員走動密切就好了。”

李煦歎了口氣,說:“那可就多了,上到雷鳴,下到衙門的小吏,王家都挺熟的,王老爺是個很會做人的人。”

這也是李煦佩服的一點,王永連手底下不少黑白通吃的生意,但從表麵上,大家對他都讚譽有加,他甚至在鄉間做了不少善事,因此才有如此聲望。

“王爺打算怎麼做?一次性斬草除根還是放長線釣大魚?”

“線已經放下去了,就看魚兒上不上鉤,斬草除根肯定是做不到的,隻要能拔出蘿卜帶出泥就算成功了。”李煦沒指望這一次就能將王永連以及他背後的人一網打儘,隻要讓他知道是誰在背後指使或者支持他就行。

寇驍摸著下巴回味了一番,突然說:“咱們這樣說話是不是有點累?可以說的直白點嗎?王爺想要什麼樣的結果?”

李煦怕他亂來,急忙搖頭說:“結果順其自然就好,本王又不怕那王永連,就算這次沒能拿住他的證據也無所謂的。”他其實暗地裡也做了不少小動作,可以從生意上阻斷王家的經濟命脈。

“您何必如此費事,隻要有證據,直接派兵剿滅了就是了,這樣的人家有一就有二,走了一個王家,還會有張家謝家替補上來的。”

這大概就是掌權者的心態,在他們眼中,人命是不值錢的,敢於撒野的人就要做好隨時覆滅的準備,而且這家滅了還會有下家,哪家聽話哪家才能存活的更久些。

李煦定定地看著寇驍,這是他第一次認清眼前這個男人,他從出生起就注定了是寇家的繼承人,從小耳濡目染的不是怎麼善待百姓,不是什麼發展民生發展經濟,而是怎麼掌控好這一方土地上的上萬百姓,讓南越處於安穩的狀態中。

他突然問了個問題:“寇驍,如果你喜歡的不是本王,而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是否早早的就把人掠回府邸為所欲為了?”

寇驍震驚地看著他,並且將他的帥臉湊到李煦麵前,“王爺,您這話很有問題,首先,一個普通的男人末將怎麼會看得上?如果看得上,那豈不是滿大街都會是我喜歡的人?”那太可怕了,寇驍自己就無法想象。

“再者,如果是末將喜歡的人,那肯定是要兩情相悅的,掠回家做什麼?當擺設嗎?哦,不對,按您的意思,肯定以為末將會霸王硬上弓,可是……”寇驍伸手抹了把李煦的臉,賊笑道:“萬一對方以死相逼怎麼辦?不如王爺告訴我一個可行的方案?”

李煦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喜歡這種事就沒法拿出來探討,因為每個人的喜歡都不一樣,每個人對待感情的態度也不一樣。

李煦自己沒談過戀愛,因此不知道用什麼態度去麵對,顯然,寇驍比他在這方麵更成熟得多,還知道要兩情相悅。

嘖……說的跟自己不知道似的。

撇開這個話題,李煦不打算繼續等下去了,寇驍的話有一定的道理,有時候該用強權手段就要用強權手段,輕敲細打太費時間了。

“走吧,回城,去工廠看看鬨到什麼程度了。”李煦招呼一聲,帶著人回閩州城去了。

他們趕到西郊時已經入夜了,這一片被閩州人成為不夜區,因為李煦的工廠是三班倒,十二個時辰都在開工,廠房裡到處亮著燈。

門口的家屬已經離開了,看不出異樣,李煦製止了守門的士兵要行禮的動作,問:“廠裡一切可好?”

“回王爺,一切安好。”守門的隻是普通的士兵,並不知道他們廠裡暗藏的危險。

郭孚正好帶人巡邏,看到李煦和寇驍,急忙將人請到辦公室,小聲說:“趙副將正在審問那名嫌疑人,但據說他瘋瘋癲癲的,也不知說的話是真是假。”

李煦坐到辦公桌後,掃了一圈這間公用辦公室,這裡顯然不是個隱藏秘密的地方,隱藏沒什麼被人翻動過的痕跡。

“把那人一共吃一同做事關係密切的人都找來,分來一個一個問話,總會有線索的。”

郭孚領命而去,李煦帶著寇驍去了自己的辦公室,他離開後這間辦公室就從外頭鎖上了,鎖是王府匠人秘製,隻有他有鑰匙,他先觀察了一番鎖頭上的痕跡,他做的記號還在,鎖上也沒有多餘的痕跡,但這也不能說明沒人來動過。

他打開門走進去,聞到一股久未開窗通風的味道,他請寇驍隨意坐,自己打開窗戶通風,然後查看了各個抽屜和櫥櫃。

他向來不喜歡把貴重資料放在辦公室,但這間辦公室裡還是放著許多報表,像是生產初期每日的配料表,每種配方的缺點以及改進後的改變,這些對於他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但對於有心人來說就有用的很了。

他一直在想對方的目的,派人來搗亂難道隻是為了影響工廠的正常運行嗎?以己度人,李煦絕對對付是想製造混亂然後趁機盜取配方,因為這幾個工廠,也就配方值錢。

再聯合之前盜名買煤礦的事情,李煦基本能斷定有人在仿製水泥,但對方肯定還沒能拿到配方,否則不會多此一舉來鬨事。

轉動著手裡的鵝毛筆,李煦對寇驍說:“將軍,來配合一演一場戲。”

夜裡是每個員工最警惕的時候,今天不少人被帶走問話,引得大家更睡不著,除了自發加入巡邏隊伍的員工,其餘人都聚集在車間,有的幫忙做事,有的聚在一起說話。

就在這時,有幾個外出如廁的員工回來後一臉驚慌,同伴們相問後才得知,王爺竟然來了,連寇將軍也來了,隻是兩人不知為了何事爭吵起來,而且吵得很凶,似乎是在說寇家軍能力不行,竟然連個廠子都護不好。

還說他的重要資料都在辦公室裡,要是被人偷走了就要拿寇將軍問罪,寇將軍也是火爆脾氣,竟然頂嘴了,一怒之下領著兩千寇家軍離開了。

在那後不久,李煦砸了他的辦公室,然後也憤怒地離開了,離開時通知雷管事,今夜放大家回去休息一夜,明天開始全員加班,可能三五天都回不了家。

大家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不是說要留大家下來查案嗎?怎麼王爺還放他們走?難道之前被抓走的人中就有幕後黑手?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為了避免麻煩,還是趕緊離開了工廠。

在他們離開的路上,還遇到了王爺的馬車,王爺雖然一臉怒容,但還和大家打了招呼,甚至為了這幾天的事情給大家致歉,態度和藹到令人一點脾氣都發不出來,大有為之肝腦塗地的覺悟。

作者閒話:  家裡兩個寶貝都生病了,心酸。

151 這個騙子!

工廠裡恢複了安靜,隻有上夜班的工人還在忙碌,但子時過後,大家能休息的都找地方休息了,沒人有精力聊天。

因為大家都走了,之前那種緊張的氛圍反而消失了,所有人都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睡得格外安穩。

黑夜中,兩個人影靜悄悄地來到順王的辦公室外,摸了摸門外的鎖,然後相互搖搖頭。

“怎麼辦?這個鎖是特製的,不好開啊。”

“不管了,砍了吧,拿了東西就走,等拿到賞錢,咱們就離開南越,之後的事就與咱們無關了。”

“行,乾吧。”黑衣人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一點一點地磨開鎖頭,另一個人則負責望風,周圍太過安靜,他還自嘲了一句:“這月黑風高的殺人夜,咱們居然在乾偷雞摸狗的勾當,太有損威名了。”

“彆貧嘴了,快過來幫忙,這鎖太深了。”兩人一起動手,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鎖磨開了。

等打開門走進去,他們才發現窗戶那兒有一條縫隙,月光從縫隙中灑進來,照在他們的腳上,像是嘲諷他們的愚蠢。

兩人咒罵了一句,然後拿出大袋子開始裝東西,桌上的筆墨紙硯,櫥櫃裡的資料盒,茶幾上的茶葉,總之,裝了滿滿一袋子。

“快走。”兩人出了辦公室就消失在黑夜中,幾條黑影遠遠地綴在他們後頭,輕飄飄的如同鬼魅。

寇驍跟著這兩人進了郊外的一座莊園,一路跟到主院,見那二人進了一間房,便跳上屋頂,耳朵貼著瓦片聽下頭的動靜。

“東西到手了?”有個熟悉的聲音問。

“我們把順王書房裡能拿的東西都拿來了,若是沒有老爺要的,那隻能說明那東西不存在。”二人將一個大大的袋子放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聽到這清脆的聲音,王老爺眼皮子跳了跳,暗罵了句:蠢貨,然後激動地走過來,想打開看看裡頭是否有他需要的東西。

但手還沒碰到袋子,其中一名黑衣人就將袋子扯回去了,“老爺,您說好的報酬呢?”

王永連抬頭,怒視著他們,但很快有掛上笑臉,“放心,答應你們的事怎麼可能會忘,但貨總是要驗的。”

“我們兄弟二人不識字,萬一老爺您睜著眼睛說瞎話,說這裡頭沒您要的東西,我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不如先把報酬給了,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王永連反問道:“那萬一你們隨便拿了東西糊弄本老爺呢?”

黑衣人自己打開袋子,讓王老爺遠遠地看一眼,“您看看吧,這些東西可不是哪裡都能弄來的,裡頭還有個漂亮珍貴的玉鎮紙,那東西不是給您的。”

“那行,我先把你二人的賣身契給你們,等驗完貨,再將報酬儘數交給你們,可行?”

二人對視一眼,點點頭,“行,我們相信老爺的為人。”他們曾經是以殺人犯,逃到南越後被王老爺招攬到府裡,明麵上做個家奴,背地裡給他做點見不人的勾當,這也沒什麼,反正有吃有穿有報酬,又不用害怕被官府抓,他們挺滿意的。

但這次不一樣,他們得罪的人是順王,南越的主人,這事情查起來他們兩個是必死無疑的,所以隻能儘早離開。

這要是他們之前和王老爺談好的條件。

王永連從書架上拿了個小盒子來,遞給他們二人,“你們二人的賣身契在此,打開看看吧。”

二人都是經驗豐富的匪徒,行事小心,腆著臉說:“我們二人不識字,還是老爺打開給我們看看吧。”

王永連歎了口氣,親自打開盒子,掏出兩份紙質的身契,打開給他們過目,“小心無大錯,老爺也理解你們,你們仔細看看,這上頭有你們親自按壓的手印和簽字,這麼醜的字彆人也模仿不來。”

東西是真的,二人心裡確認過,然後才把身契拿過來放好,其中一名黑衣人將袋子裡的東西嘩啦啦的全倒出來,紙質的文書散落到處,雜亂無章,令王永連看了直皺眉頭,眼底閃過一抹殺意。

黑衣人笑嗬嗬地說:“東西是亂了些,但沒法子,時間緊迫,我們掏空了整間書房的文書,也不知您要的在不在裡頭。”

他彎腰將那枚玉鎮紙撿起來,用衣擺擦拭乾淨,珍重地放進懷裡,然後又拿了幾包茶葉,聽說這茶葉貴的很,他們還沒嘗過呢。

王老爺不去管他們,一心一意撲在那些紙張上,一張一張的過目,眉眼的喜色越來越濃。

那二人見狀也高興,打斷他說:“老爺,您先將報酬給我們再慢慢看不遲,我們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王永連爽快地點頭:“行。”他轉身去書架的另一端,伸手要去拿最上方的匣子,二人對視一眼,認定那裡頭就是銀兩,突然暴起衝了過去,一個握著匕首朝王永連刺去,另一個則要去拿頂上的匣子。

變故發生的突然,但王永連聽到動靜卻沒有任何緊張之色,他轉過身,冷笑著看向二人,“果然是亡命之徒,言而無信之輩。”

就見此時,書架上突然露出一個暗槽,數百枚細如牛毛的毒針從暗槽裡射出來,王老爺立即蹲下身滾到桌子底下,聽著那細針入肉的聲音以及慘叫聲,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們也太小看自己了,得知了自己的秘密還想活著離開,哪那麼容易。

過了許久,王老爺從桌子底下鑽出來,看著地上的兩具屍體,朝外頭喊道:“來人。”

書房門被推開,幾名身材高大的人站在門口,王老爺吩咐道:“把這兩個背信棄義的東西剁了喂狗。”

門口的人沒動,但抬起手鼓起掌來,“啪啪啪……”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王永連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門口站著的哪是自己的心腹下屬,而是幾名不認識的人,但對方鼓掌完就徑直入內,燈光映照下,王老爺也認出了來人的臉。

“寇……寇將軍……”

“真沒想到啊,大半夜還能看一出狗咬狗的好戲,這一趟沒白來。”寇驍閒庭信步地走進去,看了一眼黑衣人的死狀,嘖嘖有聲:“真慘啊。”

“寇將軍,您半夜至此……”

寇驍打斷他,說:“王永連,彆找借口了,本將軍親自盯得人,親自跟蹤他們來此,又親耳聽到你們的對話,還看到他們是怎麼死的,你說任何話都沒意義。”

王老爺臉皮抽了抽,忐忑地問:“那將軍要如何才肯放過在下?”

“本將軍先問你幾個問題。”

“您問。”王永連不知是不是大難臨頭,反而鎮定下來,光是這份膽量,寇驍就挺佩服。

“是你冒充本將軍的名頭與羌人做生意的?”

“是。”

“為何?”

“因為從蜀郡一路過來需要查驗的關卡至少有三道,您的名字自然比草民的管用。”

寇驍點點頭,這話應該不假,又問:“背後支持你的人是誰?或者說,誰給你的勇氣來做這麼大的買賣?”

“您說笑了,草民背後哪有什麼人,草民家財萬貫就是做生意做出來的,此事有利可圖,自然敢做,也敢當。”

“勇氣可嘉,可惜用錯地方了。”寇驍不想浪費口舌了,直接讓人將王永連綁了,對方露出猙獰的表情,問:“將軍當真不肯放我一條生路?”

“是又如何?”寇驍話剛問完,就見王永連衝到書桌上按下右手邊的凸起,倏然間,屋頂一張大網落了下來,四麵八方也有無數箭矢朝他們射來。

王永連站在書桌後猙獰地笑著:“那就來個魚死網破,看看誰能走出這間書房。”

寇驍心想:他還真是小看了這王老爺的勇氣。

他身後跟了四名親衛,見狀立即朝四個方向分散開來,最中間的寇驍反而孤零零地站著。

但眨眼的功夫,寇驍形如鬼魅般出現在王永連身前,一把握住他的脖頸,將人提起來,用他的身體擋住了射過來的箭矢。

等機關停止射箭,王老爺已經成了人形箭靶,全身插滿了箭,人也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寇驍將人丟在地上,抹掉手上的血跡,命令道:“去找人來查封這間書房,等天亮了將這三具屍體拉出去遊街,敲鑼打鼓告訴百姓們他們乾了什麼好事。”

說完這個,寇驍也沒留在現場,而是飛快地去找李煦領功去了。

到了家門口,寇驍先去自己院子衝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才去西苑。

李煦也沒睡覺,正在書房等著他,一聽到動靜就站起來,急忙問:“可抓到人了?”

寇驍搖搖頭,捂著胳膊走過去,一臉忍痛的表情,“讓王爺失望了,沒抓住活口。”

李煦盯著他的手問:“受傷了?不是讓你多帶點人去嗎?又衝在最前麵了?”說完急忙拿出藥箱,要給寇驍包紮傷口。

寇驍還想著要不要自己給自己劃一刀,就聽李煦說:“算了,還是把小嚴叫來吧,他是專業的。”

寇驍聽了這話就沒歇菜了,放下手,又動了動胳膊,陪笑道:“騙您的,末將沒受傷。”

李煦握住他的胳膊從上到下捏了一遍,確定是沒受傷,臉色倏地陰沉下來,甩開他的胳膊質問:“這種玩笑很好玩嗎?”他奶奶的,這個騙子!

“不好玩不好玩,就是隨便玩玩。”寇驍上前抱著李煦安撫:“彆氣彆氣,還沒告訴您喜訊呢。”

“不是沒抓到活口,哪來的喜訊?還是你又騙我了?”

“不不,活口是沒有,但一路追到王永連的老巢裡,證據確鑿才讓他死的,反正留著問話也費勁,不如一了百了。”

李煦知道他的做事風格,也沒說什麼,而且寇驍換了套衣服才來,估計剛才有過一番血戰,他心裡認定寇驍是曆經一場惡戰才將人斬殺的,於是也就不氣他騙自己的事情了。

沒受傷總比受傷好。

152 本王一直記掛著你呢

王家被抄的事情在閩州引起了很大的震動,王老爺常年樂善好施,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大鄉紳,突然間被寇家軍抄了家,聽說王老爺也死了,百姓們難免有猜疑。

好在寇驍那天讓人拉著王永連的屍體遊街,又將他這些年背地裡做的事情宣揚了一遍,什麼拐賣人口,私招罪犯為己用,草菅人命等等,羅列了幾十條罪名,還綁了王老爺的心腹吊在城門口,誰要有疑問儘管去城門下問。

這件事雖然引起了很大的震動,但並沒有導致混亂,反而是王府工廠裁員的事情讓全城百姓都亂了起來。

王永連死後,李煦沒繼續往下查,反而著手整治內部員工,工人們經曆了一場嚴格的篩查,一下子被裁了五十幾號人,他之前招錄的工匠中也被解雇了十幾人,這些人有的確實是彆家的探子,也有個彆是被牽連的,但在王權麵前,他們根本連申訴的機會都沒有。

李煦每日出門都會被人攔轎,或者是有人日夜跪在西苑門口求情,想挽回這份工作。

李煦並不打算妥協,乾脆又喬裝出城,這次,他準備去巡視鹽田,順便將對他念念不忘的劉樹接回來。

李煦前腳一走,紀韓宇就派人將這些人接進了郡守府,親自做了思想工作,又承諾從已經開出的荒地中劃撥幾畝田給他們,這些人曾經也是農民,現在也不過是重操舊業而已,紀韓宇給了田給了種子,他們也就沒時間賴在彆人家門口了,當然是繼續種田更重要。

寇驍處理好王家的事情,又將楊監察史叫來訓斥一番,對方被罵的一頭霧水,委屈地問:“將軍何事發怒?下官可有哪裡做的不好?”

之前被查出是楊家下人的黑衣人已經死了,李煦壓根沒知會過楊家,以致於楊監察史還不知道自家下人出了這麼嚴重的事。

寇驍對他還是信任的,加上是自己的姐夫,罵完便告訴了他事情的始末,交代他回去嚴查下人,彆再被人鑽空子了。

不僅是楊家,但凡知道這件事情始末的人家都開始對家裡的奴仆進行篩查,一時間,閩州貴族世家內一片腥風血雨,人心惶惶。

這些人家可沒有李煦那麼大方,找到可疑人物隻是裁員而已,甚至還讓紀韓宇給他們土地和糧種,給他們重新做人的機會。

而在世家中,被查出有問題的奴仆大多都直接處死了,奴仆的身契掌握在主家手中,生死不過是主家一句話的事情。

這些事情李煦全都避開了,也許就是知道會有這麼一遭,他才早早地離開了閩州。

寇家同樣整治了一撥下人,寇驍親自坐鎮,將彆人安插的釘子拔了不少,但也沒深查,反正沒了這個還會有下個,他隻是做做樣子而已。

做完這個,寇驍馬不停蹄地追著李煦去了,想到上次李煦在永州差點出事,他這顆心就安定不下來。

李煦邊走邊看,看到不少農家已經開始整治農田,準備夏播了,到處是一副忙碌的景象,這讓他多日來陰鬱的心情有了好轉。

七月流火,七月是一年中最熱的時節,尤其是正午前後的幾個時辰,走在路上簡直要被烈日烤化。

李煦他們隻好早晚趕路,中午休息,否則拉車的馬兒也受不了這天氣。

寇驍沒有提前和李煦約好,也不知道他往哪條路走,隻能憑著行軍多年的經驗一路追蹤過去,最後竟然讓他在一座小鎮上與李煦彙合了。

他揚起大大的笑臉,坐到李煦對麵,“王爺,多日不見,可有想我?”

李煦一口茶差點噴出來,無語地看著麵前的男人,“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他這一路行蹤不定,連自己都不知道明天走哪條路,怎麼這麼快就被追上了。

寇驍自得地笑了起來,“這南越畢竟是末將的家鄉,總歸比您熟悉些。”

“寇將軍很閒嗎?馬上要開始征兵了,您難道沒有軍務要處理?”

“哎,軍中有一群能乾的下屬,這點小事他們完全能勝任,末將有更重要的任務。”

“是什麼?”

“保護王爺啊!”寇驍理直氣壯地說:“您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交給彆人末將不放心,隻好自己貼身保護了。”他說到“貼身”二字時還特彆無恥地舔了下嘴唇,惹得李煦想打人。

李煦不再理他,他喝完茶就找了家客棧休息,養足精銳傍晚繼續趕路,夜裡一般都在野外露宿,夜風微涼,躺在草地上還能看到滿天繁星,景色比二十一世紀任何一片大草原都美。

寇驍的到來讓行程更加安逸,該跑腿的事情他的親衛都包辦了,駕車也由親衛接手了,李煦隻要指明往哪條路走就行,但最後連這個他都交給寇驍決定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每次選的路都太難走了。

一路相安無事,偶爾遇到的小摩擦也很快被解決了,到達漳宜縣的時候比李煦預計的還早了兩天。

“王爺,直接去鹽田嗎?”

“不,先去縣衙,見見鐘縣令。”李煦會選擇這個時機來這邊也是有原因的,上次收到劉樹的信中提到,鐘縣令的身體快不行了,這次去恐怕就是兩人的最後一次見麵了。

想到那位能乾穩重的縣令大人,李煦心裡不太好受,如果他能年輕二十歲,一定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馬車噠噠噠地靠近縣衙,李煦下車後看到門口的衙役無精打采地守著門,神情悲痛,頓時有不太好的預感。

“請問鐘縣令可在?”老七得了吩咐上前問話。

那衙役轉過臉,看了他們一眼,大概看出這群人身份不凡,拱手彎腰道:“幾位找鐘大人有何事?如果是公事鐘大人暫時無法辦理,如果是私事,恐怕也不便相見。”

李煦走到前麵,直言道:“我們是得知鐘大人身體有恙,特來探望的,還帶來了一些藥材,希望能幫得上忙。”

衙役聽他這麼說眼睛都亮了,忙親自帶人去衙門後院,通報過後領著人徑直去了鐘縣令的臥房。

一進院子就聞到了刺鼻的藥味,李煦小聲問:“鐘大人身體如何了?”

衙役歎了口氣沒回話,但李煦已經理解了。

來迎接的是鐘大人的師爺,和李煦寇驍打過交道,一眼就認出了來人,忙跪地行禮,李煦先他一步說:“不必多禮了,我們來看看鐘大人。”

師爺明白他這是不想表露身份,將人迎接入房,走到床邊,抹著眼淚說:“大人……大人這半年身體衰敗了許多,最近這兩個月更是連床都下不了,所有公務都是在床上批閱完的,醫匠說,大人就是太勞累了,要多休息才行,可大人哪閒的下來,剛才和幾位大人討論完夏播的事情。”

鐘縣令沒有睡著,隻是閉著眼休息,聽到聲音撩開一點眼皮,但他視力可能有問題,並沒有看到李煦他們,而是問:“陸師爺,誰來了?”

陸師爺得到李煦的首肯,低下頭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話,鐘縣令聽完睜大眼睛,掙紮著要起床。

李煦坐到床邊,按住他說:“鐘大人躺好,本王這是來探病的,可不是來找麻煩的。”

“王爺……”鐘縣令靠在床頭,一張褶皺遍布的老臉露出一點虛弱的微笑,“能在閉眼前見到王爺,下官死而無憾了。”

“可彆說這種話,本王不是來送葬的,而是來送藥的。”他將自己手頭上僅有的一棵百年人參送給他,這東西能吊命,希望能有點用處。

鐘縣令沒有客氣,道了謝,然後讓陸師爺將他的兒孫輩全都請來,用交代後事的語氣說:“下官共有四子,早夭了一個,前些年死在戰場上一個,剩下的兩個都沒什麼出息,也就不指望他們光耀門楣了,孫兒也有六個,其中兩個還小看不出前程,還有四個孫兒,兩個能文,兩個能武,稍加栽培也能有點用處,您見一見,若是能得眼緣,就帶回去做個小廝也好,也能幫您一點忙,若是被他們父母帶在身邊,這輩子怕是沒出頭之日了。”

李煦能理解他的心情,這是一份雙贏的事情,如果他那四個孫兒真能得用,雙方都有好處,李煦現在不缺小管事,缺的是對他忠心耿耿的心腹。

鐘家子弟來的很快,李煦一一見過,那兩個兒子年紀都比較大了,對話間能看出是老實平庸的人,那六個孫兒,果然如鐘縣令所說,兩個還小,另外四個都是十幾歲的年紀。

李煦隨便問了幾個問題,對方神態拘謹但對答如流,看得出來教育得很好,他暗暗點頭,確實是可造之材。

他朝鐘縣令點點頭,對方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咳咳……這就好這就好……下官也就安心了,至於這縣令之位,下官推舉陸師爺,他陪伴下官二十載了,能乾的很,隻可惜差了點出身,您可以考慮考慮他。”

李煦和陸師爺打過交代,知道他的本事和為人,當下就同意了,漳宜縣的業績在所有縣中不是最好的,但卻是最穩定的,幾年中都沒有發生過大案,希望以後也能如此。

李煦沒有在鐘家多留,看過鐘縣令後就去了鹽田,還沒到水師基地,得到消息的劉樹早就在路口翹首等待了,一看到車隊立即飛奔過來。

李煦和寇驍麵對麵坐在馬車裡,寇驍這一路有時候騎馬有時候坐車,過了漳宜縣後,無論李煦怎麼趕也都不肯下車了。

他耳力好,先一步聽到了劉樹的聲音,越發穩當地坐著,還抓起李煦的手緊緊握在手裡。

“你幼稚嗎?”李煦想抽出自己的手,奈何對方不肯。

“論幼稚,誰能比得過劉公公啊?”寇驍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酸意,撇嘴道:“那是個沒斷奶的娃娃吧?您倆真沒一腿?”

李煦踹了他一腳,正想懟他,就見車簾被人掀起來,一個人影鑽進馬車,還沒等他看清,對方已經撞進了他的懷裡。

“王爺啊……嗚嗚……您終於想起奴才了……”

一瞬間,李煦看到寇驍的臉都綠了,頓時不厚道地笑起來,還拍了拍劉樹的後背:“小劉啊,本王一直記掛著你呢。”

寇驍冷哼一聲,轉身跳下馬車,不去看這一對感情深厚的主仆,否則他會忍不住想把那小太監再閹一次。

作者閒話:  ——

寇驍:“這個該死的小太監!”

153 真是麻煩

見寇驍下車,李煦才把劉樹推開,仔細打量了他一眼,還沒看清楚就見後者捂住臉背過身去,“啊……奴才的臉沒法看了,王爺您還是彆看了。”

李煦微微咳嗽一下,這真是……他是多養了個閨女麼?“行了,轉過來吧,大男人在乎容貌做什麼?”

劉樹放開手,轉過來低著頭,眼底含著淚,哭訴道:“您不知道啊,這海邊的日曬和海風跟刀子似的,每過一日奴才就黑一點,如今徹底成黑人了。”

李煦抬起他的頭,看到他原本白皙乾淨的臉確實曬黑了許多,但與本地居民比,還算白的。

“不要緊,南越最不缺珍珠,回去後每日用珍珠粉敷麵,很快就能白回來的。”

劉樹驚喜地問:“王爺說的是真的?奴才能用珍珠粉敷麵?”這些珍貴的東西,他們做奴才的也不是都能用的,得主子賞賜才行。

“自然,回頭就送你一匣子珍珠。”兩人說了會兒話就下車去了,寇驍抱胸站在離馬車不遠的地方,看到他們二人冷漠地彆開眼,顯然還在生氣。

李煦覺得好笑,但並不打算去哄他,寇驍一個鋼鐵一樣的大老爺們,又不是劉樹這種嬌滴滴的小太監。

賈平也來了,過來行禮,李煦伸手拉他起來,看著他徹底成黑炭的臉,感慨道:“辛苦賈副將了。”

賈平露齒一笑,白白的牙特彆晃眼,“不辛苦,這些努力都是值得的,你稍作休息,明日便可檢閱這一千水師了。”

“好,那本王拭目以待。”李煦開心起來,問道:“長青呢,不在營地裡嗎?”

“是,他成日不見蹤影,上回聽說要和漁民出海,屬下已經十天沒見過他了。”

“讓他注意安全,這海上的天氣說變就變,接下來幾個月就先不要出海了。”

“那您得親自和他說,他未必肯聽屬下的。”賈平也不知道葉長青領了什麼樣的任務,整天神神秘秘的,明麵上還是水師副將,營中的士兵們幾乎都沒怎麼見過他。

不過想也知道他是按照順王的吩咐做事,他們一明一暗,這也很好,他看了眼寇驍,走過去行了軍禮,“將軍此次前來,可是要替換曹副將?”

寇驍看了他一眼,恭維道:“賈副將做的很好,聽說短短幾月就讓水師麵貌一新,哪裡還需要本將軍,眼看秋收要征新兵,本將軍還要將曹副將帶回去,這裡就全權交給賈副將了。”

這也是順了李煦的意,水師將來隻會聽王府號令,不過是冠了寇家軍的名頭罷了。

“卑職一定儘力。”

到了水師基地,李煦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一下,他離開時這裡還在建設,看著有些荒涼,但此時,基地已經頗具規模,街道寬敞,房舍整齊,還能聽到操練的號角聲。

“一千水師要吃要喝,再加上鹽田的鹽工,不少家屬看到商機就遷移到這裡來做些小買賣,為了保密,這裡隻接收家屬,他們來了之後漸漸也不想回去了。”

海邊氣候宜人,他們在這邊定居,做點小生意,還可以租個漁船出海捕撈,吃不完的可以賣給基地或是鹽廠,反正兩邊的食堂都是要采購的,他們賣的東西又便宜又新鮮,兩邊都是搶著要的。

如果運氣好能撈到好東西,鹽田的劉總管肯定會高價收走,聽說都是上貢給順王的,因此誰也沒好意思要高價就是了。

“如今這邊有軍戶三百二十戶,都是按照標準建的宅子,街道每日都有人打掃,街上不允許有鬥毆偷盜之類的事情發生,一經發現,連帶他們的家屬都一律要被發配海島上開荒。”

這規矩是李煦首肯的,他當初也猶豫過是否太過苛刻,但想到這群百姓既然享受了基地的庇護以及便利,生活過的安穩,自然就該接受約束,不過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人一多就難免有口角。

走在乾淨的街道上,看到行人臉上掛著舒適的笑容,李煦也有點想在這裡定居了。

他們一路走到校場,水師的校場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這裡到處都掛著秋千一樣的東西,士兵們要踩著這些搖搖晃晃的秋千架順利到達終點才算過關,否則就要跌入下方的大水槽裡。

跌入水槽後,必須在水裡閉氣五十息才可以冒頭,否則就算不過關,如今這邊的水師,每一個都是遊泳健將,肺活量驚人,更有一手百步穿楊的射箭本領。

李煦看過他們的訓練,深深讚歎古人的可塑性,幾個月前,這些年輕人還隻是普通的百姓而已,如今個個精神麵貌極佳,而且因為吃得好,十幾歲的少年都長了個,加上每天遊泳練出來的倒三角身材,看著魁梧多了。

李煦小聲對身旁的寇驍說:“寇將軍覺得這批水師質量如何?”

寇驍點點頭,不吝嗇地讚美道:“很強,如果是近身戰鬥,他們不如寇家軍,但一入水,便是他們的天下了,而且箭術也進步神速。”

“明日本王要與他們一同出海,寇將軍一起嗎?”

“自然,末將很想去新開發的島嶼上看看,聽說那邊找到了不少好東西。”

李煦也心馳神往,這種開疆拓土的感覺太好了,難怪有些帝王一輩子都在努力開拓疆土,將未知領域劃入版圖真的是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天黑後,劉樹拉著李煦去了鹽田那邊,他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晚宴,就等著李煦去享用了。

大夏天,人動一動就一身汗,李煦想去海邊遊泳,可卻為了沒有泳褲而發愁,他總不能穿著褲衩去遊泳吧?那跟沒穿也沒什麼兩樣。

結果,太陽剛落下去,下工的工人便歡呼著奔向大海,有些一邊跑一邊脫衣服,等到入水時已經是光溜溜的一條人魚了。

劉樹看習慣了這樣的畫麵,一開始還會訓斥他們有傷風化,後來也就不管了,他怕李煦不喜歡,便說:“王爺見諒,他們就是一群不懂禮儀的野蠻人,屢教不改,奴才已經備好熱水,您可以先去沐浴更衣。”

李煦回頭看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小劉啊,本王也想去海裡遊一圈,可有安靜一點的地方?”他可不想和一群裸替男一起遊泳。

劉樹不讚同地搖頭,“海水冰涼,而且時有大浪打來,太危險了,您若要去,奴才讓賈副將陪同吧。”

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李煦的胳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人拽著跑起來了,他怒喝道:“寇驍,你瘋了?”

寇驍回頭哈哈大笑,“王爺,您就是太循規蹈矩了,遊個泳而已,有什麼可糾結的。”

寇驍一路拽著他跑到海邊,這邊海域更寬,沙灘也沒有遭到破壞,岩石矗立在海邊,剛好隔開了那邊的視線。

寇驍踢掉鞋子,赤腳踩在沙灘上,然後麵對著李煦開始脫衣服。

李煦瞪著他,本能地想轉身,又覺得太刻意了些,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好忌諱的。

他前世小時候也不是沒有光溜溜的下河遊泳過,但那時什麼都不懂,而且也沒有一個對他虎視眈眈的男人。

夏天的衣服本來就薄,寇驍很快就脫光了,脫完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好身材,“王爺快脫啊,難道是身材太差不敢示人?”

李煦根本不上當,抱胸看著他,“既然寇將軍這麼心急,那你先去吧,替本王試試水溫,這片海域應該還沒人來過,萬一有危險,寇將軍以身試險的這份恩情本王會銘記於心的。”

寇驍想想也是,轉身就撲騰入海了,如一條暢快的魚兒,很快就消失在海麵上。

李煦見他沒了蹤影,這才慢騰騰地解開衣服,留了一條褲衩走入水中,被曬了一天的海水很暖和,讓人忍不住想全身沉入水中。

一個海浪打來,李煦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等海水褪去才繼續向前走,走到海水沒過膝蓋時,突然從水中伸出了一隻手,拽著李煦的腳踝將人拖入水中。

李煦嚇了一跳,人向後倒去,屁股重重地砸在水麵上,還沒來得及反抗,人就被拖進了更深的水域裡。

他忙閉上嘴巴屏住呼吸,好一會兒才看清那邊拽著他腳踝的人是寇驍,他怒火中燒,抬腳朝對方踹去,可水的作用力是相反的,對方鬆開手後,他不僅沒踹到人呢,反而自己被水推開了。

李煦借機到水麵上換了口氣,然後沉下水去追寇驍,這一腳之仇不報今天絕對不上岸了。

寇驍不僅水性比他好,憋氣的功夫更是了得,李煦換了好幾口氣也沒見他浮上來,而且對方故意吊著他,他停寇驍也停,他開始遊寇驍也開始遊,還故意在水裡變幻泳姿,偶爾還會故意讓李煦碰到他的腳,等李煦想將人抓住時,又一個力挺,飛快地遊開。

兩人在水中追逐著,越遊越深,李煦看到了海底的魚群,也看到了海底的暗礁和各種海藻,於是浮出水麵回頭望了一眼,發現自己已經遠離海岸了。

他還從沒在海裡遊過這麼遠,危機意識上頭,便放棄繼續追寇驍,而是反身往回遊。

寇驍在海裡玩慣了,沒覺得危險,不過看到李煦回頭,自然也追了上去。

這人一旦開始犯賤就收不住,寇驍綴在李煦身後,時不時騷擾他一下,等對方回頭又輕巧地避開,挑釁地看著對方。

李煦被鬨的沒脾氣了,乾脆不理他,隻顧自己往回遊,到了淺海灘,李煦站起身休息一下,大腦恢複供氧,腦子也就靈活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李煦突然倒入水中,抱著小腿在水裡翻滾起來,表情帶著難忍的苦楚。

寇驍看到這一幕急忙遊過來,也顧不上想太多,托起李煦的身體往岸上走幾步。

他將人放在海灘上,替他壓住小腿,雙手抱著那白皙的小腿來回搓揉,“王爺,您這是腿抽筋了,先忍一忍,搓開就好了。”

李煦盯著他焦急的眉眼,猛地起身,將寇驍重重推到海水中,壓在他身上掐住他的脖子,惡狠狠地說:“寇將軍,遊泳好玩嗎?”

寇驍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腰,沒舍得下重手,就虛虛地抱著,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真是兵不厭詐,王爺是算定末將心疼您,不舍得您痛是吧?”

李煦狠狠揍了他一拳,又將他的腦袋按進水裡洗了洗,“我看你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替你洗洗。”

寇驍根本不怕這點折騰,他閉氣功夫了得,隻是腦袋來回晃有點暈,但暈有暈的好處,等李煦氣消了,他立即虛弱地喘息道:“王……王爺,末將好像要暈了,嘔……”他側頭乾嘔了一口,將頭暈惡心的狀態演的十足像。

李煦不確定他是真的被晃暈了還是假裝的,看他的表情十足的痛苦,如果是演的,真該給他頒發一座影帝獎杯。

“你知道騙本王是什麼下場麼?”李煦虛張聲勢地問。

“王……王爺,您繼續,末將該罰,您想怎麼懲罰都行,就是等會兒末將要是暈了可否喊人來抬末將回去?”寇驍虛弱地說。

李煦眉頭一皺,如果叫人來,豈不是就要解釋寇驍為什麼會暈了?總不能說是被自己晃暈的吧?但要說他遊泳遊暈的,恐怕沒人會信的吧?

而且他全身還光著呢,自己去叫人來,豈不是昭告天下,自己看過寇驍的**?

真是麻煩!

154 這男人有毒

感覺到脖子上的手勁小了些,再看李煦的眼神也沒了之前的憤怒,寇驍便知這一關過去了,可是現在兩人裸裎相對,他哪裡舍得讓這件事這麼容易過去。

他把手摸到李煦的肩膀上,暈乎乎地抱著他想坐起來,試了兩次都沒成功,反而將李煦帶到了水裡。

兩人胸口貼著胸口,小腹貼著小腹,肌膚之親也莫過於此了,李煦老臉一紅,一手拽開寇驍的胳膊,然後坐直身體。

這一坐可不得了,寇驍那根鐵棍似的東西正抵著他,李煦哪來不明白自己被騙了,什麼虛弱頭暈都是裝出來的,身體可精神的很。

李煦甩了他一巴掌,“看來剛才本王下手輕了。”

這一巴掌也沒打的多重,對寇驍來說不值一提,他雙手攤開躺在水裡,頂起膝蓋看著坐在他身上的李煦,不敢相信做夢時才有的情景會出現在現實中。

如果兩人是那種關係,那他現在就可以不顧一切地將人撲倒,進行這樣那樣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真是可惜啊,可惜了自己這一身旺盛的精力。

李煦翻身下來,眼神餘光掃過寇驍的身體,佩服這小子的雄厚資本,但大家都是男人,誰也沒比誰差多少。

他起身往岸上走,身後有水聲傳來,然後是輕微的腳步聲,兩人一前一後沉默地走著,直到李煦將衣服披上,寇驍才開口說:“王爺,您轉身。”

李煦控製住了想回頭的**,不知道他又在搞什麼鬼,“什麼事?”

“快轉身,給您看個驚喜。”

“不必了,本王不需要驚喜。”他才不要寇驍的驚喜呢,保不準就是驚嚇。

對方失落的聲音傳來,“這樣啊,可惜了,好大好美的。”

李煦第一反應是他身體的某個物件,心裡無語地呸了一口,暗罵:真是自戀到極點。

他嗖的轉過身,本想刺他一句,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在他正前方,一輪碩大的明月從海平麵冉冉升起,那磅礴的氣勢和無與倫比的光輝吸引了李煦所有的注意力。

上次來這邊時沒碰上滿月,沒想到海上不僅日出日落美的驚心動魄,連滿月也這般驚人。

寇驍將自己的外衣披在李煦肩膀上,對上他還沒來得及收斂起來的震驚之色,笑了笑,“我就知道您會喜歡這個,漂亮吧?”

李煦口不對心地反駁:“也就那樣吧,想看什麼時候沒有?”他把衣服脫下來丟回給他,冷哼道:“雖說是晚上了,但寇將軍還是要注意點個人形象,你不在乎本王還怕長針眼呢。”

天氣熱,寇驍不想穿衣服,便把衣服綁在腰上,他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又笑了起來:“若是男子看了這個會長針眼,豈不是沒法過日子了?”

遠處傳來劉樹的呼喚聲,那聲音由遠到近,李煦刮了寇驍一眼,轉身往回走。

小太監看到主子安好高興極了,圍著他繞了幾圈,上上下下看了幾遍,“王爺也真是的,太縱容寇將軍了,要不是知道他武藝高強,奴才非嚇死不可。”

“你說的有理。”李煦很讚同地點頭說:“下回遇到這種事,小劉你記得帶兵來救駕。”

劉樹隻當他在開玩笑,王爺對寇驍的信任他看在眼裡,自然不會以為兩人之間有齷蹉,但想想還是生氣,不舍得對李煦發火,便回頭對寇驍冷嘲熱諷了一番。

“將軍也真是的,雖說這附近都很安全,但您帶王爺下水怎能不多帶幾個人?萬一水裡發生什麼事也有得有個人幫把手是吧,您自個身手了得不懼危險,我家王爺可容不得一點閃失,下回您可彆如此魯莽了。”

寇驍能說什麼,當然是陪著笑說好,心裡卻有些急,眼看這小太監就要被接回去了,他以後還能和李煦好好相處嗎?彆說占便宜了,恐怕多看幾眼都得被訓吧?

回到鹽廠,李煦看到這裡已經張燈結彩,擺好了宴席,隻等他來就能開席了,也虧得劉樹能乾,這麼偏僻的地方也能給他整出這麼風光的席麵。

陪在座的一部分是水師有品級的小將領,一部分是鹽廠這邊的管事,加上李煦和寇驍帶來的人,分坐了三桌,其餘人則是在大食堂加餐,熱熱鬨鬨的跟過年似的。

李煦心想:難怪古代皇帝都喜歡心思玲瓏的貼身太監,真是太慰貼了,又懂自己的喜好,說話辦事總能辦到點子上,想不受寵都難。

劉樹親自站在李煦身邊幫忙布菜,李煦這一桌隻有他和寇驍,彆人是沒資格坐上來的。

寇驍安安穩穩地坐在李煦對麵,看著劉樹如小蜜蜂一樣在桌邊跑來跑去,一會兒夾個蝦,說:“王爺嘗嘗這個蝦,是奴才親自下海撈來的,還有那邊那隻大龍蝦,喲嗬,那大鉗子可厲害了,把奴才手都鉗破了。”

“您再吃吃這個,奴才也叫不上名,是賈副將他們出海弄回來的,有人吃過說味道不錯。”

“還有這個……奴才知道您愛吃這些海裡的,今晨特意買了幾條船的收獲,奴才見識淺薄,許多事物都沒見過,好在廚子是這邊人,知道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

純天然的海鮮當然美味,根本不用過多烹飪,清蒸白灼就很好。

“味道很好,小劉彆忙了,坐下來一塊兒吃。”李煦將人按到身邊的座位上坐著。

劉樹屁股沾了個邊,心花怒放,他許久沒看到王爺了,還擔心兩人會生份,好在王爺一如既往的寵信他,這讓他安心了不少。

所以說啊,什麼大管事大總管都是虛的,還不如做個王爺身邊的貼身小廝,好歹能日日和王爺相伴。

李煦這頓飯沒少吃,也沒少照顧劉樹的情緒,反而是坐在他們對麵的寇驍全程黑著臉,要不是礙於身份,估計都要摔筷子走人了。

吃到一半,寇驍實在看不下去這對主仆的膩歪了,端著果汁去其他桌上敬酒,然後就在水師那桌擠了個位置坐下,拉著賈平大吐苦水。

“賈副將辛苦了,在這邊練兵不容易吧?”

“還好,都是職責所在,比不得將軍辛苦。”

“本將軍是挺苦的,你家王爺心善耳根子軟,看到個乞丐都要關心幾句,偏偏對本將軍橫鼻子豎眼,就沒個貼心時候,連句好話都沒有,對著他那小太監倒是溫柔體貼,賈副將心氣平否?”

賈平往李煦那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劉樹給李煦夾菜,兩人不知說到了什麼都是滿臉笑容,頓時壓下眼簾說:“劉總管是伺候王爺長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是吧,賈副將好歹有與王爺共甘同苦的情誼,是一起曆經風雨來南越的,本將軍一個後來者,怕是連你都比不上。”

賈平沒什麼感情地安慰道:“將軍言重了,王爺最是器重您,也最是信任您,否則您也不會出現在這兒。”

寇驍伸長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笑容滿麵地說:“賈副將平日話少,也就涉及王爺的事情才肯多開金口,你該不會是……看上他了吧?”寇驍最後幾個字是咬著牙齒吐出來的,聲音低到隻有兩人聽得見。

其實二人之前就打過機鋒,彼此都有點了解,對視一眼,誰也彆想掩藏心思。

賈平與寇驍唯一的不同在於,他不擅長於爭,他隻要默默地替李煦做事就好,能看著他好他就覺得滿足了。

他低聲說:“寇將軍可知道,有一種動物叫獅子,雄獅子想要追求母獅時差不多就是您這種狀態,對一切可能存在的對手抱有最大的敵意,而且有極強的占有欲。”

“這樣挺好啊,否則母獅子被人搶跑了怎麼辦?”

“但是否願意也得看母獅子自己的心意,您再焦慮也是無用。”

“此話有理,但萬一那隻雄獅子想要追求的也是雄獅子呢,你怎麼知道雄獅子也是這樣想的?”寇驍盯著李煦,眼底藏著濃濃的情意,“說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是隻雄獅子呢?”

“您可真敢想。”賈平從未想過這個可能,在他眼裡,李煦是要登基為皇的,這種汙點不可能存在。

“本將軍沒彆的優點,勝在年輕膽子大,又恰好有自己的領地,想必震懾住幾隻有野心的雄獅子還是沒問題的。”

賈平微微皺眉,不讚同他的觀點,但兩人關係也沒好到能一起談論私事,便轉開了話題,和他聊起公事來。

一餐飯吃到很晚,飯後劉樹還安排了節目給他家王爺助興,眾人在沙灘上燃起火堆,架上肉質鮮嫩的小豬,邊烤邊看節目,還有海浪聲做配樂,彆有一番愜意。

海鮮不占肚,等豬肉烤好了,李煦覺得晚餐吃下去的東西也消化的差不多了,聞著肉香還能再吃三碗飯的感覺。

吃飽喝足後,夜已深,劉樹有給李煦留房間,平時都有安排人打掃,他來了自然是不愁沒地方住的。

但寇驍就不一樣了,他是寇家軍將領,理論上應該與水師們返回基地,可等賈平領著人離開了,他卻留了下來。

劉樹當然不會說沒事先準備他的房間,便做主將賀遵的房間讓給他,準備讓賀遵睡自己的屋,至於他自己,當然是去給王爺守夜的。

寇驍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本將軍這次出行的任務是保護王爺,自然是貼身不離地守在王爺身邊,在王爺屋裡打個地鋪就行了。”

劉樹覺得這句話哪裡怪怪的,但又指不出錯來,但表忠心誰不會,立即反駁說:“將軍一路辛苦了,鹽廠這邊還算安全,夜裡奴才照顧王爺就足夠了,以往也是如此。”

寇驍還想爭取,就聽李煦遠遠地喊了一句:“小劉,磨蹭什麼了。”

劉樹立即揚起大笑臉,“誒,奴才就來。”他朝寇驍得意地笑笑,轉身朝李煦跑去,那屁顛屁顛的姿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要去侍寢呢。

寇驍撇撇嘴,覺得自己一遇上這小太監就容易失態也是有原因的,人家有王爺寵著,可以同吃同住,自己稍微過分一些就得挨揍,待遇差彆太大了。

賀遵從他麵前經過,目不斜視地走進他自己的房間,他才不管這兩人明裡暗裡的較勁了,主子的感情問題可不在他的職責範圍之內。

寇驍也沒去屋裡睡,拿了睡袋在沙灘上隨意一躺,翹著腿看漫天繁星。

這些以前他看來很普通的景色因為李煦喜歡他也會多看幾眼,但星星看久了眼睛就花了,不得不閉上眼睛休息,這一閉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李煦也沒真留劉樹守夜,和他在房裡說了會兒公事就讓他回去休息了,他這一路雖然走的慢,但出門在外總是累的,躺下去沒多久也睡著了。

隻是夜裡,他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裡,他與寇驍化身成兩條魚,在大海裡追逐著,他們不懼風浪,暢快地遊玩著,然後場景一變,他們同時上了岸,從一條魚變成了兩條腿的人,還是沒穿衣服的那種。

兩人在沙灘上走著,走著走著不知怎麼就抱在了一起,寇驍一臉蠻橫地親過來,兩人就勢滾在沙灘上,分不清誰上誰下,朦朦朧朧的覺得身體起了反應,然後是一陣一陣的快感,迷得人頭暈腦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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