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入宮(1 / 2)

291入宮

“順王隨朕回宮吧,還有姝兒呢,怎麼沒瞧見她?”皇帝收起之前的威嚴,和藹的像個好父親。

李煦笑了笑,淺淡地說:“兒臣怕這公堂嚇到姝兒,就讓她在對麵的茶樓裡歇歇腳,準備等結束了接她一起進宮呢。”

皇帝朝趙公公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燦爛地笑道:“那老奴去請公主殿下吧,多年未見,不知小公主還記得奴才這張老臉嗎?”

他走後,皇帝也帶著李煦出門了,門口站著李煦的跟班們,寇驍正靠在衙門外的石獅子上發呆。

看到他,李煦臉上的笑容瞬間不一樣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開懷笑容,與其他人虛與委蛇時的假笑完全不同。

他朝寇驍招招手,然後給皇帝介紹,“父皇,這位就是南越的寇驍寇將軍,十三歲就敢領兵出征了,保衛一方百姓平安,兒臣這些年多虧了他照應。”

皇帝斜眼看了寇驍一眼,平靜地點點頭,寇驍與其他人一起下跪行禮,猶豫了一下還是抬頭看了皇帝一眼,露出忠厚的笑容,“臣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天顏了,沒想到有生之年能到京城,見皇上一麵,臣此生無憾了。”

李煦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知道寇驍嘴巴了得,哄人很有一套,沒想到對著皇帝這張老臉也能說出這麼肉麻的話。

寇驍沒想太多,隻是想,自己和李煦成了親,那皇帝就是他嶽父啊,對嶽父自然該哄著敬著。

皇帝一生都在聽人拍馬屁,但還真沒人如此坦率地說見他一麵就此生無憾的,他饒有興致地說:“寇家世代替大燕守著南越,辛苦你們了,聽聞你父親過世的早,而且是戰死沙場,也怪朕疏忽了,如此英勇的將士該追封才對,不如就賜個忠勇侯的爵位,世襲三代吧。”

寇驍磕頭謝恩,心裡毫無波動,所謂的爵位不過是名頭好聽,其實實權沒有一點變化,不過能得皇帝一聲讚許,他在京城行走時總能多點臉麵,不至於給李煦拖後腿。

“臣謝主榮恩,寇家能有今日全靠皇上的信任,不敢說辛苦,能護一方百姓安穩足矣。”

皇帝更滿意了,這寇驍年紀看著不大,但沉穩老練,不驕不躁,是個好苗子,又是從南越那偏遠地方來的,還未被繁華世俗汙染,是個可造之才。

皇帝年紀大了,與身邊掌著兵權的將領們漸漸離了心,想提拔年輕人又找不到合適的,再說了,在京城的年輕將領也多出自將軍世家,趕跑了老子提拔兒子也沒什麼意思。

寇驍鋒芒畢露,身上的氣質是年輕將軍所特有的,這樣的年輕人衝動、霸道、敢拚敢闖,尤其身後沒有枝繁葉茂的大家族拖累,是最好的苗子了。

皇帝臉上的笑容越發和藹了,“平身吧,既然是南越來的,就隨順王一起進宮吧,這段時日就住在宮裡,免得朕想念時見不到人。”

寇驍沒料到還有這個好處,奉承的更真誠了,“臣多謝陛下榮恩,陛下胸懷寬廣,臣一路北上,見百姓安居樂業,世道安穩,便知陛下定是位雄才大略、文工武治的明君,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哈哈,朕見過的將領大多數率直粗魯,沒想到寇將軍還有這好口才。”

寇驍瞥見李煦在一旁給他使眼色,就知道過猶不及,當即收了口,隻說:“陛下見諒,臣從小地方來,不懂禮儀,讓您見笑了。”

“不不,朕就喜歡你這種不加掩飾的奉承,朕許久沒有如此開懷了,走,進宮後朕要與寇將軍對飲。”這真是無上殊榮了,跟在後頭的魏丞相等人臉色怪異,這幾年皇帝沉迷煉丹已經許久不曾親近臣子了,還是第一次表現出對臣子如此好感來。

這南越來的小子看來前途無量啊,也不知是不是順王特意教的。

但得聖寵這種事還真是教不來的,多少人家的子弟渴望出頭都沒機會,這寇驍剛一麵聖就能受到重視可見也不是個簡單人。

就在此時,街對麵的茶樓裡衝出來了一道人影,那人嬌喝一聲,飛快地衝過馬路,直直地撞進了皇帝的懷裡,嚇得周邊的侍衛齊齊拔刀,怒吼道:“來者何人?”

李煦也怒喝道:“放肆!姝兒,還不快給皇祖父行禮,怎可如此無禮?”說完他對皇帝作揖道:“父皇見諒,兒臣這幾年疏於管教,姝兒性子太野了些。”

小公主從皇帝懷裡抬頭,露出一張泫然欲泣的小臉,她已經長開了些,長相更像李煦一些,白白嫩嫩的肌膚,大大的鳳眼,眼睛裡全然隻映照著皇帝一個人。

她咬著嘴唇哭訴道:“皇祖父,姝兒好想您啊!”說著眼淚刷的流下來了。

皇帝努力地從她這張臉上尋找回憶,兒子輩的他疼愛不起來,但對孫子孫女他還是愛的很的,何況整個皇室,也隻有小公主在他身邊待過幾年。

“姝兒啊……皇祖父也想你啊,看看你,都瘦了,你父王一定沒照顧好你。”

小公主不但不給李煦解釋,還告狀說:“父王忙啊,整日不見蹤影,姝兒都是自己玩自己的。”

李煦哭笑不得,走過去敲了敲她腦袋,警告說:“不許如此無禮,還不快把皇祖父放開。”

小公主順勢退出皇帝的懷抱,但依舊摟住他的胳膊,親昵地說:“姝兒舍不得皇祖父嘛,好不容易才見一麵,姝兒要與皇祖父一起走。”

“好好!”皇帝摸了摸她的腦袋,“走,回宮去,朕給你準備了好東西。”

小公主興奮地說:“太好了!皇祖父您不知道,南越可窮了,姝兒這幾年都沒收到過珍貴的禮物,您要補償我。”

“行,等用晚膳讓老趙帶你去皇祖父的私庫裡挑,喜歡什麼挑什麼!”

“真的?皇祖父最好了!”小公主洋溢著天真而歡快的笑容,那是最能打動老人的笑容,仿佛她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皇帝也會毫不猶豫地摘給他。

李煦落後一步,心想,愛笑的小孩子果然是最可人疼的,若是小公主表現出畢恭畢敬、害怕恐懼的情緒,皇帝一定不喜的。

一路上,小公主和皇帝有說有笑,小公主這幾年從北到南,又從南到北,閱曆漸長,在南越又經常往外跑,所見所聞不是宮裡長大的孩子能比的。

她給皇帝說了許多路上的有趣見聞,手舞足蹈,引得皇帝連連大笑,跟在一旁的太監侍衛們個個側目不已,沒想到順王父女多年後回京竟然還能如此受寵。

之前朝中不少人都以為順王要涼了,等案子判決下來最好的結局不是幽禁終生就是貶為庶民,沒料到竟然一點事也沒有。

很快,公堂上審案的過程傳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了順王因受過重傷武功儘廢,手也不能長時間拿筆寫字,所以之前所謂的證據是偽造的。

百姓們想的少,隻覺得順王真是可憐,當年那樣的境況,這幾年偏居在南越那樣的蠻荒之地,居然還有人陷害他,也不知誰這麼可惡。

朝臣們則想,不管順王是真的不能提筆還是假的,這一仗他都打贏了,至少在沒有更多證據的前提下,順王完美脫身,簡直無法想象他脫身的這麼容易。

趙曙得到消息也是目瞪口呆,他們花費了多大的力氣,多少人脈,砸了多少錢財進去,一步步做成這個局,原以為是個死局,沒想到李煦竟然輕而易舉地化解了,這與他們預計好的不一樣啊!

“快!快進宮!”趙曙急的團團轉,想儘快進宮向趙夫人討主意。

下屬提醒道:“大人,順王一行人也進宮了,您看,是否要改個時間?”

趙曙轉了兩圈,歎了口氣,“罷了,都這樣了,隻能想其他方法了。”

“大人彆急,畢竟案子還沒結,未必沒有轉圜的餘地,朱永樂貪墨是事實,他與順王認識也是事實,就算沒有書信往來,總還有其他證據的。”

“你傻?既然證明證據是假的,那麼皇上心中必定認為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就算有新的證據出現,誰會信呢?再說了,皇上此時正是對順王愛憐的時候,哪裡會想看到他倒黴?”趙曙對皇帝也是了解的,最近朝堂上,不少官員齊齊彈劾順王,日日都是老一套的責問,皇帝早就不耐煩了,甚至懷疑是有人故意攻訐順王,順王此時處於下風,反而是最安全的。

李煦對京城沒什麼印象,但是馬車一入宮門,他的記憶就漸漸複蘇了,畢竟是原主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這一條路不知走過多少回,連牆上偶爾留下斑駁的痕跡他那麼熟悉。

寇驍騎馬護在他馬車旁,見他掀起窗簾怔怔地看著一側,低下頭問:“哪裡不對嗎?”

“不,隻是覺得有些感慨。”

寇驍望了眼前頭的禦攆,小公主被皇帝拉著一起坐了禦攆,時不時還能聽到兩人的歡笑聲,他得意地想:這是我閨女呢,真是厲害啊!

李煦怕寇驍在宮裡不自在,低聲說:“你剛才為何不拒絕了住宮裡的提議,本王在內,你在外,行動也更方便些。”

寇驍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眨了眨眼,嘴角含笑地說:“當然是為了不與王爺分開啊,咱們成親幾個月,在一起的天數實在太少了,何況,你孤身在宮裡,我怎能放心?”

見李煦不讚同地看著他,寇驍又湊過來低聲說:“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宮裡美女如雲,我不跟著,王爺被人占便宜了怎麼辦?你可是我的,彆的女人多看一眼也不行!”

李煦瞪了他一眼,放下簾子不再看他,心跳卻有點快,剛才寇驍湊過來的時候,他居然想吻他,這種時候這種地點,他居然會想這種事,真是色令智昏了。

不過宮裡的女人不得不防,倒不是他魅力太大,怕人看上他,而是宮裡這群女人的手段也非常了得,不防著點,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在廷尉署耽擱的時間長了,李煦一行人入宮後天已經黑了,昏沉沉的天空仿佛還要一場大雪即將降臨,皇帝出宮半天,與小公主說說笑笑了一路,身體就有些受不住了,精神也不大好,於是讓趙公公安排李煦住下,等明日再敘。

李煦他們趕路了許久,確實疲憊不堪,謝恩後就跟著趙公公離開了。

小公主體貼地說:“皇祖父,那姝兒明日再來看您,姝兒這幾年學了不少本事,明日給您露一手。”

皇帝又大笑起來,交代趙公公,一定要給小公主選個最漂亮的寢殿,東宮他們是住不了的,但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宮殿,清雅的、奢華的、大氣的什麼樣的都有。

趙公公領著他們走了好一會兒,親自推開了一座宮殿的大門,側身讓李煦先過,小聲說:“殿下,這是離東宮最近的一座宮殿,陛下偶爾會來這裡走走,所以一直有人打掃,您進去瞧瞧可還滿意。”

李煦自然知道這裡,因為離東宮近,以前這座宮殿也是給他們的,偶爾李煦會在這裡讀書習字,躲清靜時也會睡在這裡,但他畢竟不是原主了,住哪都沒差。

“多謝公公,這安排很好,你有心了。”

“殿下言重了,奴才也是想您住的舒心些,您彆怪老奴自作主張就好。”趙公公抹了抹眼睛,悲戚地說:“當年奴才與老劉的情分非同一般,原以為還有再見之日,沒料到他竟然早走一步。”

提起那位老太監,李煦心緒有些複雜,他當時若對他多幾分關注就好了,必定不會讓他自縊在途中,能真心為他好的人,他都喜歡好好護著。

“是本王連累了他。”

趙公公急忙跪下說:“王爺,您可不能如此說,老劉跟了您十幾年,享儘了福,總不能福享了有難卻不能同當,若他知道您過的好,一定會很開心的。”

李煦將他扶起來,請他入內,問了他一些宮裡的問題,但也沒霸占他太久,畢竟老皇帝那兒離不開趙太監,留的時間長了,難免有些想法。

趙公公離開前將自己的一個小徒弟留了下來,交代道:“這是老奴的養子,人還有幾分機靈,王爺有什麼不便之處儘管吩咐他做,該知道的他都知道。”

李煦知道他這是特意給自己留了人手,要打探消息問他就行,他誠心謝過,目送著他離開。

小太監確實很機靈,十幾歲的年紀,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王爺,天色不早了,可要傳膳?”

“你看著安排吧。”

“喏,那就給幾位主子傳膳,吃完了再去玉池泡個溫水去去乏,好好睡一覺,等明日辰時,奴才再來請安。”

李煦對這個安排很滿意,便點頭讓他下去了。

292希望你們彆讓本王失望

寇驍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發現這裡居然還有李煦留下的東西,有些是讀書筆記,有些是對某件政事的見解,他好奇地翻看著,但看著看著又覺得有些奇怪,仿佛自己認識的李煦與這裡的主人並非同個人。

非要說哪裡不同,又說不上來,他滿腹疑慮地放下這些東西,然後轉頭問李煦:“王爺離開後,這裡還是保持原樣嗎?”

李煦也正在打量這座宮殿,一點一點地找到熟悉的影子,“大致上是一樣的,很多用具還是本王在時添置的。”

“那皇上果然還是想念著王爺的。”

李煦不置可否,讓小公主過來,親自叮囑她:“在宮裡這段時日不得亂跑,這裡不是當年的東宮了,明白嗎?”

小公主自然是明白的,否則不會剛來就表現出對皇帝極大的親近,她當年住宮裡時也沒那般親近皇祖父,有幾分真幾分假她心知肚明。

“父王放心,我會小心的,也不會亂走,皇祖父那……”

李煦輕輕點個頭,“你把控好度就行,也彆太吵著你皇祖父了。”

這時,楊公公領著八名小太監八名宮女過來,每個人手上都捧著東西,他笑眯眯地給李煦見禮,恭敬地說:“給各位主子請安,這是皇上特意交代過送給小公主的賞賜,這十六人也暫時留在宿羽宮當差,王爺……”

他抬頭看了一眼李煦,眼神充滿了忐忑和惶恐,李煦心裡暗笑,麵無表情地說:“多謝父皇賞賜,人留下來吧,楊公公也進來喝杯茶。”

楊公公不知想到了什麼,心神一震,略微激動地走進來,然後就見劉樹端著一杯茶遞給他,還打趣道:“楊大監請見諒,我等剛入住,還來不及燒熱水,您喝杯涼水吧,特意加了南越采來的蜂蜜,甜的呢。”

楊公公忐忑不安地看著這杯子裡的茶水,也不知裡頭有沒有自己想要的解藥,他到不怕順王下毒,在這宮裡,順王也沒這個膽。

他將茶水一飲而儘,甜滋滋的味道好喝的緊,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他覺得茶水入肚後,一股爽快的涼意沿著四肢百脈舒展開來,壓抑在心頭的恐懼瞬間煙消雲散,讓人通體舒暢。

他自認為是解藥起作用了,感激涕零地道謝:“多謝王爺賜茶,奴才感激不儘。”

李煦傲慢地點個頭,然後揮揮手讓他退下了,轉身時對上寇驍揶揄的目光,頓時覺得自己演技超群。

屋內自有宮女太監們整理,床是鋪好的,李煦與寇驍同時進了一間房,劉樹在身後欲言又止,想提醒王爺,這裡畢竟是皇宮,讓人知道他與寇將軍的事情總歸是不好的。

他可以想象,如果皇上知道這件事,震怒是必然的,甚至可能一怒之下殺了寇將軍,連王爺也討不了好。

屋子裡,寇驍也在和李煦討論這個問題,“咱倆的關係在京城還是秘而不宣吧。”

李煦當然知道這裡不是南越,不可能隨他為所欲為,他成親的奏折早就抵達京城了,可是今天見到皇帝,他居然沒問一句王妃的事,可見心裡對他娶的那位很不滿意。

“本王知道,本王的王妃就先在南越休養一陣吧。”

“那小王爺呢,不對,也許是小公主,您到底傳遞出的消息是男是女?”寇驍有時候相當佩服李煦,這種謊言居然敢不做實了傳出去,任憑他一張嘴顛倒是非黑白。

“哦,那個啊,不是難產了嗎?”李煦毫不在意地說:“算了,暫時無需添個小孩,那要添多少麻煩啊。”

“王府裡那個姓李的小子本將軍還以為是王爺要的備胎呢。”

李煦也說不好,他事忙,那孩子養在王府其實他也見不到幾次,反正是收養的孤兒,給他一口飯吃,讓他平安長大就是了。

寇驍和他在屋子裡說了會話,然後自覺地住到隔壁去了,說是宮裡耳目眾多,還是謹慎為上。

李煦還以為他修身養性了,結果睡到半夜突然感覺有人在掀自己的衣服,還有溫潤濕熱的東西在自己耳邊舔舐,他閉著眼睛一手握住對方的手用力一擰,結果非但沒成功還被對方反製住了。

他掀開眼皮,對上一雙笑意滿滿的眸子,眼底藏著濃濃的情欲,“半夜私闖本王臥房,你膽子很大啊!”

寇驍翻身將他壓在身下,親吻著他的麵頰,笑著說:“末將來履行身為王妃的義務啊。”

“什麼義務?”

“當然是陪睡的義務。”

李煦正覺得一個人睡有點冷,寇驍身上常年火熱,貼在一起的時候彆提多舒服了,於是也隨他動作去了,反正這義務他喜歡的很。

一個時辰後,屋內的動靜平複下來,兩人相擁著躺在床上,被子淩亂,床單更是痕跡斑駁,不用看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明日你來清理這屋子,可彆讓宮人發現了。”

寇驍在家也經常做這種事,點頭答應了,“那我今夜可以睡這裡嗎?明日一早再回。”

後半夜溫度驟降,李煦也怕冷,當然希望身邊有個暖爐,於是也不趕他走,靠在他懷裡很快就睡著了。

次日一早醒來,身邊已經沒人了,屋外有人走動的聲音,李煦起身穿好衣服,瞥了眼床榻,自己動手把床單扯了丟到一旁,然後淡然地走出去。

劉樹守在門口,屋外的廳堂裡有宮女太監在打掃,日光灑進來,李煦便知道時辰不早了。

“王爺晨安。”

“嗯,都平身吧,以後本王沒起床時一律不許進來,日常打掃隻需掃外廳即可,本王的臥房隻有劉公公才能進。”

眾人自然不敢不聽,大家心裡也明白,王爺這是防著他們了,臥房那種私密地方,萬一被人動了手腳,後果不堪設想。

劉樹卻明白李煦顧忌的是什麼事,當即進屋幫李煦整理床鋪,至於那床床單直接丟到水桶裡去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吃過早飯,李煦被宣到禦書房說話,休息了一夜,皇帝的精神看起來還不錯,臉上帶著笑,隻是他一笑,臉上的褶子就特彆明顯,看得出來是上了年紀的人了。

“昨夜休息的可好?”皇帝關切地問。

“宮裡高床暖枕,兒臣睡得很好,隻是夜裡太冷了些,南越的冬天可沒這樣的天氣。”李煦實誠地說。

“南越啊……朕這一生都沒離開過京城,也不知這天下是何風光,聽說南越地形險惡,四處都是山林,還能看到大海,肯定與京城不同吧?”

李煦當即就說起了南越的風光來,“父皇日理萬機,為天下蒼生忙碌,當真辛苦,兒臣身邊有個畫師擅長畫山水畫,兒臣讓他畫了許多沿途風景,父皇可要看看?”

“你倒是有心了,先留著朕慢慢欣賞吧。”皇帝當然不缺各種畫作,這天下他想看哪裡的風景就有人畫出來送進宮,他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

若是擁有了這至高無上的權利,誰會在意是否走遍天下呢?

可惜啊,人壽命有限,皇帝已經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體日漸衰敗,怕是堅持不了幾年了,可惜他入道這幾年絲毫沒有參透長生的意義。

話說了幾句,有個小太監領著一名小道士進來,恭敬地呈上一個小匣子,“啟稟皇上,道長今日的丹成了,命小人送上給皇上服用。”

皇帝臉上露出喜色,當即讓人送過來,李煦皺著眉頭看著他將那枚丹藥吞下肚,然後喝了口水,心裡有些厭煩。

他想提醒皇帝,自古丹藥就沒個好的,多吃死得快,但看皇帝服用完丹藥後麵色立馬紅潤起來,連精氣神都更足了,便知道多說無益。

一種藥對身體好不好總能自我感受到的,這個什麼狗屁道士的丹藥應該能在短時間內讓人精神百倍,但副作用肯定很大,否則皇帝不可能短短幾年就老的這麼快。

“父皇要保重身體!”李煦提醒道。

“朕的身體是不太行了,此次你入京就先彆急著回去了,就以侍疾的名義留下來,朕這個位置將來還是要交到你手上的。”皇帝一句話震驚了李煦已經伺候在一旁的趙公公,他低下頭屏住呼吸,不敢有絲毫動作。

李煦也被嚇了一跳,皇帝怎麼會突然說這種話,他可絲毫沒看出皇帝有傳位給他的意思,難道是想試探他?

“父皇您身體好的很,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兒臣很喜歡南越,那裡冬暖夏涼,民風質樸,若是案子結了,兒臣想立即回去。”李煦不無真心地說。

皇帝仔細分辨著他的神色,發現他似乎是真心的,但那怎麼可能?見慣了京城繁華,南越那種落後貧困的地方誰會喜歡呢?何況聽說那裡的人粗魯無禮,環境惡劣,海賊騷擾不斷,怎麼可能會是個好地方?

“你不必懷疑朕的心意,你自小就是當做儲君培養的,朕知道自己教出來的儲君是什麼樣,你那幾個兄弟,老大常年鎮守邊關,打仗還行,治國就差多了,老三先前瞧著還行,但心胸狹隘,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是明君之相,老四這幾年也長大了,學問還行,但心性軟弱了些,老五還小呢,看來看去,也隻有你最適合這個位置。”

李煦當然不可能把這話當真,就算他是最適合的,隻要皇帝心裡不願意,這些都是空話。

“父皇不必過早想這些事情,您好好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兒臣願父皇長命百歲,隻要父皇在一日,兒臣心裡就有主心骨,南越雖然貧窮落後,但這幾年在兒臣的治理下已經富庶許多了,兒臣覺得很有成就感,一個小小的封地尚且如此難治理,治國對兒臣來說責任太大了。”

皇帝眼中精光一閃,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好,那就先不提此事了,貪墨案還未完結,此事不如就交給你去監管吧,底下那些官員個個心思浮躁,也不知瞞了朕多少事。”

李煦畢恭畢敬地拒絕了,“父皇,兒臣還是此案的嫌疑犯,若是接手怕彆人不服,還是避嫌比較好,不過三皇弟若是無事,不如招他進京吧,有位皇子監管著,朝臣們也不敢怠慢。”

皇帝錯愕地看著他,沒料到李煦居然會提議讓老三回京,已成年的皇子就這幾個,少一個便少了威脅,何況李煦和李賢向來是敵對關係,這次的案子背後隱藏了多少幕後黑手還不可知呢。

“你為何會想到讓老三回來?他犯了錯,朕罰他是理所當然。”

李煦低著頭,神色不變地回答:“但他守皇陵時日也挺長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際,父皇不如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想必皇弟已經知錯了的。”

開玩笑,與其讓三皇子在外密謀大事,不如叫回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遠香近臭,這個道理在哪都適用,有皇帝眾多耳目監督著,料想老三也不敢太過放肆。

皇帝略微想了想就同意了,然後讓人去宣旨,再看李煦時,眼神都變得格外溫柔。

這一早,父子倆在書房裡說了許久的話,等李煦出來,看到外頭等著不少來議事的官員,大多都是熟麵孔,他一一打了招呼,眾官員急忙回禮,神色各異地看著他。

李煦笑得溫和,“天氣寒冷,各位大人在偏殿等候就行了,父皇正得空,大人們趕緊進去吧。”

不少人心裡暗忖:順王離京幾年,脾性倒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善良啊。

李煦和他們分彆,與落後一步的趙曙擦肩而過,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鋒芒交錯,李煦壓低聲音說了句:“趙大人,本王在京城等著三皇弟回來,希望你們彆讓本王失望。”

趙曙目光沉沉地盯著他遠去的背影,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等一旁的小太監透露了個消息給他,他才知,李煦竟然要將三皇子召回京城,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了他們的計劃?

趙曙看著前方緊閉的禦書房大門,轉身朝後宮走去。

293該本王出場了

李煦在宮裡的行動並沒有受限製,想出宮就能出宮,隻是寇驍偷偷告訴他一直有人暗中跟蹤他們,想來是皇帝的人。

這也正常,李煦無所謂讓人知道自己去了哪,做了什麼,何況他剛到京城,真要做什麼不好的事情也會等在京城混熟了以後。

這天,天氣晴朗,冷依舊是冷的,但見到陽光總讓人溫暖幾分,李煦便帶著人去見了雷駱他們,除了葉長青,他在京城的管事們沒什麼好隱瞞的。

雷駱早接到消息了,隻是李煦住在皇宮,他想見也見不到,這天他在鋪子裡查賬,突然見一行人昂首闊步地走進來,還下意識地說了句:“歡迎光臨……”

等認出為首的那俊美青年,雷駱丟下賬簿從前台跳了出來,激動地奔過去,“王爺……”

店裡還有客人在,見到這一幕都嚇了一跳,雷掌櫃在京城也是有些知名度的,年輕、俊秀、沉穩乾練,雖然沒有功名,但願意與他相交的人還挺多。

此時見他如此雀躍都有些驚訝,而且他剛才喊的是什麼?王爺?哪位王爺?

“還能是哪位,南越的順王啊,昔日的太子殿下!”有人小聲說道。

眾人恍然大悟,齊齊朝李煦看去,隻見那是一位極其俊秀出眾的青年,氣質卓然,天生自帶威儀,便是一句話沒說也看得出是個非同凡響的人物。

李煦見到雷駱也有些激動,這孩子當初被他派到京城來當掌櫃時他是有些擔心的,畢竟年紀太輕,而京城又是達官貴人最多的地方,連仗勢欺人也得先瞧瞧對方的身份。

不過幾年過去,雷駱還是鍛煉出來,起碼做個掌櫃不在話下,他扶雷駱起身,笑著問:“許久不見,可有想家?”

“想的,也想王爺的緊。”雷駱能得李煦賞識,口才當然不差,不過他忘了,王爺如今可是有夫之夫。

“咳……”站在李煦身旁的高大男人似笑非笑地盯著雷駱,語氣森然地說:“小子,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雷駱剛才是太興奮了,此時見到寇驍哪裡還敢造次,連忙賠罪:“小人失言,王爺恕罪。”

李煦環視一周,這店鋪當初是按照他的圖稿裝修的,不過這幾年多少改變了些,看著還是挺彆致的,店裡的客人不少,有幾個文士打扮的青年坐在沙發上喝茶聊天,看得出來是常客,見大家都朝他們看過來,李煦可沒有給人當猴子看的愛好。

“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說話吧。”

雷駱點點頭,把店裡交給二掌櫃,引著李煦他們上樓,而跟班們則守在店鋪門外。

“真是順王,當年我遠遠見過他一麵,沒什麼變化,就是周身氣勢更足了。”

“他身邊的男人是誰?長相俊朗,身形健碩,應該是個武將吧,難道是順王的侍衛?”

“哪有侍衛與主子並肩而行的,也許是順王的至交好友吧。”

寇驍的名聲還沒大到連京中百姓都知道的程度,就算聽過也不會與剛才見過的青年聯係在一起。

雷駱將他們帶到三樓的休息室,那是他平日辦公休息的地方,他燒水泡茶,又讓下人送了點心上來,好一通忙活。

“行了,我們就是來看看,坐下吧。”李煦指著對麵的座椅說。

雷駱坐下,心情還有些激動,“王爺,您今日怎麼出宮了?之前那案子屬下聽說了,應該已經解決了吧?”

“目前是,但誰知道他們還有什麼後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等著吧。”

雷駱偷偷瞥了李煦的右手一眼,他們王府的人都不知王爺原來因為受傷不能長時間寫字,不對,應該隻是不能用毛筆寫字,鵝毛筆王爺用慣了的,平日也沒少見他寫字,也許王爺早料到會有這麼一日吧。

雷駱對李煦佩服的五體投地,他們都以為這關難過了,沒想到王爺輕輕鬆鬆就解決了。

“王爺,靳管事也在京城,您可要見見他?”

“他最近在忙什麼?”李煦問。

“靳管事前陣子忙著拉攏朝臣,每日神龍見首不見尾,不過效果頗為顯著,已經有好幾位朝臣被說動,願意投靠王爺。”

李煦先前是有讓他們結交朝臣,不過全憑利益引誘的話還是不牢靠,關鍵時刻頂不上用,不過李煦也不用他們為自己肝腦塗地,隻要不站在他的對立麵就行……“可有盯著趙家的動靜?”

“自然,不過趙家行事很謹慎,最近並沒有看出他與哪家有過多來往。”

“可有頻繁地往宮裡或者京城外送信?”李煦心想,趙曙能聯絡的人多半就是趙夫人和三皇子了,而且應該很頻繁。

“宮裡是必然的,不過因為咱們宮裡沒人,不知他到底多久去一次,京城外送信很多,曾經派人跟蹤過幾次,但都被半路跟丟了,對方很謹慎。”

李煦也沒指望能劫到什麼消息,“若是能這麼輕易被人劫到消息,趙家也不可能走到今天了,不過不可鬆懈。”

寇驍已經派人去同洲了,如果對方真有十萬兵馬藏在同洲,不可能發現不了。

他們說了一會兒話,沒過多久有人來敲門,雷駱去開門,驚訝地問:“靳管事,您怎麼來了?”來人正是靳榮順,進來後給李煦和寇驍行了禮,比起李煦,他麵對寇驍時的心情更複雜,“屬下知道王爺在此,便過來問安。”

“哦?你消息挺靈通的啊。”寇驍笑眯眯地看著他說,作為南越人,對海賊的看法不可能因為對方投降而改變,對於靳管事這些避風島投靠過來的人,寇驍沒一個會給好臉色。

“屬下正好在附近喝茶,順王出現在李記雜貨鋪的消息如今周邊的人都知道了,不少人慕名而來,樓下可是熱鬨的緊呢。”

雷駱去窗戶那看下去,果然看不少人在門口圍觀,可想而知店鋪裡肯定也多了不少人,這些人想必都是想見見李煦的。

他擔憂地問:“王爺,人太多了,怕是不太安全。”

李煦走到他身旁向下看了眼,神色不變地說:“不要緊,本王既然來到京城,就不避諱給人看,而且本王如此帥氣逼人,給人看看又有何妨?”

寇驍不讚同地反駁:“末將可以帶王爺從屋頂上離開,底下人多,誰知道會不會藏了刺客?”他才不想讓李煦被這麼多人圍觀,他的人,怎麼能讓人隨便看?

“天子腳下,應該沒人敢如此大膽,不過……”李煦垂下眼簾深思了一下,然後朝雷駱招招手,附在他耳邊小聲交代了一句。

雷駱震驚的麵色驟變,“王爺,這……這怎麼可以?萬一……”

“有什麼萬一?”李煦目光淩厲地看向他問。

寇驍耳力好,又站在李煦身邊,也聽到了李煦的吩咐,他皺著眉頭說:“此計雖好,但變數太多,萬一有人趁亂出手呢?萬一那人沒控製好傷到您呢?而且這樣的人可不好找。”

雷駱嘴唇動了動,小聲說:“葉大人手下肯定是有人的,不過就像寇將軍說的,此舉太危險了。”

“在京城風雲湧動,敵人環伺,又有什麼是不危險的,而且這個時機正好,本王剛來京城,又脫了罪,對方會狗急跳牆也正常。”

寇驍依舊不同意,李煦握住他的手問:“我說寇將軍,你對自己有點信心行不行,有你在身邊,還有什麼變數?反正你都能解決的。”

作為有點大男子主義的大將軍,寇驍聽到這話身心舒暢,男人被心愛的人如此恭維就沒有不高興的,他麵色淡淡地說:“話雖如此,但人外有人,末將也有照顧不周到的時候。”

“行了,彆浪費時間了,去安排吧。”李煦既然提出這個提議,就做好心理準備了,而且他不可能不受傷,否則怎麼能引起皇帝的重視呢?

他垂下眼簾,暗暗計較,該如何才能讓皇帝的人順利查到同洲去呢?他暫時還不知道那十萬兵馬藏在哪,否則必定是要引人去找的。

靳管事淡定地坐著,並不參與他們的計劃,仿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以前在避風島,他也不會過多參與老島主的事情,在他看來,他隻要辦好主子交代的事情就好,知道太多未必有好下場。

等他們說定,靳管事才開口說:“王爺,大皇子那邊恐怕也有些動作了。”

“嗯?”李煦挑挑眉,沒有太多的驚訝,他都能知道皇帝身體不好,其他幾位皇子肯定也知道,手握重兵的大皇子會有想法一點不奇怪。

“他想領兵回京嗎?以什麼名義?”

“他身邊那位黃軍師膽子極大,也許會劍走偏鋒。”

“難道他想逼宮?鎮北軍是人多勢眾也兵馬強壯,但如果要拿下京城必然要全軍壓境,但西北怎麼可能沒人看守?敞開門戶無異於自取滅亡。”李煦想,如果大皇子真敢做到這一步,那這個人是絕對留不得的。

“屬下不知他們具體會如何做,在西北時,屬下能明顯感受到大皇子的野心,隻是前幾年皇上身體還算可以,幾位皇子中也沒人出頭,大皇子那邊不急著做什麼,反正他有兵,這是他最大的依仗。”

李煦當然知道兵權的重要性,大皇子在西北經營多年,就算皇帝剝奪了他的虎符,也未必能讓剝奪他對軍隊的控製權。

“依你看,他在西北名聲如何?百姓可都向著他?”

靳管事搖搖頭,“大皇子此人專橫霸道,又不善治理,西北一帶的官員隻是屈於他的淫威之下,並不是真心擁戴他,百姓更不可能,大皇子常年拉壯丁征兵,苛捐雜稅樣樣都比其他地方重,西北的民生沒亂都是奇跡。”

“倒是不曾聽說過這種事。”李煦有些意外,他以為大皇子能在西北當土皇帝這麼多年,應該有些成績才是。

“王爺不知,大皇子手段殘暴,民間凡是敢說他一句不好,被知道都是要殺頭的,沒人敢亂傳消息,到處都有兵士巡邏,百姓敢怒不敢言。”

李煦微微皺眉,“如此暴政,他就不怕官逼民反?”西北那麼重要的地方,如果百姓亂了,萬一逼的他們與敵軍通敵,後果不堪設想。

靳管事有些冷酷地說:“王爺要想解決大皇子,最好的辦法就是西北亂了,根本不用王爺親自動手,到時候就算他手握重兵,也沒人會願意臣服與他。”

李煦低頭玩弄著手裡的茶杯,搖頭道:“那不行,西北門戶大開,損失太慘重了,本王接受不了。”

所以,他必定是要在大皇子還沒將西北搞倒前先把他弄下台的。

說了這麼久的話,雷駱安排的事情終於可以開場了,李煦瞥了身邊的寇驍一眼,見他一直板著臉沉默不語,就知道他還在生氣,他有些心虛地低下頭,若是寇驍知道他打定主要要受點傷,肯定好幾天不會理自己了。

他當著兩位下屬的麵,握住寇驍的手,溫柔地說:“寇驍,你要淡定啊,都是假的。”

寇驍冷哼一聲,沒有說話,李煦就當他同意了。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又摸了摸藏在袖子裡的匕首,對他們說:“走吧,是該本王出場了。”

294刺殺

圍觀的人群隻見從天而降一名黑衣人,全身包裹著黑布,隻露出一雙眼睛,一把匕首鋒利地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刀尖直指順王殿下,所有人在這一刻都驚呼出聲,大喊:“小心!”

李煦此時剛從鋪子裡出來,正準備登上馬車回宮,就在他彎腰上馬車的那一刻刺客突然襲擊,而他身邊隻有一個劉樹離他最近,正扶著他上馬車,他的護衛分列在馬車兩側,因為圍觀的人群太多,他們持槍攔著激動的百姓不讓他們靠近馬車,因此騰不出手來保護順王。

還有一名高大陽光的青年站在店鋪門口,正與雷掌櫃說話,兩人應該是舊識,一個在說,一個拚命搖頭。

劉樹嚇得腿軟,用力推了李煦一把,尖叫起來:“快保護王爺!”

李煦被他推進馬車,但也因為此,他趴在馬車上一時沒能爬起來,那把尖尖的匕首眼見就要插進順王的後心,而反應過來的侍衛們急忙回防,卻依舊晚了一步。

不少膽小的人急忙捂住眼睛,不忍心看那血濺當場的畫麵,就在此時,正與雷掌櫃說話的青年轉身將身上的一錠銀子朝刺客丟過去,那速度奇快,準頭奇準,打在了刺客的手腕上。

刺客手腕一偏,匕首擦過李煦的肩膀削下了他一縷頭發,李煦立即打了個滾由趴改成仰躺,刺客見一擊不中,匕首再次高高舉起,李煦伸手抵擋了一下,匕首割破了他的袖子,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一道傷口,鮮血立即奔湧而出。

他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的錦袍,外頭罩著雪白色的狐裘,雪白的顏色沾染上鮮血格外刺目。

寇驍看到那赤紅的顏色眼睛也跟著紅了,一躍而起衝過來,將刺客一腳踹飛出去,一旁的侍衛見狀,立即圍攻而上,眼看著槍頭就要將刺客刺穿,那人卻突然從縫隙裡翻滾出去,一手扯過一名婦人,匕首架在她的脖頸上,吼道:“彆過來!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那婦人慘叫一聲,脖子上出現一條細細的傷口,侍衛們才不在乎一個小婦人的生死,就要衝上去,然後聽順王大喝一聲:“住手!彆傷了人質!”

此時,周圍的百姓爭相逃跑,再也沒人敢看熱鬨了,尤其是離馬車近的百姓,嚇得四處逃竄,看到有掩體的地方都急忙鑽進去。

街上亂成一團,侍衛們不敢出手,一部分圍著馬車保護李煦,一部分虎視眈眈地盯著那名刺客。

“放下武器!本將軍可以饒你不死!”寇驍上前一步說,他死死盯著那名刺客,不敢相信這是雷駱安排的人,因為他從刺客身上看到了殺氣,剛才如果他慢了一步,那把匕首肯定要刺入李煦的身體。

他就知道,就不該相信李煦的鬼話,就不該同意這場刺殺的安排,這要是被人鑽人空子,他後悔都沒藥吃。

“你們後退,否則我就殺了她!這街上人多,就算我死也要拉上幾十個墊背!”

“廢話真多!放開她,本王保證放你離開。”李煦坐在馬車上說。

那刺客觀望了一圈,帶著人質朝著人少的方向退去,“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本王一言九鼎,但若你敢殺人,本王保證叫你死無全屍!”

“那就請王爺讓侍衛放下武器,還有那位……”他指著寇驍說:“最好離我十丈遠!”

“行,但你也得把人放了!”

兩邊慢慢協調,最終,那刺客離馬車二十丈遠,然後將婦人用力拋出,人幾個跳躍,上了一旁的屋頂,眨眼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分出十人去追,不論生死,一定要將人帶回來!”寇驍命令道,然後跑回馬車旁查看李煦的傷勢。

李煦心裡有數,“隻是皮肉傷,傷口也不深,彆急!”

寇驍眸色漸深,緊緊地握住李煦的手腕,一邊替他止血,一邊小聲問:“是我們安排的人嗎?”

李煦又不認識雷駱安排的人,所以搖搖頭,小聲回答:“不知,不過看著不像啊,剛才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死定了!”

寇驍手下用力,惡狠狠地說:“活該!讓你敢想出這種狠招!”

雷駱嚇得魂不附體,腿軟地走過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王爺,您沒事吧?”

寇驍回頭瞥了他一眼,那眼神簡直想活剮了雷駱,“把他一起帶回去,本將軍有話要問。”

剛才還熙熙攘攘的大街此時一地混亂,到處是跑丟掉的鞋子和隨身物件,有掩體的地方藏滿了人,抖抖索索的不敢出來,繁華大街此時安靜極了。

很快,有馬蹄聲由遠到近,城衛營與京兆尹的衙役同時抵達,看到混亂的街道以及馬車旁圍著的侍衛齊齊冒出冷汗。

若是順王在京城大街上出了事,他們這些人絕對難逃一死。

“王爺,卑職護駕來遲,請王爺降罪!”

李煦伸頭看了他一眼,這城衛營的人應該也是羽林軍的一部分,估計也是安慶平的手下,“先去追刺客吧,如果能將人抓住,功過相抵,否則……”

“是是,卑職這就去處理!”那城衛營的校尉暗道倒黴,怎麼偏偏就讓他遇到這種事,京城這麼大,那刺客早跑沒影了,誰知道躲哪裡去了?

“王爺,不知那刺客長的什麼模樣?我等搜查也好有個參照。”

李煦歎了口氣,“對方有備而來,一身黑衣,隻知人約六尺高,不胖,眼睛是單眼皮,右上手背上有道傷疤,其餘一概不知。”

“多謝王爺指點,我等一定儘力搜查!”那校尉帶著人跑了,留下京兆尹的衙役顫巍巍地跪在街上,他們與城衛營的職責略微不同,這京城發生的一切大案要案他們都要負責,順王在北大街遇刺,上頭絕對要治他們一個監管不嚴的罪名!

李煦沒空管他們,寇驍將他拉進馬車做好,然後直接回宮去了,李煦慶幸今天出來沒帶小公主,否則這混亂之下傷到她就不好了。

雷駱坐在他們二人對麵,“王爺,屬下安排的人是一名遊俠,屬下曾救過他的性命,他平日就城郊外的小村子裡做長工,剛才那刺客確實是屬下安排的人無疑,可……”

雷駱一時間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真行刺還是假行刺了,他迫切的想找到人問一問,今天這場行刺無論誰在現場都能看出是真的,絕對不存在一點做戲的可能,如果不是寇驍及時,李煦現在絕對身負重傷。

“他叫什麼名字?是何時遇上你的?又因何被你所救?”寇驍一連問了他三個問題。

雷駱一五一十地告訴他,這事說來話長,不過總結起來也就幾句話,他們相識時對方並不知道他的身份,雷駱也沒要他回報,隻是當時對方說過,此生可以為他做一件事,無論何事都行,他才會想到這個人。

“那你是如何交代他的?可有說過隻是做戲而已?”

雷駱看了李煦一眼,低下頭“嗯”了一聲,“沒告知他要行刺的人是誰,隻告訴他王爺今日的穿著和長相,此外,交代過隻是假裝行刺,但不能讓人看出端倪,也許,他以為這樣才更逼真吧。”

“哼!”寇驍冷哼一聲,當然逼真,他嚇得魂都快要沒了。

李煦聽完瞥了眼自己的胳膊,說道:“那真是難為他了,現在回想起來,剛才他從天而降時速度應該是控製過的,否則第一下本王就避不開。”

雷駱暗暗鬆了口氣,到底是傷了李煦,他愧疚極了,問:“王爺,可要派人去將他抓來?不知他可有回去。”

寇驍擺擺手,怒道:“不必,就讓官府就找人,王爺此時不宜管這個,向官府施壓,把此事鬨大,不能讓王爺白白受傷!”

李煦拍了拍他的手,讓他稍安勿躁,告訴雷駱,“你若是能聯係上他,就給他一筆金銀,讓他趁早離開,走的越遠越好。”

雷駱搓了搓手,有些不知所措,低聲說:“原本我與他說好,今年回南越時會帶上他一起,還說要替他引薦給王爺,誰知……”

“行,那你讓他去南越吧,至於本王這邊就不見了,把他交給葉長青,這麼好的人才不留下來可惜了。”

寇驍心裡有氣,恨不得將那人碎屍八塊,但李煦發話了他也不會反駁,反正如果人留在南越,他總有機會報仇的。

回到宮裡,皇帝先一步得到了消息,等在禦書房門外,見到他白衣上的血跡,怒氣衝衝地問:“好端端的為何會遇刺?是何人所為?凶手可抓到了?”

李煦在路上稍微花了點妝,讓自己看起來更虛弱些,他純色偏淡,此時有些發白,“讓父皇擔心了,兒臣剛回京城,還是第一次出宮,實在不知與誰結仇,那刺客武藝高強,殺人未遂就抓了人質威脅,兒臣身邊帶的人太少,讓他逃了,不過城衛營的士兵已經去追捕了。”

但二人心知肚明,一個臉長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一旦跑了就等於魚入大海,根本抓不到。

“先讓太醫來看看傷勢。”皇帝一臉怒氣,大聲交代趙公公:“讓京畿營統領、京兆府尹和城衛營的人來見朕!”

“喏。”

李煦就在禦書房等著太醫,他的傷其實不重,就是被刀尖劃破了一層皮,這時血已經止住了,放到寇驍身上就等於沒受傷一樣。

但他畢竟不是寇驍那樣的糙漢子,白玉無瑕的肌膚突然多了一道傷口,他自己不覺得如何,寇驍每看到一回眉頭就皺的緊緊的,恨不得自己替他受了。

太醫診斷過後,無非是說了些失血過多、體虛之類的官麵話,最後開了幾副調理身體的藥就離開了。

李煦起身對皇帝說:“父皇,兒臣先回去沐浴更衣,您不必擔心,隻是小傷而已。”

皇帝當然知道是小傷,但傷勢是小,這件事的惡劣程度卻非常大,敢在京城天子腳下當街行刺皇子,不僅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未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他看了一眼李煦,眼神變得柔和起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外頭的事情彆管了,朕會替你找到凶手。”

“多謝父皇!”李煦由劉樹攙扶著離開,剛回宿羽宮,就見小公主焦急地跑出來,拉著他問:“父王,姝兒聽說您遇刺了,您受傷了?”

李煦把胳膊抬起來給她看看,安慰道:“不礙事,一點小傷而已。”

小公主確認他沒事才沒讓眼淚掉出來,天知道她剛得知李煦遇刺的消息時,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她抱著李煦哭訴道:“父王,您一定不能有事,姝兒不能沒有父王。”

“好,你放心,為了姝兒,父王也會長命百歲的。”

小公主破涕為笑,見寇驍冷著臉站在一旁,以為他在自責自己沒把父王保護好,走過去拉著他的胳膊說:“母妃,您彆傷心,父王沒事就好。”

寇驍嘴角抽了抽,提醒道:“殿下,在這皇宮裡,您可不能喊我母妃,被人聽到了如何解釋?”

小公主吐吐舌頭,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其實並不會每回都喊母妃,隻是她以為寇驍愛聽這個稱呼,才喊出來安慰他的。

事實證明,大人和小孩是永遠不在一個頻道上的。

李煦這一趟出去確實有點累了,泡了個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就躺床上休息去了,為了營造虛弱的形象,他準備在床上躺三天。

皇帝是個很講究效率的人,當日就讓各衙門去查刺客,還有幕後凶手,並且要求在五日內破案,否則各衙門的領頭人烏紗不保。

大家叫苦不迭,刺客找不到還可以找個替罪羊,可這幕後凶手要怎麼查?萬一查到某位皇子身上,他們是交代還是不交代?

這京城中,敢行刺順王的人能有幾個?

但再怎麼不情願,他們也不能不去辦,否則可不單單是烏紗不保了。

除了這些人,李煦遇刺的事情宣揚開後,不少朝臣都暗中揣測,到底是何人所為,順王剛到京城沒幾天,除了牽涉到貪墨案外,按理也不會得罪人啊。

“由此可見,貪墨案順王確實是被栽贓了,那幕後之人見一擊不中隻好劍走偏鋒,這是一定要置順王於死地啊,整個大燕中,誰與順王有如此深仇大恨呢?”

“那還用說,順王礙著誰的道就是誰了,順王死了誰最得意就是誰了。”

一時間,官場上風言風語,矛頭直指三皇子,而偏偏此時,有風聲傳出,說是三皇子這兩年根本沒在同洲守陵,而是跑到彆處招兵買馬去了。

不管是真是假,三皇子的名聲漸漸臭了起來。

295一條人命怎麼夠?

隔了兩天,皇帝下了道旨意,說要留順王在京休養一年,這一年中,順王可上朝,參預朝政,且監管財政一事。

朝臣們哪能看不出皇帝對順王的偏愛,但想到他當年可是太子,才華橫溢,對此沒人表示反對,哪怕是三皇子站在朝堂上,也是拚不過順王的,這一點就是趙家也心知肚明。

趙夫人聽完這個消息恨得牙癢癢的,她以為李煦被貶到南越那種旮旯地方這輩子肯定沒指望了,在三皇子要派人刺殺李煦時,她甚至罵他多此一舉,今日看來,早應該將這人斬草除根的。

不過她也不急,韓家造反一事總歸是皇帝心裡的一根刺,之前李煦能保住性命隻是因為沒證據證明他也參與其中了而已,如果他參與了呢?或者他事先就知情了呢?

要偽造這個證據可比偽造他貪墨軍餉的證據簡單多了,甚至都不需要確鑿的證據,隻需要隨便一句話。

她看著焦急走來走去的兄長,擰眉說道:“你急什麼?這才哪到哪?李煦可是皇上精心教養出來的,怎麼可能不偏愛他?”

“可你知道今天朝堂上的氣氛多詭異嗎?他們看我的眼神都帶著同情和憐憫,咱們好不容易拉攏過來的大臣見了我居然就躲,而且居然私下說順王遇刺是咱們乾的!”

順王遇刺的事情大張旗鼓地查著,京城路人皆知,自然不少人將矛頭對準趙家和三皇子,也有人說是因為貪墨案沒能將順王拖下水所以對手才想出刺殺這種昏招,還好順王命大,否則真讓對方得逞了。

“越是這樣,咱們越要鎮定,我聽到個消息,皇上派了人去同洲宣旨,要招賢兒回京。”

趙曙大驚,“什麼?什麼時候的事?為何我不知道?”

趙夫人看不慣他大呼小叫的性格,低聲嗬斥道:“連我都是私下聽人說起的,你不知道又有何奇怪?問題是,皇上居然會私下招賢兒進京,準沒好事!”

“那可怎麼辦?同洲那邊的部署還不成熟,兵馬也未配齊,若是三殿下回京,那些人是否一起來?”

“你傻嗎?十萬大軍無論如何也掩藏不了蹤跡,大張旗鼓地上京豈不是明擺著告訴皇帝我們要造反?”

“那……就留在同洲?”

“必須留在同洲,而且讓他們化整為零,我懷疑有人知道了點什麼?尤其是李煦,否則為何他一回來皇上就要招賢兒回來?”

趙曙覺得不可能,順王何必要把三皇子叫回來?他一個人在京城獨得聖寵不好嗎?

“其實回來也是好事,三殿下不也生了一個女兒?你也看到皇上對順王家的小公主多寵愛了,據說這幾日賞賜流水般地送進宿羽宮,若是咱們的小郡主回來,好歹能分一杯羹。”

說起這事趙夫人就氣的胸悶,當初三皇子的兩名側妃同時懷孕,本以為至少能剩下一個兒子,可其中一人在去同洲途中滑了胎,而且是個成型男嬰,另外一人隻生了個女兒,還是早產兒,據說身體瘦弱的很。

因為是個閨女,趙夫人也就沒多放在心上,就算回來能有多大的用處?何況那位可是剛出生就封了公主的封號。

“接下來,咱們要怎麼做?”

“趕緊把潁川的局勢平定下來,貪墨案不能繼續拖延下去了,既然已經無法定李煦的罪,這事拖的越久對我們越無利。”

“真是不甘心啊,咱們布了這麼久的局,還因此得罪了安家,居然如此順利的讓他逃脫了!”

趙夫人怒氣衝衝地問道:“那你為何事先沒有查清楚,這難道不是你的疏忽?”

趙曙跳起來說:“這與我何乾?誰能想到他居然多年不用毛筆了,你以為找個能仿造他字的人很容易嗎?”

“好了好了,你趕緊出宮吧,最近少來後宮,免得皇上懷疑。”趙夫人明顯感覺到,最近幾日皇帝對他冷淡了許多,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心愛的兒子回來了,所以沒空搭理她。

不過想到同洲的事,趙夫人又心安了些,他們這幾年招兵買馬,暗中籌集了十萬兵馬,是否能成功就看這一次了。

順王在京城也好,正好可以一網打儘!

寅時剛過,劉樹就進門叫李煦起床,今日是大朝會,李煦如今也要上朝了。

他很少這麼早起過,坐在床上還有些不清醒,說實話,皇帝這個職位真不是人乾的,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不是皇子之間沒有手足之情,他真不願意去爭這個位置。

當個安逸享樂的王爺不好嗎?

“寇驍起了嗎?”

“將軍起了,在院子裡打拳呢。”

李煦嘀咕了一句:“他可真有精力!”

寇驍當然有精力,在皇宮裡他不可能夜夜和李煦睡一起,渾身無處發泄的精力太多了。

皇帝不僅讓李煦在朝中任職,還給寇驍封了個大將軍的頭銜,也是要上朝聽訓的。

冬日本就天亮的晚,兩人趕到太極殿時天還是黑的,但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官員,正揣著手三三兩兩的聊天。

李煦住在皇宮裡可以晚起一些,如果住的遠的官員也不知要起得多早,虧得現今大家晚上沒有娛樂活動都睡得早,否則誰經得起這樣折騰。

淩晨的刺骨寒風不是吃素的,不少官員麵色發青,頻頻跺腳,李煦的到來讓他們轉移了注意力,紛紛上前與他見禮。

“順王殿下……”

李煦掃了一圈,太暗了看不清人臉,不過從身上的官服能看出都不是什麼高品級的官員,也是,高品級的那些都可以入偏殿等候,會需要等在寒風裡的也隻有五品以下的官員,大朝會時他們要在門外聆聽聖訓。

“各位大人辛苦了,天氣寒冷,可莫要凍著了。”李煦轉頭吩咐跟著的小太監,“去給各位大人倒杯熱茶來驅驅寒,再每人發一個厚一些的蒲團。”

這時候上朝都是跪坐著的,這些小官隻能跪在門外,隻有一頂屋簷,無法阻擋寒風,跪上一兩個時辰人都去半條命了。

大家沒料到順王一來就給他們發福利,頓時恭維的更誠心了,“多謝殿下體諒。”

“你們不必謝本王,此乃父皇囑咐的。”李煦可不敢一來就被冠上拉攏人心的帽子,隻當自己替皇帝做好事罷了。

但官員們心裡有數,皇帝不是對他們不好,而是曆來就是如此的,高坐在龍椅上的人又豈能體會到門口寒風的凜冽?

這些官員許多是這幾年才晉升的,沒見過順王殿下,心裡感慨:順王果然如傳說中一般仁慈善良,就是不知是否過於軟弱,否則定是明君。

李煦沒有與他們寒暄太久,帶著寇驍步入大殿,他時辰卡的準,此時各位大臣也已列隊站好,就等著皇帝駕臨了。

李煦是第一次參與到這種級彆的朝會中,原主身為太子時是有參加的,隻是那畢竟是存在記憶中的場景,與自己親身經曆不一樣。

他甚至不知自己該站在什麼位置,這就有點尷尬了。

好在有小太監來引路,他的身份擺在那,無疑是站在朝臣之上的,而在他身旁,也是大燕王朝的頂級官員體係,三公九卿環繞,每一個站出去跺跺腳都是能動搖國本的人。

魏丞相李煦見過,但薛太尉和禦使大夫陳陽練他並不熟悉。

他的視線與薛太尉對上,後者噙著笑大大方方地行禮:“殿下安好,多年不見,您風采優勝當年。”

“太尉大人過讚了,您看著也風采依舊。”

李煦從貪墨案中脫身而出,薛太尉卻依然是嫌疑人之一,這段時間差點愁白了頭發,哪來當年的風采?

“殿下下朝後可有空與下官小坐片刻?”

李煦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麼,打趣道:“難道太尉大人有好茶請本王品嘗?”

“哈哈,誰都知道如今全大燕最好的茶就是出自南越,怕殿下看不上下官家中的俗物。”

“那你可錯了,隻要是好茶,哪裡出產的都行,喝慣了岩茶,品一品其他茶也是好的。”這就算答應薛太尉的邀約了。

兩人說話並沒有壓低音量,周邊的大臣們都聽到了,自然也聯想到了薛太尉與三皇子的關係,論起來,這二位本該是敵對陣營的,也不知三皇子是如何操作的,硬生生將自己的老丈人推給了順王。

還有個同樣有眼無珠的人,就是郎中令安大人了,本該是順王的嶽父,可卻退了這門親,白白便宜了南越寇家,順王如此風采,彆說是做正妃,就是做側妃也該笑醒了,哪有女子會不喜歡順王這樣的人物?

真真是有眼無珠啊!

寧俊之也在朝上,看到李煦與大臣談笑風生,再想想自己英年早逝的兒子,憤恨的情緒油然而生,眼裡如淬了毒一樣深沉,恨不得將李煦生吞活剝。

一道高大的人影堵在寧大人身前,他抬頭一看,隻見一名長相突出的青年將軍正盯著自己猛瞧,那眼神如野獸般凶狠,讓人無端心驚肉跳起來。

“你是……”

“這位想必就是寧大人吧?”寇驍開口問道。

寧俊之也無需他作答,這朝中新晉的青年將軍隻有一位,那就是南越寇家軍的將領,也是順王的頭號跟隨者。

來者不善!寧俊之深知這一點。

“寇將軍有何見教?”

“不敢,隻是來瞧瞧能教出寧允那樣的蠢貨兒子的人長什麼樣,可惜,寧大人看起來挺精明的,沒想到兒子如此不濟,這偌大的王朝,敢明目張膽收買凶手截殺順王的人恐怕也隻有令郎一個了。”

寧俊之臉色白了又青,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羞惱的,尤其周圍的朝臣都用一種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自己。

“寇將軍舊事重提,是想做什麼?我兒再如何不濟也賠上了一條性命,難道還不夠?”

“這是兩碼事。”寇驍趁著周圍人不注意,湊過去低聲說了句:“而且當然不夠,敢與王爺為敵,一條人命怎麼夠?”

就在寧俊之渾身發冷之際,一聲尖銳高亢的“皇上駕到”解救了他,寇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寧俊之才覺得那種死亡的壓迫感離自己遠去。

他渾身一震,心道:也許自己當初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皇帝上朝,百官跪拜,李煦靜靜地站著,並不怎麼參與朝政討論,這大殿中的官員派係分明,每個問題都能爭吵半天,一個朝會下來,根本解決不了什麼問題,這讓李煦非常不喜。

全國有多少大事等著這些人處理,與其浪費時間在這吵架,不如滾回家睡覺,而且一旦雙方爭吵起來,其餘人隻站在一旁看熱鬨,甚至不乏煽風點火的,而皇帝高高坐在龍椅上,有時候出聲製止,有時候做個決斷,但更多的時候在冷眼旁觀。

要不是他眼睛睜著,李煦都要以為他在上頭睡著了。

下了朝,李煦覺得身心疲憊,這種朝會比上班累多了,前世他的會議室裡要是有這樣的情況,一準被他踢出去了。

從宮裡出來,李煦坐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隨行的侍衛比前天多了三倍不止,因為遇刺,皇帝準許他帶一千護衛入京,這些人分班輪流跟著李煦出門,聲勢浩大,想必不可能還有宵小敢來行刺。

馬車上,李煦將手中的兩封信交給劉樹,“去交給葉長青,讓他想辦法送到孔大人手中,老三一時半刻解決不了,寧家總不能還放任著不管。”

劉樹默默接過,小聲說:“一個寧家而已,不值得王爺放在心上。”

“蚊子再小也是肉,寧家雖然不算強敵,但總讓他們在一旁跳來跳去,看著煩。”

“那您準備的這個能將寧家一網打儘嗎?”

李煦嘴角勾起一道冷笑,“試試看就知道了。”如果一個偽造證據的罪名加一個行刺親王的罪名都不足以讓寧家抄家滅族,李煦隻能自認倒黴了。

換做李煦剛重生那會兒,這種滅門慘案他肯定做不出來,他不喜歡牽連無辜,但世態如此,他也無可奈何,而且人總是要適應周邊環境的。

296司徒勇

皇上要求徹查刺殺案,連著之前的貪墨案讓幾大衙門著實頭疼了好一陣,但突然某一天,孔敬收到了一封匿名來信,信中竟然是幾項證據,直接證明誣陷順王以及刺殺順王的乃同一人所為,而這個人就是寧俊之。

孔敬當然知道寧家幺子死於順王之手的事情,兩家是死仇,而且寧家在貪墨案中也是動作頻頻,與趙家關係緊密,想必目的就是為了替兒子報仇吧。

有合理的動機,又有證據,孔敬當即將證據呈上,並且下令拿人。

也許有人會考慮到寧家沒那麼大的能耐做出這種事,但誰在乎呢?趙家他們動不了,三皇子他們更是不敢查,一個寧家做替罪羔羊再合適不過了。

清遠茶樓中,李煦與安慶平席地而坐,熱氣嫋嫋升起,安慶平將一杯剛泡好的熱茶送到李煦麵前。

“王爺高明,竟然如此輕易地就讓寧家入了牢籠,下官實在佩服!”

李煦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做過什麼,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小口,入口微微有些苦澀,但入喉甘甜,茶湯清亮,是杯好茶。

“本王不知安大人在說什麼,不過寧家罪有應得,律法在上,是不會冤枉無辜的人的。”

“您說的對,下官枉在朝中掙紮了幾十年,竟然忘了,要一個人死本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寧家此次在劫難逃,下官那可憐的女兒也不知是否會受牽連。”安大人果然是個愛女心切的父親,此時最惦記的還是安小姐。

李煦原本對安小姐就沒好感,事後她的處理方式也令他不喜,她是被算計了不假,可要報仇有無數種方法,將自己套牢在寧家,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方式著實有些蠢。

“全城都知道安小姐嫁入寧家是被騙婚的,隻要安大人上書呈情,想必皇上也會原諒安小姐的。”

“多謝王爺,經此一難,我們一家總算是團圓了,這半年多來,下官每日活在悔恨中,每日擔憂不已,也做了不少蠢事,讓王爺見笑了。”

李煦不知道他所謂的蠢事有沒有包含潁川那邊的事,不過既然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潁川那邊也該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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