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磊慢吞吞地移到了沈致和顧淼麵前, 扭扭捏捏地回過頭去,謝錢淺用唇語對他說“小狗王八蛋龜兒子養的”,兩人說好了, 要是顧磊不對沈致說,以後謝錢淺便喊他這個名字。
如此,顧磊隻能一臉壯士割腕般地來到沈致麵前,沈致還在交代顧淼事情, 看他個大塊頭突然杵在他身前擋住光, 抬起頭看了顧磊一眼問道:“有事?”
顧磊那緊張的是手心直冒汗, 感覺比跟初戀對象表白還特喵的緊張, 他又回頭瞄了眼謝錢淺, 謝錢淺坐在門口眯著眼睛笑得一臉幸災樂禍, 還不停對他擠眉弄眼, 示意他趕緊的。
顧磊一咬牙,一低頭, 湊到沈致身邊就叫了聲。
顧淼也不知道大磊到底跑來跟老大說了句什麼話,就見老大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眼鏡後的雙眸呈現出一種可怕的神色, 連他站在一邊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然而沈致並沒有瞪他,而是第一時間側過眸, 眼神犀利地掃向門口坐著的女人, 謝錢淺非常迅速地收回看熱鬨的視線, 拿起教程假裝非常投入的樣子。
沈致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被一個一米九的壯漢喊“老公”是什麼感覺, 那大約就是恨不得一拳直接懟到他臉上。
但沈致並沒有揍顧磊, 他也沒有力氣揍人, 就是讓他到外麵紮馬步去。
於是大熱的天,太陽當空照, 顧磊滿頭大汗地站在院子中紮馬步,還一臉幽怨地盯著坐在門口吹著空調晃著腿的謝錢淺。
沒一會謝錢淺拿了兩根冷飲出來,在顧磊麵前晃啊晃的,顧磊那個憋屈啊,怨念啊,然後謝錢淺回頭看了眼沈致,趁他沒注意跑到顧磊身邊將其中一根冷飲遞給他。
顧磊還十分老實地說:“我不吃,給沈哥看到說不定還讓我多站一個小時。”
“你笨啊,他讓你紮馬步,又沒讓你對著他紮,你背過去。”
顧磊雙眼一亮:“是哦。”
然後他便背過身去,一邊紮馬步一邊吃冰棍,好一個舒爽可言。
屋內的沈致抬了下眼皮,顧淼的心臟也跟著提了一下,好在他又垂下眸沒有吱聲,也算對那兩人荒唐的行徑睜隻眼閉隻眼了。
自從謝錢淺住進一間堂後,基本上都是睡在沈致房間的,主要是她發現按摩頭部能夠讓他很快進入睡眠狀態,所以這件事成了她每晚的例行工作,而往往他睡著後,她也困成狗,有時候就乾脆倒在他身邊,有一兩次她下了樓,他很快又會醒來,還試圖一個人下床走動,著實是把謝錢淺嚇得不輕,乾脆把東西搬上樓24小時監視他。
當然起初的兩個月,也並不都是這些歡樂的事,其實絕大多數謝錢淺的精神都處於高度緊繃狀態,甚至無論醒著還是睡著,不分晝夜。
雖然那些藥物可以在沈致狀態不好的時候起到鎮定的效果,但從長遠來看這些藥物的副作用極大,目前已經產生了多種並發症,對他本身的身體損傷太大,現在的沈致對那些藥物已經產生了依賴,她一天都不想讓他繼續服用那些藥,這就意味著他的情緒時常處於無法自控的狀態。
白天他的情況還要好些,但是每當夜晚降臨時,他的焦慮狀況就要嚴重一些,他時常變得很脆弱,可能謝錢淺的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一個眼神都會讓他產生自卑、自哀,陷入對無法理清的絕望之中,並且這種消極的情緒他無法得到排解,也無法得到藥物的控製,隻能通過最原始的怒氣來發泄。
前幾天情況還要好些,可在藥物停掉的第四天起,他的精神狀態開始出現恍惚,從早上開始無論謝錢淺再怎麼哄他,他始終不肯喝粥,還不耐煩地摔了碗,她看著地上破碎的碗和身上臟兮兮的粥,沒有吭聲,默默收拾完殘局換了身衣服出現在他麵前。
顧淼跟沈致彙報工作時也發現他根本聽不進去,整個人都遊走在崩潰邊緣,他找到謝錢淺建議她給老大吃藥,謝錢淺依然沒有鬆口。
可到了當天晚上,顧磊和顧淼都離開後,沈致的病情還是發作了,他變得像頭野獸,特彆在麵對謝錢淺時,他內心產生了一種極度扭曲的情感,他渴望擁有她,卻又覺得現在的他配不上她的好,兩種極端的情緒在他體內不停衝撞,讓他越發失控。
發病時的他身體裡除了原本的自己,還住著一個惡魔,謝錢淺在他眼裡好比是一株美到令人瘋狂的罌.粟花,那個惡魔驅使著他去摧殘這朵盛放的花,揉擰它,甚至徹底摧毀它把它捆綁在身邊,可原本的他卻不希望傷害謝錢淺分毫,他不停對她吼讓她走,他感覺到自己的理智在被身體裡的惡魔一點點侵占,他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會對謝錢淺做出什麼?隻能試圖驅趕她,讓她遠離自己。
謝錢淺明知道他發作了,更不可能就這麼走掉,她嘗試靠近他安撫他的情緒,可是她的靠近更加刺激了沈致,他又開始拿起東西胡亂地砸向她,甚至讓她滾。
每當這時,謝錢淺就不停告訴自己,假的,現在的他不是沈致,是另外一個壞蛋占據著他的身體,她不能被打敗,不能讓那個壞蛋得逞,她不能離開,丟下他一個人去麵對那個惡魔,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撫著他,最後隻能含著淚掰開一半的藥片給他服下。
後半夜兩人都折騰得精疲力儘,也許是在那半片藥物的作用下,沈致最終還是安靜下來枕在謝錢淺的懷裡沉沉地睡去。
起初的一個月,這樣的情況時常發生,從最開始的四天,到後來的兩三天就要來一次,甚至隔天沈致就要失控一次,每當沈致的情緒開始不對勁,謝錢淺便會把顧磊和顧淼趕走,他發火,她就看著他發火,他砸東西,她就任由他砸東西,他罵她讓她滾,她就默不作聲地望著他。
隻有在沈致的精神狀態和體力都實在堅持不住的時候,她才會遞給他半片藥,否則她堅決把這道坎卡得死死的。
所以那段時間顧淼和顧磊經常能看見謝錢淺身上總會出現新的傷口。
如果她願意,她當然有一萬種方法讓沈致不傷害到自己,可是她不忍心,她不想用武力強行抑製他發泄,她很怕會適得其反把他徹底逼瘋。
所以麵對他的狂躁,麵對他無休止反複地驅趕,麵對他偶爾失控對她的揉擰,她都受著,她想,隻要能慢慢停掉他對藥物的依賴,這些都隻是個過程,會過去的,儘管日子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