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暴雨(2 / 2)

許宣聞言,隻覺心頭重重一跳,越聽越覺得某些關鍵詞耳熟:

醫死人、活白骨……錯不了,自己之前吃的靈芝仙草也有此等功效。看來這位道長果然和天界關係匪淺,是上天也看不過去我在那婆娘手下畏畏縮縮討生活的窩囊樣了,派了個英傑豪俠來拯救我!

於是許宣當機立斷起身,對秦姝推金山、納玉柱倒頭拜下,叩首不迭,涕淚交加,口稱“仙長救我”:

“我就知道,像仙長這樣的人物,一定不會看著我被妖怪活生生纏磨死……仙長哪,幸好你來了,否則我真不知道這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秦姝一揮袍袖,門窗緊閉的室內便陡然湧起狂風,將外間靠在牆根下偷聽的人們全都卷了個東倒西歪,好讓白素貞和青青的身份保密,這才繼續道:

“我看你身上雖然有妖氣,可這妖怪並沒有害你之心……”

然而這番話落在許宣耳中,就完全被他抓錯了重點。

他隻聽得“妖怪”兩字後便目眥欲裂,咬牙切齒,如果白素貞和青青現在出現在他的麵前,沒準他當場就能抄起旁邊的茶壺,朝這對非人的主仆狠狠砸去:

“我就知道這倆潑賤妖精沒安好心,分明就是來折磨我的!還請仙長出手救我,若仙長真能將我和那妖怪徹底分開,事成之後,仙長要什麼我都能雙手奉上!”

秦姝聞言,反問道:“我沒聽錯吧,你這是要和你的妻子和離麼?”

許宣聞言,隻覺心頭突突跳了一下,似乎這句問話中藏有險惡萬分的陷阱;然而“能夠徹底擺脫妖怪”帶來的誘惑實在太巨大了,使得他毫不猶豫重重點頭,應聲道:

“正是!不瞞道長,我甚至都想好了,等我跟她成功和離後,要再娶個怎樣

的新人。嗯,一定要帶著巨額嫁妝來,溫柔賢惠,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最好還有個不錯的出身,讓丈人那邊提攜提攜我……”

秦姝:恕我直言,我覺得你在想屁吃。

秦姝滿懷同情與敬意地看了尚且不明真相的哮天犬最後一眼,本著“一回生二回熟”的原則,對許宣拋出了個極為誘人的條件:

“既如此,我有一計。我這妹子雖是新寡,可向來溫柔體貼,又知書達理,隻怕日後我再上山修行,她在人間孤形隻影、無依無靠,容易被人欺負了去;我看你又有些家產,定能保我妹子衣食無憂。”

“若我今日為你除去那妖怪,你可願迎娶我妹子作正妻麼?”

哮天犬:汪?什麼,知書達理??這對狗來說是不是有點太超前了???

——然而狗和人類的內心悲歡,想來多半是不大相通的。

許宣聽聞此言,一時間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連心思最簡單的狗都能看懂他臉上那份狂喜代表著什麼:

離婚就能娶到仙女……道長的妹妹四舍五入就是仙女,沒錯了,反正不會是妖精,總之天底下竟還有這樣的好事?我豈有拒絕之理!

一時間,室內三人心中百轉千回,所思所想大有不同。

哮天犬:秦君竟然記得給我帶花花回來了,這可真是位靠譜的真君,我乾起活來都更有動力了。是我賺了!

許宣:這位道士看來也是個有神通的厲害人,得好生供著。如果我能和她搭上關係,讓她幫我把那婆娘驅趕走的話,我既能娶到她的妹妹當新婦,又能占了舊人的錢財和房子,真是個妙計。是我賺了!

秦姝:如果哮天犬是人的話,先不說她願不願意去釣魚執法,光是和這令人作嘔的人渣相處,就得為這位見義勇為的姑娘支付巨額精神損失費和提前交上人身保險費……而且看許宣竟然還有休了白素貞後另娶的意思,這樣一來,就不能把更多的倒黴蛋姑娘扯進來了!去吧,哮天犬,是你是你還是你,幸好你是個狗子,這波是我賺了!

待秦姝和許宣商定好“如何捉拿白素貞”的計劃後,便啟程從外城離開,要回到許宣位於杭州的家中。然而許宣剛推門出去,便驚訝地“咦”了一聲:

“奇怪,下午時天還晴著呢,怎個忽然這般大雨?”

——隻見那,雨線密密,烏雲滾滾。雨線密密,坤關密鎖愁開張;烏雲滾滾,百川氣勢苦豪俊。溝壑水飛千丈玉,澗泉波漲萬條銀。三岔路口看看滿,九曲溪中漸漸平。這個是白娘遇難真君助,扳倒灌愁往下傾!②

這灌愁海水一落下來,便隨秦姝心意,變得與凡間雨水再無二致。於是秦姝十分淡定地從身後把剛剛倒下去的玉淨瓶收入袖中,無辜地對哮天犬眨了眨眼:“不知道呢。”

許宣見這般狂風驟雨、天色陰沉的景象,心中不免惴惴,若有所感,似乎再不回去,就真要被妖怪所害了似的。

他看向秦姝丁點兒沒被雨絲沾濕的衣角,還有那位之前分明也隻是個常人,眼下拿著兩朵大紅花不停把玩,卻也未曾淋濕半分的白衣美人,心中愈發讚歎這位道長法術高明,便恭恭敬敬俯下身去,問道:

“能否請仙長施展法術,載我一程?依我之見,為了防止事遲生變,咱們還是越快回去越好。”

秦姝略一沉吟,便從袖中扔出一張符咒,對許宣道:“吞了它,你就能縮地成寸,與我一同行走。”

許宣大喜之下,自然毫不懷疑這符咒的功效,梗著脖子三下兩下將這張符咒生生咽下後,果然隻輕輕一動腳,便瞬間將這半日來花了三個多時辰才走過的路走完了,一眨眼,就回到了自家門口。

秦姝望著他在雨中消失的背影,突然很輕地笑了一聲,對哮天犬歎道:

“真奇怪啊,為什麼他就從來不懷疑彆人給他的符咒到底是好是壞呢?”

“就好像數日前,法海給了他一張符咒,說這符咒能讓你的妻子現出原形,他就立刻當晚就把符咒混在水裡,給白素貞吃下去了……他也真不擔心這功效不明的符咒,會不會害死人!”

“還是說,他的妻子既是妖怪,又是女人,所以就很不必將她當成‘人’看,更不用把她的性命放在眼裡了呢?”

不知為何,哮天犬突然覺得周身莫名有些冷。

於是它立刻發揮身為漂亮狗子的主觀能動性,趕緊湊去秦姝的身邊,抱著秦姝的胳膊蹭了好一會——這幅畫麵用天眼去掉偽裝的話,就是一條漂亮的白色細犬在不停地用狗頭拱秦姝的胳膊——才終於從那張冰雪美人麵上重新見到了一點無奈的笑意:

“……彆撒嬌了,走吧。”

秦姝和哮天犬前腳剛走,在誰也沒注意的暗巷角落中,便突然有一人的身影浮現出來了,分明是也用了縮地成寸的法術趕過來的下凡神仙:

此人便是緊隨著許宣留下的氣息,追到金山寺附近的暗巷中,卻在滿鼻嗆人的脂粉氣和冰冷的雨幕裡,失去了對許宣這一關鍵人物追蹤的符元仙翁。

此時,他正借用著法海的軀殼滿頭霧水,東張西望:

奇哉怪哉,這人類半天前還在這裡的,現在又去哪兒了?

不過符元仙翁也不是吃素的。他在原地站定,伸出手來掐算片刻之後,便察覺到了在自己耽誤這半日的時間裡,秦姝的進度已經推到哪裡了:

真不愧是雷厲風行的秦君。照此看來,許宣怕是已經親口答應要和白素貞和離了。且這兩人現在正以縮地成寸的法術趕往許宣位於杭州城內的家中,就算自己快馬加鞭趕過去,十有**也來不及,許宣也不會相信自己——

那麼現在,就該往另一個方向使勁了。

於是在瓢潑大雨中,這位同樣渾身上下半點潮濕痕跡也沒有的高僧,隻從容一抖衣袍,隨即半分挫敗感也沒有地走向了當地縣衙的位置:

畢竟按照他和秦姝的賭約,想要徹底贏下這局,要有許宣親口承認和當地縣令的裁決。

眼下前者看來已經輸了,那麼就一定要保住後者,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把秦姝拖進平局裡:

以他去找玉帝陛下借玉如意這份信物時,所觀察到的陛下狀態,再過數日,在下一屆的瑤池大會上,陛下就能暫時好轉起來,出關打理政事。隻要自己能把秦姝拖入“平局”,那麼在下一屆瑤池大會上,玉帝陛下就能把這個“平局”,變成秦君的“敗局”!

——那麼,要怎樣讓一個軟骨頭的縣令,做出雖然不符合律法,卻最有利於自己的判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