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暮色 有病就要看醫生。(2 / 2)

於是謝端還沒來得及把他的“妻子”,按照法海的吩咐給支開,就看見法海帶著一臉高深莫測的神情對他輕輕擺了擺手,隨即從一旁的桌上抽出張白紙,在上麵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字,塞進謝端手裡後,隨即立刻足下生風地離開了,動作快得就好像再晚走一步就會吐出來似的。

然而在謝端抱著崇敬的心情打開這張紙後,臉色當場就忽青忽白了好一會兒,隨即惡狠狠地把這張紙給撕成了碎片,扔進了一旁的水池裡,怒道:

“好一個禿驢,竟敢如此戲耍我!”

——那張紙上寫的隻有一行字,有病就要看醫生。

不得不說法海的這句話其實很適用,因為哪怕在現代社會裡,感染了寄生蟲之後,也是要去看醫生的。

可架不住謝端不久前,剛剛因為“不舉”的事情去過醫館,還當著所有人的麵狠狠地丟了一把臉,在看到法海寫的這句話之後,真是心裡沒鬼要有鬼了,在極端的自信心促使之下,他錯過了最後一次就醫的機會。

真是造化弄人。

而皇宮內的考核,此時也已經接近了尾聲,宮女太監們悄無聲息魚貫而入,將燭火點了起來,一直在批閱奏折的述律平這才反應過來,應該休息了,腰酸背痛眼睛花地放下了左手的筆。

她再一轉頭,就看見謝愛蓮那邊,已經把所有的卷子和賬冊都寫明白了,早已同樣恭恭敬敬侍立在旁,就等自己批閱呢。

述律平見此,立刻起身過去,可她將這份卷子剛拿起來,便看到了上麵那無數排寫得密密麻麻的數字;再定睛往旁邊的賬本堆成的小山的方向看了看,便發現了十分讓人驚訝的兩件事:

第一,她給謝愛蓮拿來的,是本朝剛剛建國的時候,國庫裡最亂的那幾年的賬。

那幾年的賬已經不是人類能看懂的東西了,哪怕讓後世的會計拿著計算器來算也沒法算明白,是個很掉san的玩意兒。

前朝和本朝的賬目混在一起,計量單位也不夠統一,宮人們還會私自竊取皇家器物拿到市場上變賣補貼自己的小金庫……如此種種壞賬累積下來,如果不專門拿出十天半個月的時間門來,是很難算清楚這些東西的。

因此,述律平才會在一開始的核對無果之後,下令“既往不咎”,抹了這筆賬,這才徹底將皇宮內外浮動的、惴惴不安的、生怕查賬的人心給安撫了下來。

雖說後來,述律平自己其實專門找了些信得過的侍女,前前後後加起來一共有一十多個人,一點點地手把手把打算盤記賬的本領教給了她們,和她們把這些爛賬給算了個清楚,好讓自己對皇宮內部的大小事宜都有個把握;但也正因如此,述律平這才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想要把這些賬都算明白有多困難:

彆說自己隻給了謝愛蓮一日的時間門,就算再多給她十天的時間門,按照正常人的“擅長算術”的水準,也隻能堪堪算完第一本上麵的賬目而已。

可眼下,自己隻是走了個神、去專心批閱了一下奏折的功夫,等再回過神來之後,不光天黑了,甚至連這小山一樣的賬冊都被謝愛蓮看完了?

述律平驚異之下,立刻就將目光投向了侍立在一旁的宮女和太監們。

因為述律平十分清楚自己在專心致誌做一件事情的時候,精力有何等集中,肯定會忽視外物;把這些人安置在這裡,正是為了讓他們能夠在自己意外被奏折吸引走全部的注意力之後,代替自己,成為自己的眼睛,繼續注視著謝愛蓮完成這場彆開生麵的、一對一的考試:

如果說之前,是國家領導人對考生進行的一對一的盯梢的話;那麼現在,就是十幾個監考老師在一間門教室那麼大的房間門裡,一十幾個眼睛全都隻對著這位考生一人。

——很難說這兩種方式哪一種給人的心理壓力更大,亦或者說,這正是述律平的用意。

她不僅要保證考試的公平公正,更想考核一下謝愛蓮的心性,畢竟心性不正的人,便是再有本事,也不能去管國庫。否則還沒能自己把那些魚肉百姓的貪官給挨個砍了,搜刮點錢出來,這邊管國庫的又一隻碩鼠,就要把自己又喂得腦滿腸肥了。

結果眼下,最受到震撼的,是所有的宮女太監都齊齊拚命點頭,還有人在往一旁的蠟燭上使眼色:

也就是說,謝愛蓮不僅準確無誤地把這些賬本全都算完了,而且還是一個人一日的時間門內,就完成了一十個人的一月之功!

更令人驚訝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旁用來演算的草稿紙上,半點計算的痕跡也沒有,甚至連專門為她準備的算籌和算盤,都沒有動過的跡象——

也就是說,以上所有的計算,都是謝愛蓮通過心算的方式完成的!

述律平見此大喜過望,立刻將謝愛蓮帶到身邊賜座,撫掌而笑道:

“果然好本領,不愧是謝家的姑娘!”

“既如此,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罷,今年即將加開的這一門恩科,其實就是為你設置的。”

謝愛蓮聞言,立刻起身下拜,懇切道:“多謝陛下!”

述律平沉吟片刻後又道:“我對阿蓮雖然有愛才之意,但若直接欽點你入朝為官,日後定多有不便之處。女子在長江以北,本就生活艱難;若再身居高位,一言一行肯定會被成十倍、成百倍地放大……”

“等我百年後,史官們再一篡改,我禦筆點你入朝為官的事情,就不是什麼伯樂遇千裡馬的美談了,而是我專政擅權的鐵證。”

謝愛蓮聞言,也沉默了很久,這才鄭重開口:“……陛下如此看重微臣,微臣萬死不足為報。”

“阿蓮這是說的什麼話。”述律平立刻快步上前,將謝愛蓮從地上扶了起來,溫聲道:

“阿蓮明明有一手無人能及的好本領,根本無需自證,就能讓後世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功績。可眼下,隻因為要禦筆欽點你入朝的人是我,為了避免被說是‘互相偏袒’,我這才不得不讓你耗費心神去入考場,如此看來,是我之過也。”

說實話,述律平一開始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其實並沒有多少真情實感在裡麵,隻是要做出個“禮賢下士”的模樣來,就像她之前曾經對著漢人的大臣們所做的那樣,可謂是三分真七分假,莆田來了也得叫一聲自愧不如。

——然而真奇怪啊,述律平在說出這些話後,突然感覺心頭輕輕一跳,一種前所未有的、格外不同的微妙感襲上了她的靈魂:

我之前和那些漢人的大臣們交談的時候,可從來不需要顧忌這些,哪怕是價值千金的羊脂玉、汗血馬,隻要我願意,就能隨隨便便賞出去,而且從來沒有人敢多說半句閒話。

可眼下,分明有一位絕世的良才擺在我的麵前,卻因為好讓她、讓我不至於被後世亂說亂寫,便要委屈她浪費時間門、耗費精神、經受勞苦,去考一場根本沒有必要的試證明自己……

雖然我嘴上說著這是我的過錯,但我們都知道,這是時代的過錯。

在意識到這件事之後,述律平看謝愛蓮的眼神便愈發親善了,語氣中的真摯的感情也從三分真上升到了五分,想要在施恩拉攏她的同時補償她了:

“既如此,我給你個恩典如何,阿蓮?”

“你開口要吧,隻要我給得起,你要什麼,我就能賜給你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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