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 86 章 雖然這句話很沒道理……(2 / 2)

然而出乎這位說客預料的是,等他把“自己被謝端半點麵子都不給地趕出來”這件事,回報給家主後,謝家家主倒沒覺得多丟臉,隻一思索就有了決斷:

“這是個聰明人。”

“他知道我們派你去的用意是什麼,卻又真的不想和發妻離婚,這才留下了禮物,表示‘還有商談的餘地’;又把你趕出門來,說讓我把力氣用在正道上,意思是‘他不是會被這些東西招攬的人’。”

“既然還有得談,那麼這事兒就有轉圜的餘地。這幾天裡你就不要直接上門去招攬他了,且注意著些他最近都有什麼動作,看看他到底需要什麼,我們再對症下藥地把他招攬過來才好。”

而謝端那邊很快就有動作了,他要行動起來的原因也很簡單:

藥吃完了。

袋鼠快遞員裝作小藥童送來的藥,都是黎山老母座下頭號絕命毒師青青要麼加班加點研製出來的新藥、要麼就是在過去的十年裡已經有了充分的臨床案例的可靠藥物,總之都是靠質取勝的,所以她送來的藥物隻有小小一瓶。

這小小一瓶,已經將謝端身上所有的寄生蟲都封死在了他自己的體內,同時也縮短了他身邊這隻大福壽螺的生命。如果這個替身術的功效裡,沒有“在人類陽壽將近時才能解開”這麼個限製,那麼謝端很快就可以驚喜地發現真相了:

哈哈,沒想到吧!這些年來和你同床共枕、生兒育女的,是這麼個連人都不是的異形!

隻可惜謝端如果不作死的話,按照他的正常命數還能活上很長一段時間,因此他便失去了提前得知這個驚喜的機會,渾然不覺地對自己的妻子道:

“我近些天來感覺身上不太舒服,且出去抓把藥。有勞你在家裡幫我整治下這些新衣服,等過幾日我殿試的時候要穿。”

而他也立刻得到了滿意的回答,隻見他那美貌又溫順的妻子低著頭柔聲道:“郎君不必憂心,我肯定能打點好這些小事的。”

她說歸她說,而旁觀一切的田洛洛已經快要把頭給撞進牆裡了:

雖說對戀愛腦們來說,一般情況下,在看見謝端的真麵目後,都會有“如果在他麵前的是我,他一定會對我更好,因為我是與眾不同的特殊存在”的僥幸想法——

但問題是這一幕的傷害力也太大了!

哪怕拋開精神汙染不談,光看這兩人的一問一答,而那位女性完全就是自己之前的拷貝,就有種對著三四十歲的成年人大聲朗讀她在十一三歲的時候寫的什麼“冷幫”、“四大家族”、“冰晶蝶夢殤離落公主”之類的羞恥感!這也太公開處刑了!

在這種公開處刑的情況下,誰還能保持戀愛腦,誰的精神力就能超凡脫俗毀滅地球!

等田洛洛終於從這種尷尬感裡恢複過來之後,她再一抬頭,發現謝端已經出門去了。她忙忙提步追上去,跟在謝端身後七扭八拐地走了半晌,才好不容易進到一處醫館裡。

而接下來謝端做的事情,也讓田洛洛徹底碎裂了在心底對他的最後一絲幻想。

因為謝端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圍,在確定沒什麼人看見這裡的情況後,從袖中掏出了一塊臟兮兮的布料,對負責收購藥材的人低聲問道:

“……這是我家祖傳下來的、據說是神仙血的東西。小哥兒,你們這有沒有什麼見多識廣的醫生?且叫出來幫我掌掌眼唄?”

——由此可見,謝端的確是個很務實的人,隻不過這個務實的方向不太對,不是朝著“勤懇能乾”這個方麵去的,而是衝著“利益至上”的方向去的:

當田洛洛對他來說可能是拖累的時候,他就恨不得把所有的鍋都甩在自己的妻子頭上;但如果田洛洛真的能費儘千辛萬苦,成功自證清白無辜的話,他就會立刻想起來,要利用她神仙的身份為自己謀取利益了。

田洛洛一見這塊布,就想起了這東西究竟之前在哪裡見到過:

夭壽啊,謝端之前去詢問法海能不能來除妖的時候,就是用這塊沾滿了看似是鮮血、事實上全都是福壽螺分泌出來的黏液的布料,當做“我身邊可能有妖怪”的實物證據的!

這個替身術自帶的障眼法的影響實在太大了,以至於這塊布料雖然在正在努力凝聚出法器、透過墨色的鏡片努力觀看的田洛洛眼中,就是塊普通的抹布而已;但在凡人們的眼中,這塊布料卻呈現出一種動人心魄的殷紅色,還帶著一股雖然噴香、卻香到讓人頭暈腦脹的奇異氣息。

於是這位原本還在兢兢業業清點藥材的夥計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秤杆,叫人來給謝端上了茶,把他客氣地請到了一旁入座,這才對謝端笑道:

“說來也巧,我家醫館最近新來了位老神醫,給人把脈看病的時候彆提有多準了,開的藥方也十分精妙。”

“雖然我見識短淺,認不出這是什麼東西來,也不知道所謂的神仙到底存不存在,但如果讓那位老神醫來看的話,肯定能給郎君一個合適的收購價格——哎,你看,人是真的經不起念叨啊,這不說著說著,老人家就來了麼?”

謝端定睛望去,果然見一位氣度不凡的鶴發老人拄著藤杖邁入室內。說來也怪,明明謝端不該認識這位陌生老者的,然而他在看著這位老神醫慈祥而蒼老的麵容的時候,卻感受到了一股微妙的熟悉感。

如果田洛洛此時願意和謝端進行交流的話,她就能告訴謝端,這種熟悉感是從何而來的了:

廢話,你當然會看他眼熟啊!因為這位老人家他甚至幫你接生過,你的十八個兒子就是這麼來的,這何嘗不是一種全新意義上的過命交情……嘔!

然而田洛洛半點也不想搭理謝端,因為有個相當嚴肅的問題擺在她的麵前:

這位老人家究竟是誰?為什麼我明明記得,我是被玉皇大帝陛下派來幫助謝端這狗東西過上好日子的,可我在看見他的時候,會覺得眼熟呢?

而接下來符元仙翁說的話,立刻給還在苦苦思索的田洛洛來了個天打五雷轟。

隻見這位老人家一揮衣袖,頃刻間醫館內所有的人就都變得眼神呆滯起來了,明顯是被法術影響了心神的模樣,隨即神色凝重地對謝端追問道:

“這可是白水**的血?我看這血的顏色,不像是生產或者月事導致的,更像是受了外傷流出來的……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不該是和和美美一家人的麼,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田洛洛一時間隻覺如陷雲裡霧裡,對這位老人的身份也就更疑惑了: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太對。明明此人說著的,是看似關心我的話語;但如果他真的關心我,又和謝端早就相識的話,怎麼會看不破謝端的真麵目?如果他知道謝端是個怎樣的人,那就更可怕了,因為這分明就是在把我往火坑裡推!

而謝端也同樣被這法術給攝住了心神,隻呆呆回答道:

“我的妻子做了錯事,我不開心,要懲罰她,這才把她給弄傷了,流了這些血出來。”

“但是我總覺得,如果她真是神仙的話,讓這些血白白浪費了實在可惜,而我要吃的藥又正好用完了,這才打算拿這玩意兒出來賣,好補貼家用。”

田洛洛:狗東西,是真的狗東西!!!你要不要聽聽自己都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一介凡人,一個弱者,你也配?!

而符元仙翁接下來的這番話也成功讓田洛洛把心底同樣對此人的一絲熟悉感給拋去了腦後,因為如果真正是關心她的人的話,才不會這麼說呢,哪怕是那位來去匆匆的前輩做的事情,都比這位老人家來得靠譜仗義:

“……雖說她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但你也不好太過分。這不是做丈夫的道理,你們還是應該好好過日子的。”

“你今日回去後,會忘記見過我這件事,隻需要記得你將這東西賣了一百兩銀子即可。同時你要教導你的妻子,如果有機會的話,必須去見一見謝愛蓮。”

田洛洛一瞬間就感受到了有種沉甸甸的使命感壓在了自己肩頭:

要命啊,感覺能被這種人盯上的倒黴蛋都很慘,謝愛蓮是誰來著,我依稀記得好像是明算科的第一名,還是十年來唯一一位考取會元的女性?那我該不該偷偷過去給她通風報信呢?雖說這樣一來好像突兀了些,但我總覺得謝端這種人走到哪裡就會禍害到哪裡……好,就這麼決定了!等她殿試完我再去找她,隻要出的不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那真不好隨意乾擾決定人生前途的這麼重要的考試!

這邊田洛洛已經決定了要在殿試結束後,就去看看謝愛蓮這個倒黴蛋是什麼人;而符元仙翁那邊也做完了他想做的事情,立時就解除了法術,看著謝端帶著被自己用點石成金術弄出來的一百兩銀子回到了家中,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打算等著謝端真的見過謝愛蓮後,再來問問那個女人有什麼異常: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想要壓過對麵一頭,就要了解一下她那邊的成長環境!

符元仙翁偷偷下界的邏輯其實也很簡單,就像秦姝能插手田洛洛這邊的事情的邏輯一樣:

《天界大典》的律例,是人間的兩位白水**尚未受到生命威脅之時,代行者不可隨意出手。

再細細解讀一下這個條例,也可以引申成“隻要自己的白水**沒有受到生命威脅,就不能隨意對己方人員出手幫助”;再擴散引申一下,就是“隻要不讓對方的白水**有生命危險,那麼我就能在細枝末節的方麵鑽鑽空子,把她往岔路上引”。

你要說這個引申不對吧,那是肯定不對的,因為這條律例定下來的時候,就是為了防止彆人鑽空子。

但你如果說“不能這麼執行”,那也不好,因為按照現在的“雖然覆蓋麵廣,包含內容多,但隻是個粗綱,約等於後世的《刑法》”的天界大典的架勢來看,隻要這裡麵沒說“這樣是錯的,不能這麼做”,那麼鑽個空子就不算錯。

——由此可見,律例這玩意兒,如果一開始沒能定下細則,那麼日後一旦被有心人曲解起來,就會十分麻煩,建設司法宮勢在必行。

總之,不論天界大大小小的神仙們為了爭奪司法宮之主的位置,已經複習內卷到何等走火入魔的地步了——文昌星君的門檻都被生生磨得短了三寸下去——總之在細則沒有建立起來之前,秦姝和符元仙翁如果有心的話,都可以這樣鑽空子給對方使絆子。

結果秦姝給對方使絆子,是把田洛洛從她原本應該“一胎十八寶”的“謝田氏”的命運裡給救了出來;符元仙翁要給對方使絆子,就是想讓謝端去打聽謝愛蓮的情況,然後針對謝愛蓮下手。

謝愛蓮,好慘一社畜。剛剛從“整理國庫賬本”這麼個危險得很有可能丟掉小命的工作裡逃出來,又要被謝端這人盯上,前來打聽表姐的近況;而且就算拋棄這些事情不談,她眼下還要忙著進宮殿試,又要給秦慕玉整理武器收拾衣服,真是忙得恨不得一個人劈成三個用。

一番兵荒馬亂後,三日期限一到,明算科與進士科的學子們,在家中被演練了無數遍禮儀後,又被齊齊提前一日召入宮中,將上殿、見禮、受賞的規矩一一複習了個滾瓜爛熟,這才到了殿試的環節。

當朝皇帝年幼,因此負責開恩科和殿試的都是攝政太後述律平本人。

攝政太後述律平按照正常的流程,細細考問過謝愛蓮的算術本領和謝端的才學後,又得到了從練武場傳來的好消息——所以說這個好消息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噩耗就是了,因為殿試不好缺考,所以之前被秦慕玉敲斷了一條腿的人們身上再怎麼難受也得來考試,於是他們的另一條腿也沒保住,真是令人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母女雙英傑,一門兩狀元,真是樁天大的喜事。”

“既如此,擢秦慕玉為四川宣慰使,謝愛蓮入翰林院為太子侍讀,謝端為戶部侍郎,清點天下錢糧,不得有誤。”

謝端一聽到自己竟然剛入京就被委任了這樣重要的事情,雖說心頭尚且有疑慮,但這麼大一個餡餅擺在麵前,在他對京中態勢一無所知的時候,若不去賭上一把咬一口,那才不對勁呢。

而且這可是攝政太後親自委任的,也容不得謝端拒絕,於是他隻能隨著那位沒什麼印象的遠房表姐,還有那位剛剛從門外解甲上殿的武狀元一同下拜: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和殿裡的消息往往是傳得最快的,而謝家家主在得知了謝端竟然被委任了這樣一個任務後,當晚就派那位老熟人說客,熟門熟路地去了謝端家中,將“攝政太後肯定是要借你之手整理國庫”的意思轉告了謝端。

謝端聞言,沉默片刻,緩緩道:“……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

“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果我真把賬本給她整理明白了,到時候這個老虔婆按照賬本去各家清算虧空、查點舊賬的時候,就能把我推出來頂缸!”

說客見此,便按照家主的囑咐開口道:

“這是實在是個燙手山藥,做也不行,不做也不行。我家主人深知郎君為此憂心不已,特派我來為郎君獻計。”

“郎君隻要隨便查一查賬,手下略微放寬一些,給我們留出做假賬的轉圜餘地來,到時候郎君隻要把這份‘還算可以’的賬本交上去,既能讓我等保全財產,又能夠為郎君贏得功績,而且太後陛下也不會太為難郎君——因為眼下的國庫賬本,便是讓前朝商人供奉的那位保護神來,隻怕也算不清楚。”

先不提謝端在這裡暗暗打算要怎樣糊弄了事,謝愛蓮那邊又在怎樣提前給這位萍水緣分的同族親戚暗暗點蠟燒紙希望他黃泉路上走得一路順風——畢竟看前些天太後陛下的態度,是一定要找個人出來頂缸的,太後整頓國庫的心思可不像大多數人預料的那樣“過得去就行”,而是真心實意在打算殺幾個貪官汙吏開刀,好好把賬目給弄清楚——總之,一切看似都回到了正軌,自然也包括述律平曾經對謝愛蓮的承諾。

三日後,攝政太後述律平果然說話算話,將一道聖旨隨著對本次恩科明算狀元謝愛蓮的封賞,送入了她的小院:

“著謝卿西席秦君進宮,為太後陛下講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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