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 101 章 果然如述律平所料……(2 / 2)

“你如果有心報效阿母的賞識,那就應該好好查賬,為何要深夜入宮,還打扮得如此齊整?”

“眼下根本就不是休沐的時間,可你的頭發還是濕的,一看就剛剛洗過;但我分明記得你白日上朝的時候,身上根本不臟不亂,如果真是普通覲見的話,根本沒必要特意洗頭打扮。”

“謝郎君,你這也太不檢點了!”

這番話一出來,彆說謝端了,就連述律平也覺得被九天神雷給來了個五雷轟頂,外焦裡嫩,畢竟這樣的話語彆說是從一個五歲孩子的口中說出來了,就算是從成年人口中說出來的,這個邏輯也十分炸裂:

不是,等等,我兒,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這位大人是個男人啊,你跟他講潔身自好和檢點這一套,是不是不太對勁?

隻不過述律平並沒有第一時間把心裡的疑問說出口,因為一種更大的、更深刻的疑慮,一道從兩年前她親自出馬,將謝愛蓮這顆異軍突起的明星招攬到自己麾下的時候,就徘徊在她心頭的隱隱的烏雲,在數年後又卷土重來了,而且比之前的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更強烈:

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在這種疑惑下,述律平選擇了保持沉默,但謝端不同。

或者說,雖然他是抱著“要麼把親家公給賣了,要麼就踩著他往上爬,要麼就借著攝政太後的手收拾收拾他然後再繼續一家親”的想法,來坑賀太傅的,但是論起對皇帝的看法來,他們這些男人的想法竟然出奇一致:

一個小孩兒而已,能懂什麼?

在這種看法的驅使下,謝端便拿出了他在家中對著十八隻軟體動物扮演“慈父”的麵孔來,對小皇帝笑了笑,耐心解釋道:

“陛下是不是弄錯了什麼?我雖然生得俊秀,但是不是女子……”

“沒有弄錯,我就是在說你。”劉元冷酷地打斷了謝端的辯解,“我的阿母不管看上誰,都是這人的榮幸;但你明明家中有正妻,卻還要深夜精心著裝打扮入宮,明顯就是打著自薦枕席的主意來的,這種心腸都爛透了的臟貨,不配來攀高枝。”

如果說這番話隻是扯掉了謝端的遮羞布,那麼最後一句來自“童言無忌”的小孩子的打擊,可算是對謝端形成了致命一擊:

“而且你也不俊秀,就是個病癆鬼而已。”

謝端:……不是,等等,這孩子這麼小就這麼鬼精真的沒問題嗎??

然而正在謝端對劉元的聰明程度發出靈魂疑問的同時,電光火石之間,述律平隻覺心神通徹,靈台淨明:

原來如此,這麼一想,的確是我狹隘了。這種貞節牌坊,憑什麼隻能壓在女人的身上?

也正是在這一刻,述律平終於徹底對秦姝五體投地。

不管後世怎麼評價北魏攝政太後述律平,說她是個“簡重果斷,有謀略”、“佐主興邦”的女英豪,部分野史裡還對她的私生活大加揣測,但有這樣一條,是得到了古往今來所有和述律平打過交道的大臣與宗室、所有正在研究這位英傑人物的一致認可的:

這位攝政太後真的心眼比天上的星星還多,要是把她肚子裡的彎彎繞繞全都展開鋪平的話,絕對比赤道還要長吧!

彆的不說,光看她對後世,被傳說是“曆代君臣典範,要是謝愛蓮說我受不了了我覺得你的治國策略是真的垃圾我要造反,述律平的第一反應也不是‘謀逆篡位來人啊拖下去砍了’,而是‘阿蓮我來考考你,你要是真的行你哪兒用得著造反我直接退位給你’”的新一任太傅謝愛蓮的態度,也可見一斑:

這位攝政太後陛下,一開始大老遠地把謝愛蓮叫過來的時候,可純屬就是打算讓她來查國庫背鍋的;要不是在一對一考核的過程中,謝愛蓮憑自己的本事打動了述律平,現在被埋在萬人坑裡的無名屍首是誰,還真不好說!

這樣看來,其實述律平對秦姝的態度也是一樣的。

如果說她之前,第一次看見林紅的屍體,在察覺到這位茜香**師的身上,竟然有這種“斷腕重生”的痕跡後,就對秦姝的傳說開始留意了,認為這位神靈是真實存在的,和北魏曆代供奉卻從不顯靈的天神有著本質區彆;那麼在秦姝果然降臨到她麵前,和她擊掌為誓後,她這才徹底把秦姝的名字給記在了心上:

神靈是不會隨意出手乾涉人間事務的,因為在長生不老、永葆青春的他們眼中,我們與螻蟻沒有什麼區彆。

——你會在意路邊的小草嗎?你會注意腳下的灰塵嗎?在你駕車出行的時候,你會注意到你的滾滾車輪、隆隆馬蹄之下,會不會踩踏過螻蟻嗎?

既然這樣……述律平心想,我就要用人類的方式,來留住這位神靈。

誰不愛長生,誰不愛權力?但是在這些東西之外,如果我能千秋萬代地將北魏的基業延續下去,日後千百年、萬萬年,隻要人類還活著,還有記載曆史的人,就都會知道我述律平的名字!

那麼,用什麼方法才能留得住神仙?

不管我贈送怎樣的金銀珠寶,都不能讓她心生貪戀;經測試過後,榮華富貴也不能讓她歡喜。這樣看來,唯一能讓她暫時軟化態度的,就隻有在曆朝曆代的傳說中,這位救焚拯溺、濟世安邦的秦君,對“弱者”的幫扶了。

於是述律平毫不猶豫地就把劉元的教育交給了秦姝,順便還能借著這件事,把一直和他們這幫來自塞外的統治者不太對付的賀太傅給繞過去。

話雖如此,其實述律平一開始還真沒怎麼指望秦姝,因為有一日她從禦書房旁邊繞過去的時候,依稀聽見秦姝正在給劉元講故事。

——講故事!述律平當場就對這個行為在心中嗤之以鼻,畢竟他們這一族是來自塞外草原、逐水而居的遊牧人,這種過分和平的娛樂並不能小孩子日常能享受到的,他們平常做的最多的活動就是打馬射箭狩獵。

正常情況下來講,當他們還生活在塞外,有著自己的風俗的時候,小孩子從五歲的時候就可以有一匹自己的小馬,十五歲的時候就會開始養第二頭備用的;與此同時還會收獲一把寶刀、一把長弓,以這份獨特的、武德充沛的成人禮去激起他們骨子裡的血性,使得塞外的鐵蹄能夠越過長城這道阻攔了他們不知多少年的關隘,讓這一族能夠成功入主中原,改換江山。

在這種情況下,講故事什麼的,真的太軟弱太沒出息了……算了算了,既然是秦君想講,那就隨她去吧,正所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反正她又不會特意把我的孩子給養廢,那不管她怎麼教都可以,隻要能搭上她這條線就沒問題!

在這種情緒下,述律平當場硬起心腸,直接離開了,隻能依稀聽到秦姝柔和的聲音從身後斷斷續續傳來,講的似乎是前朝的“牛郎織女”和“白蛇傳”的故事——

這倆故事一出,述律平險些折返回去,把劉元的耳朵給堵上:

不行不行,這兩個詞對小孩子來說太臟了!小孩子聽不得這個!

不過述律平又耐心地等了一會,在確定這個故事裡沒有太多的“少兒不宜”的情節後,終於還是離開了:

算了算了,讓神仙來教我的孩子,總比讓賀太傅那個狗東西強。

就這樣,在述律平的“有意拉攏”,和秦姝的“大力培養”之下,這位日後名垂青史的小皇帝,成為了在“陽盛陰衰、重男輕女”的大環境下,幾千年來也少見的,能夠正常站在女性角度去思考的男德班第一人。

就這樣,最後謝端不是被述律平打出去的,也不是他心願得逞後自己離開的,而是被劉元叫了侍衛來直接打出去的,就很合理了:

“區區一個病癆鬼,哪兒配得上我阿母!來人啊,給我打出去!”

他想了想,又努力爬回了述律平膝蓋上,和目瞪口呆的攝政太後咬耳朵道:“阿母,應該派個人去盯著他,免得他勾搭阿母不成,為了讓自己不失麵子,到處亂說。”

“要是讓他到處亂說的話,名聲什麼的還是小事,要是讓彆人真的以為他和阿母有什麼關係,會在官場上給他大開方便之門,還讓彆人都以為阿母喜歡這種沒什麼精氣神的病秧子,那才叫麻煩呢。”

的確不太喜歡病秧子,喜歡能騎馬能射箭的武人的述律平:……好有道理,你說的很對,但你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現在就能說得出這些話來是不是太超規格了!秦君,你真的沒偷偷給我兒洗髓伐經吃靈藥什麼的嗎?

秦姝:不,不算超規格,和後世帶球跑的先婚後愛文裡,三歲就能精通十八國語言的天才球來說,我覺得劉元的智商和邏輯都在正常範圍內。不愧是我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