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感覺毫無根據,可這事就這麼沉甸甸的壓著陳玉嵐的心口。
覷著陳玉嵐的臉色,斂霜無奈,隻得應諾。
可誰知還沒等斂霜尋個好時機去府上傳信,陳府的信就已經先一步到了靖郡王府。
收到信的斂霜神色凝重的匆匆回了惜雲堂。
“娘娘,這是府上送來的信。”
陳玉嵐接過了信,臉上不見丁點喜色。
這樣匆忙,隻怕事非好事。
等看完信,陳玉嵐的臉色已經陰了下來。
這六皇子又是哪裡冒出來的閒心?
多管閒事的管到想把陳琇納入皇子府。
兩個皇子一同瞧上她們陳府的一個庶女,這事可糟糕透了。
這對皇子們不過是一樁風流軼事,可對陳府卻是旦夕間的傾府之禍。
更何況,陳琇生就那般的容貌......若是擔著個禍水紅顏的名頭那真是一點都不算誇張。
這對陳府其他的女子來說亦是沒頂之災。
再加上,送陳琇入王府這事是她陳玉嵐在王府裡起的頭,靖郡王首肯,甚至勞動宮裡的娘娘也費心周折。
一旦陳琇背上惡名,連累陳府,她在王府搞砸了......
“斂霜,馬上幫我梳妝,我有事求見靖郡王。”
“是。”
*
午後,陳玉嵐心中惴惴的被笑容可掬的安公公引進了書房。
趙永靖正站在書桌前揮筆而書。
見著陳玉嵐進來,他順勢停筆,取過一旁的帕子擦著手。
今日穿著一身青裙,打扮的格外素雅的陳玉嵐低著頭行禮,:“妾身參見郡王。”
“起來吧。”
卻不想陳玉嵐不僅沒有起身,反倒直接跪在了地上。
趙永靖擦手的動作一頓。
他眸光冷漠又深沉的看著陳玉嵐,語氣卻與以往一般溫和,:“側妃何故行此大禮?”
聽郡王的語氣還算平和,陳玉嵐心下微微鬆了口氣。
她跪在地上,青色的裙擺散著,宛若風中輕顫的青荷,:“妾身有罪,特來此謝罪。”
沒等趙永靖多言,陳玉嵐已經開口解釋了起來。
“妾身的四妹妹,生的天真純稚卻太過文弱沉靜,母親時時感慨,隻怕她將來被人欺負了去。”
“幸得王爺垂憐,允妾身接了人進府照顧,妾身姐妹能以蒲柳之姿侍奉郡王,實乃我們二人之幸。”
“隻是,隻是......”
陳與嵐說著眼淚就輕輕的落了下來,:“妾身的這個妹妹,不過是前幾日去了任大人府上賞花宴,賞花散心。”
“誰料她一句話都沒說,就卷入了六皇子與康王世子的紛爭是非之中。”
“王爺您有容人之海量,並未降罪於四妹妹,可昨日,昨日六皇子遣了人送了東西送給了四妹妹。”
“此事府上不敢聲張,隻能悄悄送了信來王府。”
說著陳玉嵐泣淚叩首,:“王爺明鑒,此事實屬意外,妾身和陳府上下,更不敢對王爺有半分不敬。”
陳玉嵐說的萬分陳懇又哀戚,便是哭聲都是恰到好處的低泣。
可這柔弱又楚楚可憐的眼淚,此刻卻沒打動想打動的人。
“陳氏,四月初九,可是你邀了你的兩個妹妹到了擊鞠場?”
聽見趙永靖忽然開口,還提及四月初毫不相乾的擊鞠場一行。
陳玉嵐哭聲斂了斂,饒是心思玲瓏的她這會兒也半分都摸不透趙永靖的心思。
摸不透,也不知趙永靖知道多少,陳玉嵐就不敢隱瞞。
她直接應了下來,:“是,玉盈從前在京中時常去擊鞠場內,可琇姐兒怕生,卻是從未去過。”
“妾身想著,她如今也大了,不如就讓她也到擊鞠場散散心。”
這就對了。
陳琇就是在那遇見的趙永曜。
緊接著趙永曜無緣無故的就送了兩盆海棠花到任府,隨後陳琇就接到了賞花的帖子...
趙永靖將手裡的錦帕摔在了桌上,:“這次陳府選秀的事是父皇親自應允的。”
“天子金口玉言,不容更改。”
這話叫陳玉嵐的心漸漸地落回了原處。
她欣喜的叩首,:“是,妾身明白了。”
“如今陳琇既已是待選之身,就在陳府好好準備。”
聞言,陳玉嵐心頭一緊。
她正要應下,可抬眼的時候,卻正對趙永靖沉沉的目光,:“陳氏,不要再做多餘的事。”
沒有憤怒,也沒有橫眉立目的大加斥責。
可之前還稍顯溫和的趙永靖一旦褪去了溫和,陳玉嵐的心隻覺得像是跌進了萬丈深淵。
郡王在警告她。
陳玉嵐勉強壓住了發顫的身體,努力宛若尋常的道,:“是,妾身明白。”
趙永靖低頭重新提起了筆。
“妾身告退。”
候在門口的斂霜看著臉色青白的陳玉嵐,心中駭了一跳。
顧忌著這是在前院的書房門口,她一句話也不敢說,隻扶著陳玉嵐匆匆回了惜雲堂。
待進了屋,斂霜連忙扶著陳玉嵐坐下,又接過侍女端進來的茶,奉給了陳玉嵐,:“娘娘,您先喝杯茶。”
話剛說完,卻被陳玉嵐忽然攥緊了胳膊。
斂霜連忙用另一隻手端著茶杯,卻還是晚了。
看著陳玉嵐手上被熱茶燙出的紅痕,斂霜又驚又急,:“娘娘,您的手燙傷了,奴婢立即去請......”
“斂霜,將教養嬤嬤送到陳府上去。”
“這段時間讓四姑娘在紋禾院裡好好學學規矩,半步都不許踏出院門。”
“是。”
可這話說完,陳玉嵐卻沒有鬆開抓著斂霜的手,她甚至越攥越緊,手指都泛著白色,手上紅白一片。
陳玉嵐的臉色晦澀又冰冷,:“斂霜,吩咐嬤嬤——”
“我不管她用什麼手段,是讓陳琇從樹下摔下來也好,是掉進池塘磕著腦袋也罷。”
“選秀之後,務必保證四姑娘一定,一定是個‘瘋子’。”
這話驚的斂霜心中如驚雷重鼓,背後冷汗津津。
可對上陳玉嵐的目光,斂霜卻連勸慰的話都說不出口,隻點了點頭,:“......是。 ”
......
坤寧宮
今日一早請安之後,各宮的娘娘都四散離去,唯獨麗妃還沒離開。
見麗妃還喝著茶,皇後笑著吩咐一旁的映安,:“去給麗妃再換杯廬山雲霧來。”
聞言麗妃立即起身道謝,:“多謝皇後娘娘。”
說話間,她的臉上帶著欣喜卻不諂媚的笑意,:“還是娘娘這的廬山雲霧最是好喝。”
皇後看著麗妃,笑的可親,:“你既如此喜歡,平日裡閒來無事,就來本宮這多喝幾杯。”
麗妃聞言飛快的搖了搖頭,一本正經的道,:“今日厚著臉皮多喝娘娘一杯茶就足夠了。”
“若是閒來無事都要來坤寧宮蹭茶喝,隻怕聖上知道了都要笑話臣妾。”
這話說的促狹,映安低著頭,臉上隱約帶著點笑意。
皇後更是被逗得笑著搖了搖頭,:“好好好,就依你。”
等喝過新上的茶,麗妃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看向了鳳座上的皇後,:“皇後娘娘,妾身今日確還有一事想煩請皇後娘娘費心。”
皇後看向麗妃,臉上是一貫的溫和,:“妹妹你但說無妨。”
麗妃捏著帕子,看向皇後,:“如今曜兒年紀大了,身邊也該添幾個知冷知熱伺候的人。”
“妹妹說的在理,如今六皇子已過了十八歲,成家立業,正是時候。”
皇後點點頭,又笑著對麗妃道,:“不過這次選秀,聖上已有了屬意了人選,到時候會親自給六皇子指婚。”
“是,皇子妃的人選自是由聖上做主。”
“隻是,這幾日臣妾瞧著陳侍郎府上的姑娘質樸純粹,又生的討喜,就私心想著把人指到曜兒身邊伺候。”
“陳侍郎府上...”
皇後略一沉吟,:“妹妹說的可是五皇子側妃的嫡妹?”
麗妃搖搖頭,:“是陳府庶出的四姑娘。她是庶出,隻怕不在此次待選的名單內。”
皇後略一思索,隨即點點頭,:“好,此事本宮知道了,必會給妹妹留心。”
聞言麗妃立即起身,感激道,:“臣妾多謝皇後娘娘。”
“無妨。”
這事說完,又略微陪坐了一會兒,麗妃就起身告退了。
映安扶著皇後去內殿時,見皇後臉上帶著笑意,便湊趣的道,:“娘娘難得也做一回媒人。”
話說完,卻見皇後笑著搖搖頭,:“陳府庶出的四姑娘,你不記得嗎?”
映安猛然回過神,:“那不就是賢妃曾向聖上說過的.....”
“是啊,你說這事巧不巧,這兩個皇子,都為了同一個姑娘請托到宮中來。”
映安扶著皇後,疑惑道,:“那娘娘剛剛為何沒有告訴麗妃娘娘,若時候,聖上指了人去靖郡王府上......”
卻見皇後輕笑著道,:“本宮為何要說?”
“本宮隻說會留意,但到時候指婚的可是聖上,誰敢左右和揣測聖上的心意?”
皇後淡淡的說著,:“麗妃和榮妃,這兩個出身將門的女人,表麵瞧著豔麗張揚,橫行潑辣,實則滑不溜手的從不肯留下半分把柄。”
“此事麗妃已經按規矩告知了本宮,就不會逾越至聖上麵前多嘴。”
“少年人真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卻突然被橫刀奪愛......這可不就立即是場好戲嗎。”
皇後看著窗外,臉上的笑意未變,隻眼神冷了,:“太子如今快要回京了。”
“五皇子一貫唯太子馬首是瞻,幾次三番礙著大皇子的路,是該給他們一個教訓了。”
*
勤文殿
此刻禦桌上琳琅滿目的擺著各式的顏料,明黃、火紅、赤紺、玄赭、朱砂...
慶元帝正繪著畫。
畫中的海棠花嬌豔欲滴,但更絕的,卻是畫卷中女子的身影,寥寥幾筆,清冷之氣躍然紙上。
淡極始知花更豔,但如此嬌豔之色,卻襯的畫中的女子越發出塵。
高公公看著慶元帝提筆,正要開口稱讚,卻見慶元帝伸手將畫卷扔在了一旁,:“這死物終究是比不得她生動。”
高公公立即閉嘴不言。
“高盛忠,選秀的名單可曾呈了上來?”
“回聖上的話,暫時還未。”
“嗯。”
看慶元帝重新又開始繪畫,看著畫上的女子,想著這些日子收到的消息……
高盛忠左思右想,終究還是道,:“陳府姑娘參選的名單已上報了戶部,登記在冊,聖上,此事,可要去告知賢妃娘娘?”
慶元帝臉上的笑意淡了,他停筆,淡淡的看向高盛忠。
高公公額上見汗,低著頭,腰彎的愈發厲害了。
慶元帝收回目光,提筆給畫中的女子鬢邊添了朵海棠花,:“朕是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