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二叔滿眼茫然。
他是真的不管事,整天除了睡覺種田就是抽煙,也不關心村裡出的新鮮事。
陳芸和他兒子的那些傳言,他還是在田秀梅道歉之後才知道的。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鄭二叔不認:“不是那什麼丁二花說的嗎?”
陳衛軍氣道:“裝什麼裝,丁二花是這個老太婆娘家侄女!”
鄭二叔茫然:“是嗎?這我不清楚。”
“不管你清楚也好,不清楚也罷,總之你家人壞了我女兒的名聲是事實。她受了委屈,我們做父母兄弟的總得幫忙討回公道。”
陳友金說著,放下棍子,揮起拳頭往鄭二叔臉上捶過去。
陳家人在鄭二叔家裡鬨出的動靜不小,很快就有人過來查看情況。
從外麵往院子裡一看,裡麵幾個人打成一團,還有一個年輕小夥子站在一旁無所事事。
丁老太被打的最厲害,連罵人都沒力氣了,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喚,讓彆人救她。
“這是怎麼回事?”有人問。
丁老太雖然討厭,但畢竟是一個村子的,而陳家三個人一看就麵生。
總不能讓外村的把他們村裡的人給欺負了。
陳衛軍攔在門口,阻止了要進去的人:“這老太婆嘴巴壞,讓我姐受了委屈,今天我們是來給我姐出氣的。”
說丁老太嘴壞,前山村的人都沒意見,整個村裡就沒幾個人不被她罵過。
有人問:“你姐是?”
“陳芸。”
“哦!”外麵的人恍然大悟:“原來是衛華媳婦。”
既然有親戚關係,那這場爭鬥就可以從外人欺負本村人,變成鄭家的家事。
圍在外麵的人不再那麼氣勢洶洶,有人跑去找陳芸過來,還有人繼續勸:“既然是親戚,那彆鬨的太難看了,丁老太還是你姐夫親嬸嬸。”
就是因為是嬸嬸,鄭衛華才不好辦。
鄭二叔和丁老太名義上養過他,他如果對兩人出手,就算回罵了一句,都會有人在背後說閒話。
但陳家就不一樣了,陳芸沒受過二叔家的恩,她又是丁老太謠言下的受害者,陳家來為女兒出氣理所應當。
陳衛軍才不吃這一套:“她說我姐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是親戚呢?”
“嗨,話不能這麼說。”
“那要怎麼說?”
“這麼鬨著衛華也不好看啊。”
陳衛軍才不管好不好看,今天一定要給他姐出氣的,要是他姐夫不樂意,大不了離婚就是了。
彆人聽到他這個理論,都無語凝噎。
為了這點小事就離婚?這陳家小子是瘋了吧!
陳衛軍沒有瘋,他看人越來越多,還有個氣勢洶洶的人衝過來,立刻擋到他麵前。
“鄭大強?”
有好事者說:“對對對,就是他,鄭老二的大兒子。”
陳衛軍點頭,他等的就是這個。
於是也和自己爹媽一樣,抬起拳頭衝過去。
要不怎麼說人不能太缺德呢。
鄭大強兒子不少,最大的那個都快結婚了,要是他們一起上,陳衛軍就是多長四隻手都撐不住。
可惜鄭大強對子女們實在是太壞,十幾年下來生生冷了妻兒的心。
他被打,幾個兒子不說開心,也是沒有上去幫忙的意思,看了一眼竟然直接回去了。
最後還是鄭家其他人跑過來拉架,六個人被分開的時候各有各的狼狽,其中最慘的就是丁老太,她連牙都被打掉了兩顆。
丁老頭被人扶著,捂著嘴叫喚,指揮著鄭家其他人去打陳家的幾個。
鄭家的親戚們麵麵相覷,一個都沒動。
你自己弄出來的禍事,親孫子都不幫忙,想讓他們出頭?
見沒一個人聽她的,丁老太被氣的不行,又要說找支書,找派出所過來把他們抓走。
支書倒是來了,和鄭衛華陳芸他們一起到的。
幾個人撥開人群走過去,看到被人拉著的父母兄弟。
肖月珍還好,她除了最開始,後麵一直壓著丁老太打,就是手被她的牙劃破了一道口子。
陳友金和陳衛軍就比較慘了,彆看鄭二叔整天不管事,他乾農活是一把好手,力氣大,下手也很,鄭大強和他父親差不多,陳家兩個男人在他們手裡沒討到多少好處。
當然也沒虧。
陳芸看到他們淒淒慘慘的模樣,又感動又生氣。
“你們怎麼來也不說一聲?”
“跟你有什麼好說的?我都要被你氣死了!”肖月珍瞪了女兒一眼:“你彆的事情不是很能嗎?怎麼被人欺負了都不敢吱聲,當你爸媽還有你兄弟都死了是吧?!”
陳芸打斷她:“媽你彆胡說!”
“我沒你這麼窩囊的閨女!”肖月珍用手點著她的腦門,恨鐵不成鋼:“就知道窩裡橫,彆人家閨女被傳成這樣早一巴掌扇上去了,自己打不過也能找娘家兄弟。你呢?哦一句不說,要不是你弟從彆人那聽說了,是不是我們死了都不知道?!”
“媽你彆說死啊死的。”陳芸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就是這話說的太難聽了。
肖月珍說:“放心,我要死也是被你氣死了!”
陳芸:“……”
她無視這話,要帶他們走:“去醫生那看看吧,這麼大一道口子。”
“看什麼看?”肖月珍無所謂:“就這點口子,兩天就好了。”
“你不看我爸和衛軍也不看嗎?”陳芸指向旁邊兩個男人:“你們來打架多帶幾個人啊,看這打的。”
肖月珍看向父子二人,陳友金還好點,陳衛軍打架的時候被鄭大強一拳頭砸到鼻子上,現在鼻血都沒止住。
陳衛軍用手擦鼻血,擦的滿身都是,肖月珍指揮著:“你仰著頭啊!”
“不能仰!”陳芸阻止,她看過科普,流鼻血的時候仰起頭,會導致鼻血倒流進胃裡或者眼眶,甚至可能嗆入氣管進入肺部。
“你這樣,把鼻子捏著,捏重一點。”
“哦。”陳衛軍捏著鼻子,甕聲甕氣問:“還有呢?”
“還有去看大夫!”陳芸拉著他往外走,讓肖月珍和陳友金也跟上。
老倆口不願意去,覺得浪費錢。
陳芸生氣:“你倆現在不去,以後也都彆來了。我有事肯定不找你們!”
“你就氣我是吧!”肖月珍要去打陳芸,被鄭衛華擋在身前,她順勢拍了一巴掌,瞪眼說:“怎麼我姑娘我還不能教訓了?”
“我沒這個意思。”鄭衛華對陳芸使了個眼色,讓她先走,如何對肖月珍說:“您要打打我好了,我讓她受的委屈。”
“你還知道啊。”肖月珍哼了一聲,隨後又說:“這也不怪你,你在部隊也不知道,怪就怪你二叔怎麼找了這麼個賤人!”
這話鄭衛華不太好接,隻能無視,繼續勸倆人去看大夫。
“您和爸為了陳芸受的傷,要是這麼回去,她心裡肯定難受。”
鄭衛華的話算是說到了點上,肖月珍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
“那行吧,就去看看。”她對陳友金招招手,嘴裡還嘟囔著:“又沒什麼大毛病,至於一驚一乍的嗎?”
看倆人要離開,丁老太不樂意了,吵著嚷著要把他們捆起來。
“不能讓他們這麼走!他們幾個和土匪強盜有什麼區彆?!你看把我打得!”她呸呸吐出兩口血水,捂著嘴哎呦叫喚,讓支書給她主持公道。
丁老太人緣不好,有些人看她被打了感覺解氣,小聲嘀咕著:“你要不說胡話人家能打你?”
這話說的很小聲,但還是被丁老頭聽到了,她頓時瞪著眼:“哪個小癟三躲後麵叨叨呢?有本事你出來說,看我不把你一巴掌扇青山頂上!”
那人也是跟她有舊怨,聞言還真出來了:“就是我說的,怎麼我說錯了,你敢不敢和丁二花去對峙?”
丁老頭當然不敢,她張著一張缺牙的嘴,喘氣如牛,捂著胸口就要往地上倒。
說話的人趕忙往後退:“你們看了啊,我可沒動她。”
他一退,帶著周圍的人一起退,丁老太沒人扶,頭一下子撞到石頭上,真把自己給撞暈了。
頭撞石頭上的動靜挺大,周圍人嚇了一跳。
“這怎麼還有塊石頭啊?”
“哎呦,這不會撞出什麼事吧?”
支書也怕出事,畢竟剛剛砸下去的聲音真挺大,他皺著眉,心裡暗罵一聲,揮手說:“先把人送去赤腳大夫那看看。”
話說完,周圍都沒動靜,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願意去抗丁老太。
支書看了一圈,指了個人:“鄭大強,你來。”
“啊?”
“啊什麼啊,反正你也要去看大夫,剛好把你媽背過去。”
鄭大強和陳衛軍打了一架,身上到處都疼,走兩步就齜牙咧嘴。
支書一看這也不行,就隨手指了兩個鄭姓的,被指派的人滿臉晦氣,一頭一尾扛起丁老太。
丁老太被抬走後,隻剩下鄭二叔和鄭大強兩個,支書看他們傷的也不輕,說:“你們倆也去看看吧,看完再處理這個事。”
鄭大強看了看自己父親,試探著問:“那看病的錢……”
“當然是你們自己出了。”
鄭大強不甘心,覺得這個錢應該是陳家出才對,但他這個人在外人麵前一向很慫,就算有意見,也都憋在心裡。
村衛生室,大夫給陳衛軍止了鼻血,又給老倆口檢查了一遍。
“都沒什麼事。”
陳芸說:“您給開點藥吧。”
大夫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行吧。”
又從櫃子裡拿出一盒藥膏。
陳芸看到覺得有些熟悉。
“就是之前給你家鐵柱開的。”大夫還記得:“家裡要是剩了直接用就行。”
肖月珍一聽能省錢,立馬問:“你那還剩了沒?”
陳芸點點頭。
“那就彆開了,費那錢乾什麼?”
“我也這麼覺得。”大夫說著把藥膏收了回去。
陳芸正要問他要不要收費,就又有人走進來。
鄭家兩個人把丁老太扛進來,對醫生說:“大夫,你給看看,她頭砸石頭上了。”
丁老太這臉不難看出剛剛經曆了什麼,又聽說砸石頭上了,大夫的表情就有些微妙。
他掃了陳家人一眼,肖月珍立刻否認:“彆看我們,我可沒用石頭砸她腦袋。”
“確實不是砸的。”把她送來的鄭家人有些尷尬:“二嬸她摔石頭上了。”
大夫拉長了調子哦了一聲,上前去給肖月珍檢查。
檢查過後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掉了兩顆牙,軟組織有挫傷。
至於後腦勺傷的怎麼樣,以衛生所的條件沒法看,大醫院一樣沒法看。
“先等她醒過來看看,你們把她放到床上。”
醫生指揮著,又把剛剛收回去的藥膏拿了出來:“要不要開藥,消腫化瘀的。”
“等我二叔過來再說,我們就是送人過來。”
兩人堅決不沾責任,這要是拍板決定,二嬸真能乾出到他們家要錢的事情。
兩人沒等多會,鄭二叔和鄭大強就來了,一同來的還有支書。
醫生給兩人分彆檢查了一遍,給傷口治了血,順便開了藥。
這會沒什麼外人,鄭大強膽子大了點,等開藥的時候又說:“這個錢不應該我們出。”
陳衛軍嗤笑一聲:“你媽嘴賤,你挨打,天經地義的事情,還想要我給你出錢,做夢吧?”
鄭大強嘴巴笨,想反駁,又說不出什麼像樣的話。
靠他爸是沒用的,鄭二叔萬事不管,於是他把目光投向支書。
支書收到視線,眉頭動了動。
“你們倆家,為什麼打起來的?”
鄭大強也不清楚,他剛過來就遇到陳衛軍,問了句話就開始打他。
鄭二叔倒是知道,但是他不想說,嫌丟臉。
他拿了藥,不準備摻合,起身就要走。
他一走鄭大強就傻眼了:“爸……”
陳衛軍又笑話他:“多大人了還跟沒斷奶似的,知道你爸為什麼要走?因為沒理唄!”
他對支書三兩句說完自家打上門的原因:“我姐這麼長時間一直瞞著家裡,她得受多少委屈啊!”
“我們就是來幫她出口氣,三個人對三個人,沒打過那是他們仨孬。”
陳衛軍說的話無可指摘,出嫁女受了委屈找娘家兄弟出氣理所應當,陳家不過是連爹媽也一起來了而已。
況且他們來了隻打人,也沒毀壞什麼財務,算得上很厚道了。
眼見著支書竟然有撒手不管的趨勢,鄭大強急了:“他們還把我媽家門砸了!”
陳衛軍樂:“要不然我給你陪一扇?”
陳友金也說:“這個可以賠。”
反正他自己做木匠,家裡木頭多的是。
支書也覺得可以,多少賠點也能堵上鄭家人的嘴。
剛想點頭,卻聽鄭衛華說:“不用賠。”
“啊?”支書覺得自己聽錯了。
“我看過,那門還是好的,隻是門框掉下來,重新裝上就好。”
沒人想到鄭衛華會站出來,按理來說他應該是沒有偏向的,可現在卻明明白白站在了妻子娘家那邊。
鄭家兩個兄弟包括鄭大強都覺得很訝異,隻有支書不覺得驚訝。
要是鄭衛華真的對鄭老二家有感情,也不會把鄭誌強送到牢裡了。
“原來沒壞啊。”陳家人當時忙著打架,都沒顧得上細看,還以為把門踹壞了。
這要是沒壞更好辦。
陳友金說:“我給他把門裝上就是。”
“行。”支書說:“那就把他裝好。”
他們三言兩語商量完畢,完全沒有詢問鄭大強的打算。
鄭大強憋的臉上通紅,再一次爭取:“我媽還暈著。”
肖月珍呸了一聲:“這老太婆又不是我們推到的,按你這麼說她有一天吃飯噎死了也怪我們?”
鄭大強被她一句話說的七竅冒煙,差點想要動手。
肖月珍才不管他氣成什麼樣,招呼著一家人就要走。
鄭大強也跟著站起來,被陳衛軍擋在身前:“怎麼,還想打?”
鄭大強握緊拳頭,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軍子。”鄭衛華出聲,對峙的兩個人都看過去。
他從鄭大強身上瞥過,對小舅子說:“走了。”
陳衛軍看向姐夫,嘿嘿一笑:“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