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2 / 2)

心火燎緣 靡寶 11920 字 4個月前

“為什麼?”沈鐸覺得好笑,“因為這草最卑微,最默默無聞,就像暗戀?”

“差不離吧。”任勤勤說,“卑微、渺小,但是堅韌的野草。”

“彆人都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就你們學校,是‘野草代表我的情’。月亮難摘,而野草易得。也就不怪徐明廷們不稀罕了。”

明明知道沈鐸是在挖苦,可任勤勤還是忍不住笑了,心情霎時好了許多。

“沈鐸你呢?”任勤勤問,“你是怎麼對彆人表白的?”

“我沒有表白過。”沈鐸道。

“從來沒有?”任勤勤不信,“難道都是女孩兒來倒追你?”

沈鐸隱隱得意的表情證實了任勤勤的猜測。

“表白是非常無意義的事。”男人的語氣十分傲慢,“除非兩人心意相通,否則表白就是多此一舉。”

任勤勤其實也有些讚同沈鐸的觀點。她又好奇地問:“那要是你喜歡上一個人,想追求她,該怎麼辦?”

沈鐸停頓了一下,說:“我沒有碰到過讓我想追求的人。”

“人生這麼長,你才活了二十幾年,將來不可說的奇遇還多著呢。”任勤勤說,“每個人都會遇到那麼一個人,讓你想把她留在身邊。想每天都看到她,和她說說話,遇到有趣的事會第一時間想到她……”

“你自己還是個單身狗,就不要操心我的個人問題了。”沈鐸道。

任勤勤笑:“是哦,你是個富有的單身漢。王爾德說得對,富有的單身漢應該交重稅,讓某些人比彆人快樂是不公平的。”

*

這一日,他們倆逛得不疾不徐,任由時光在夏日清風中點點滴滴走過。

等到了晚禱時分,沈鐸將任勤勤帶進了國王學院禮拜堂。

富麗堂皇的禮拜堂裡,唱詩班妙曼空靈的歌聲飄蕩在高聳的拱頂天花板下,人宛如置身天堂。

“Hallelujah,Hallelujah……”身穿潔白長袍的唱詩班成員發自內心地以歌聲讚歎著主。

“你相信主的存在嗎?”任勤勤忽然問。

沈鐸思索了片刻,才說:“我相信有神靈的存在。祂不是任何一個宗教神祗,而是宇宙萬物遵循的定律,是天地間的正氣,是萬靈之魂的統稱。”

任勤勤第一次聽到這麼新奇的解釋。

“神也是人內心**的化身。”沈鐸眺望聖壇的側臉俊美而莊嚴,“人假借神-的-名義,行過善,做過惡。神從來都約束不了人欲,隻有人才能自己約束自己。”

他看向任勤勤:“所以,我從不相信人們以神之名起的誓。因為他們背叛誓言沒有任何成本。”

“那你將來結婚,想必也不屑神壇前的誓言了。”任勤勤道。

沈鐸劍眉一挑:“所以,感謝祖先們創造了法典。婚前協議才是最牢不可破的海誓山盟。”

他望向聖壇,微笑著隨著唱詩班的歌念了一聲:“Hallelujah.”

悠揚悅耳的歌聲中,天使像俯瞰人間。

*

次日清晨,任勤勤喂了賽瑞斯好幾根胡蘿卜,同它依依惜彆。

回到倫敦,收拾好行李。卡爾開車,將兩人送往機場。

短暫的假期就要結束了。短短四天,猶如一場綺麗的夢。任勤勤望著車窗外的街景,覺得自己就像正要離開奇境的愛麗絲。

車忽然停下。

“到了嗎?”任勤勤回過神。

路兩旁都是整齊的民居,並不像機場。

沈鐸意味深長地看了任勤勤一眼,然後將目光投向街對麵聯排彆墅中。

“白色窗戶的那一戶,12A號,是徐明廷的姨媽家。”

任勤勤愣住。

沈鐸將一個袋子拎給任勤勤,“你就說過來玩,並且受我母親之托,給徐明廷送點東西。”

任勤勤抓住袋子,滿腦子都是問號。

沈鐸是什麼時候開始計劃的?他為什麼會想到做這個?他連理由都替她考慮好了,讓她可以名正言順地去登門拜訪。

沈鐸甚至已做過一番詳細的調查:“徐明廷每天早上六點起床,晨跑鍛煉一個小時,然後回家用早飯。八點出門去圖書館,十一點半回來用午飯。喏,他準時回來了。”

一個清瘦高挑的少年出現在街角,穿著兜帽衫,牛仔褲,肩膀上掛著書包。

任勤勤都不知道沈鐸送給自己的,是巨大的驚喜還是驚嚇。但是窗外那男孩確實是徐明廷本人沒假。

熟悉的步伐,清俊的麵孔。徐明廷明顯瘦了一圈,低著頭走路——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好在他背脊還是挺直的,並沒有被生活的挫折壓彎。

徐明廷並沒有留意到路對麵的車。他拉開柵欄,快步走上樓梯,進了屋。

“去吧。”沈鐸看了看表,“飛機兩點起飛,你隻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我想應該夠用了。”

任勤勤抓著袋子,夢遊似的下了車。

*

徐明廷的姨媽應該是一位藝術家,公寓的前庭花草修剪得頗有特色,還擺放著款式各異的陶藝製品。

任勤勤記得徐明廷曾說過,他家在倫敦有公寓,推窗便見泰晤士河。現在看來,那公寓已為了還債賣掉了,他隻能寄住在姨媽家。

站在門口,任勤勤聞到空氣裡雞湯的濃香,聽到一個女人在屋裡說笑。

看起來,姨母將徐明廷照顧得很好,至少會燉好湯等他回家吃飯。

他見到了自己居然遠渡重洋登門拜訪,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是意外,是驚喜,還是尷尬和冷漠?

任勤勤抬起了手。

*

沈鐸坐在車裡,電容筆正在平板電腦上勾勾畫畫,將一份文件批閱得慘不忍睹。

外麵遲遲沒有動靜。通過眼角的餘光,沈鐸能看見那丫頭還站在門口沒動。

飛奔過去敲門的情形沒有出現,這同沈鐸的估計有點出入。可這恰好也說明,這丫頭對徐明廷很是用了幾分真心,才會這麼近鄉情怯。

少年人的愛慕就像酒精燈的火焰,純粹,熱烈,那抹明藍美得眩目。

也隻有徐明廷這樣被嬌寵著的男孩才不知道這份感情有多難得可貴。

對於沈鐸這樣的人來說,這份愛就像是冰天雪地裡的一團火。

一邊是酷烈的嚴寒,一邊是炙熱的烈焰。哪怕會被灼傷,也忍不住要向它靠攏。

沈鐸的眼前又浮現了幾日前的那一幕。

女孩麵若桃花,穿著漂亮的衣裙站在夕陽之中,對著他說,她隻是一個女孩,站在一個男孩麵前,懇請他愛她。(注)

這麼鮮活,這麼溫暖,誰能不愛她呢?

車窗忽而被敲響。沈鐸的筆在電腦屏幕上劃出老長一道線。

任勤勤就站在車窗外,臉上掛著訕笑。

沈鐸搖下車窗,問:“沒人給你開門?”

任勤勤搖頭:“我沒敲門。”

沈鐸頓了片刻:“你不會還要我教你怎麼摁門鈴吧?”

任勤勤垂下眼:“我改變主意了。”

沈鐸仰望著少女明顯帶著落寞的臉,“你想好了?走到半路又後悔,飛機是不會掉頭的。”

任勤勤坦然一笑。

“剛才我站在那兒,突然明白過來,我和他的故事早就告一段落了。雖然說很遺憾。但是這就是成長吧。我們會和一些人,一些事告彆。哪怕結局不完美,也要繼續朝前走。他進入了人生的新階段,我也是。將來有緣自然會再重逢的,沒有必要勉強一時。”

女孩的背後,徐明廷姨媽家的大門緊閉,窗戶卻開著,白色窗紗被風吹得輕輕搖擺。

徐明廷隻需要從窗外經過,就能看到門外的人。

可是徐明廷並沒有走過來,而任勤勤也沒有再回頭。

“你想清楚了就行。”沈鐸說,“上車吧。”

車窗搖上時,沈鐸朝那棟掛著白紗的窗戶投去悠長而深遠的一瞥。

他帶著任勤勤離開了倫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