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呢?”往常這種在老太太跟前刷臉的機會,襲人可不是讓給彆人。特彆是在通房的事捅出來之後,便是滿府裡傳著被脫了衣服驗身人家也能沒事人一樣,處處把賢良表現著。有趙姨娘周姨娘在場的時候,更是得把她自己顯出來,跟一般的姨娘不一樣。
“襲人病了,不方便過來。”
病了啊,姨奶奶了嘛。又是一個院子住著,姐妹們就說,去看看吧。
才剛剛出門呢,寶玉回來了。
一腳踏進門裡衝衝著楚然來了,“林妹妹,快來我們屋幫襲人看看吧。看是吃什麼藥,還是怎麼養?聽說你給鳳姐姐做的湯好,能不能帶襲人一份?”
邊說著,急得什麼似的就上手來拉楚然,想拽了人去他們屋子裡給他的通房丫頭看病。
楚然也不是說就不能給襲人看病,隻是這個世道吧,真去了,就叫自輕自賤,因此躲了寶玉的手之後,嘴上回他,“寶二奶奶身份貴重,該請太醫來看呀。我這三腳貓的本事,又不會開方子,哪能給人看病?”
寶玉地瞪眼,“什麼寶二奶奶?是襲人。我讓人去請太醫,他們不給請,說襲人是丫頭不能請太醫,什麼狗屁道理。妹妹,快去給看看吧。我知道妹妹切脈厲害,鳳姐姐懷孕就是你切出來的,你切出來讓大夫照著開藥也是好的。”
紫鵑都要氣死了,寶二爺這也太木了,當著姑娘的麵表現得對襲人這麼關心,到底是怎麼想的呢?這還沒提姨奶奶呢。等以後……真提了姨奶奶,那還了得?
雪雁到底是林家帶來的,不是賈家的人,紫鵑還能顧忌著,她可不用,如今她也大了,有林平家的帶著教,比以前小時候傻傻呆呆的強多了,“寶二爺這是什麼話?下人都知道你家姨奶奶的身份不夠請太醫的。憑什麼就讓我們小姐去看?”到底沒說出來難聽的。
寶玉被雪雁懟了,並沒有覺得被懟,還是一臉著急的看著楚然,“我知道妹妹不是看人下菜碟的人,斷不會在意什麼身份不身份的。”
楚然就冷了臉,“我還真在意。林家五代列侯,詩書傳家,向來最重規矩,寶二爺還是彆說什麼不在意身份的話吧。”
寶玉立馬就道歉,“妹妹彆氣彆氣,都是我不好,我錯了。我也是急糊塗了。”
旁邊三春和寶釵也勸,和稀泥。
小兒女在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一時好一時惱,大家也都習慣了。寶玉哄人都哄習慣了,不隻姐姐妹妹的他哄,就是丫鬟們,他也一樣低三下四的哄。
正僵著呢,茗煙進來找寶玉,說大夫請來了。寶玉這才匆匆忙忙的回屋,一邊兒還問呢,大夫哪找的。茗煙回說是隔壁街的胡大夫,下人生病了常找他看的。
“咱們去看看吧?”迎春提議。
原本就要去看的,那就去唄。楚然也不好說就不去了。
結果一進院子,就是亂槽槽的吵鬨聲,李嬤嬤正在罵襲人呢。還有麝月和晴雯的吵鬨聲,襲人的辯解聲,寶玉氣急敗壞的吵嚷聲。怎一個亂字了得。
楚然抬手就扶額,紫鵑一看,馬上就上前扶她,“姑娘,怎麼了?”
“頭有點兒疼。”
“二姐姐,我不進去了。頭疼,先回去了。”
跟迎春打了個招呼就帶人走。
這都是養了些什麼奴才,鬨死人了。
什麼是敗家之象,難道這還不是嗎?
“那院子裡,一個個的都是祖宗。張狂得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等著吧,總有他們難受的時候。妹妹不用跟他們生氣,不值得。”
隔兩天,楚然給鳳姐送剛熬的素筍湯裡,鳳姐冷笑著安慰她。
寶玉把襲人跟她放一起說,還想讓楚然也給襲人做吃食的事情,早長了腳跑到她耳朵裡了。
“我氣什麼,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再怎麼說,也是表哥嘛。到是你,可不能生氣,知道嗎?若是讓我知道,你不聽話,浪費了我這些天的努力,再不管你的。”
鳳姐就笑,“知道了知道了,管家婆。這可怎麼好,小小年紀,就這麼囉嗦,將來可要找個什麼人才能受得了喲。”
她現在也看出來了,自打襲人的事吵出來,林妹妹對寶玉是越躲越遠。老太太的心思,她心裡有數。以前呢,倆小人兒好像也有點兒那個意思的,好得跟一個人兒似的,天天粘一塊兒。如今看,還真不好說了。
“儘拿我打趣,惹腦了我,在菜裡下毒,毒啞了你。”
鳳姐也不當回事兒。
“二十一是寶妹妹的十五歲半整生日,老太太說要請戲班子來唱戲呢。我這又起不來身,連戲都聽不成了。”
兩人閒聊著,就提起賈母要給寶釵過生日的事。
“來來回回的不就那幾折子,少聽一回又怎樣。我也沒打算去的。”
“啊?不去不好吧?”
“去領杯酒就算了。我有孝嘛,娘娘省親都沒來了,怎好衝撞了寶姐姐的生日。”
鳳姐哪裡不知道她是不耐煩那熱鬨,還不知道會不會惹出事來。
確實是有事,史湘雲又來賈家串門子,那戲班子正是省親時買回來的那些戲子,楚然都沒在現場,居然還能惹出來說戲子像她的事情來,也是絕了。這人,八成是跟她犯衝。
楚然聽到消息,還是第二天給賈母請安的時候,本來說完就算了唄,誰也沒往出傳,結果史湘雲在老太太的身邊,直愣愣的來了一句,“林姐姐你沒來聽戲太可惜了,有一個小戲子,長得與你很像呢。”
臥槽了。
楚然往老太太跟前一跪,“求外祖母把那人賞了給我吧。若是以後人人都拿戲子來笑我,那我也不必活了。”
破了詛咒之後,最不方便的就是,眼淚到用時,方恨少。逼得她都上手段了,才哭出來。
賈母唬得一跳,瞪了史湘雲一眼,趕緊拉楚然往懷裡摟,“彆哭彆哭,跟你二舅母說,把那丫頭要出來就是了。再叫他們管束好下人,必不讓他們泄漏出去一星半點兒。雲丫頭心直口快,彆不要與她一般計較。”
史湘雲卻不領情,“多大點兒事情就要死要活的,不就是小戲子長得像幾分嗎?怎麼就活不下去了?”
“住口。二媳婦,打發人,送雲丫頭回去,不學好了規矩,彆再來了。跟她叔叔嬸子說,就說我這老婆子沒本事,教不了她,讓他們好好教。”一而再再而三的說,這就不是性子直的事兒了。她活這麼大年紀,後宅裡的什麼手段沒見過,小小年紀,就想在她麵前耍心眼子?必得讓她明白明白,給你的才能要,不給你的,算計不來。
王夫人可痛快了,一邊打發人去領那小戲子來。一邊安排人送史湘雲回史家。賈母連翠縷都留下了沒讓再跟著回史家。翠縷原本跟襲人紫鵑一樣都是老太太身邊的丫頭,還是家生子兒,要回來也是天經地義。
“以後你就叫鸝兒,在我身邊幫我打打下手吧。”
周瑞家的很小戲子和她的身契一塊兒送給楚然,楚然當場給改了名字,安排了差事。也不讓她再出院子,隻在院子裡伺候。
史湘雲回到史家,叔叔嬸嬸開始隻讓在院子裡閉門思過。到底不是親生父母,不好管得太過了,傳出苛待侄女的名聲也不好。
可賈家下人那些個嘴,哪是限製就能限製住的。還是影影綽綽的傳出了一些風聲,史家本來沒收到信兒的。是京城裡所有的戲樓子,突然傳出來,有人拿著一幅畫像,專點與像上人長得像的戲子出場。賞了重金,讓連演十天。本來也隻當新鮮事兒聽的,偏家裡有人無意當中看到了那副畫像,才知道居然有五分像家裡姑娘。兩位侯夫人是又驚又怕又恨,這要是傳出去,史家所有的姑娘都隻能出家做姑子去了。還不敢大張旗鼓的讓人去打聽是誰的手筆,隻打發了可信的人暗中打聽,若知道是誰乾的,這個仇必要報回來才是。
下人很快就回來了,並不難打聽。拿畫像點戲那人,正是怡忠親王府的二管家。
怡忠親王啊……
外麵一直隱隱的有傳說,怡忠親王頗照顧林家的孤女,京城勳貴圈子大多心裡有數,都猜是皇上授意,怡忠親王是為皇上辦差。
那這根子,還是雲丫頭惹下的禍事了。這是人家仁慈,那畫像隻五分像,也沒吵嚷出去畫中人的身份。若是吵嚷出去,可怎麼好……
也顧不得什麼苛待不苛待的名聲了。重金請了宮裡出來的老嬤嬤,專選的最嚴格的,請了兩個回來,專門教導雲丫頭規矩,學不好,不準出院子。怎麼哭鬨都沒用。
這些事情,楚然都不知道,也沒人拿到她跟前說。賈家的人也都不知道。下人們都沒往那上麵想。隻賈璉,常在外麵跑,跟些紈絝子弟喝酒聽戲的,遇到過,心裡有數兒,回來隻跟鳳姐兒提了,兩口子心裡又是痛快,又是警醒。
“看來林妹妹也不是無根無基無人在意的孤女,也是有人照拂的……”
誰說不是呢。
賈璉是越發的慶幸,得虧那三百萬兩銀票丟了,若是不丟,自己又沒忍住貪了,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幸好,幸好。
府中其他的人卻都無知無覺,整日的高樂呢。
娘娘讓人送出來燈迷,還都榮幸得跟得了幾百萬兩銀子似的。到處顯擺,家裡得了娘娘的賞賜。
連著這麼多場熱鬨,鳳姐都沒有參與,隻每日聽平兒回來念叨念叨,也不是不失落的。偏屋漏又逢連夜雨,她這裡還沒能起床,大姐兒又見喜了。兩口子抱著孩子,相對著就差哭出來。這是什麼運道啊。
“二嫂子若是信得過我,把大姐兒送我院子養著吧。我院子裡清靜,讓小紅跟著,璉二哥每日從院外幫著遞些吃食用品,也隨時能知道消息,錯不了的。你隻安心的養好的身子要緊。”楚然也是挺服氣他們兩口子的運道,想起來璉二也是夠夠的,閨女出痘呢,還有閒心跟多姑娘這個那個的。為了自己的努力不前功儘棄,隻能出麵幫著安排。
出痘在她這裡就不叫病,便是什麼都不做,隻用靈雨水養著也沒事兒。給賈璉安排了差事,讓他兩頭跑,若是還能去搞三搞四,那真是沒招兒了。
“不信妹妹,我還能信誰去。”鳳姐現在人是徹底慫了,再提不起一點心氣兒,這一個打擊又一個打擊的,多高的心氣也得給按下去。
楚然把孩子抱回去,跟小紅兩個在屋子裡看著,不讓彆人經手,連飯都親手做,給孩子做順口的。大姐兒常找她玩兒,她愛吃什麼,她很了解。
賈璉是真忙起來了,兩位大老爺天天找他跑腿辦這個辦那個。老太太那邊兒天天問,大姐兒怎麼樣,他媳婦怎麼樣。家裡鳳姐他得照看著,平兒也忙呢。大姐兒那邊兒,楚然天天開了單子要東西,他得給備出來早早給送過去。等大姐十天出完痘,徹底康複,自己蹦躂著拿著小搖鼓回鳳姐院子,鳳姐也能下地在屋裡子走動走動了。孩子大人的都補得胖了兩圈。到是把賈璉遛得瘦了一圈,人都熬出黑眼圈。彆說招貓逗狗了,好容易心情一放鬆,拉著平兒想滾個床單,沒一會兒就繳了械,平兒都沒敢說笑,知道這是有於男人尊嚴的事兒。璉二自己差點沒嚇死,出去找了太醫看,隻讓他養一陣子看看。他也是怕丟臉,不得不老實起來。
二月十二是林妹妹的生日,鳳姐差不多出了小月子,還是不敢出屋子,到底坐起身來理事了。張羅著給她大辦。賈母呢,又想補償一下之前她受的委屈,也同意大辦。
辦什麼辦呀。
不夠丟人的。竟弄些不靠譜的事。
“我身上有孝呢。”
這理由都快成了萬金油了。
到底還是從外麵買了幾桌素席,兩府裡的主子們聚在一起吃了頓飯,挨個兒給楚然送了禮物。
宮裡夏太監又來,送了一副珍珠頭麵,說是娘娘賞的。
楚然還奇怪,這元春也是夠事兒的。哪哪都有她呢?她是真的不知道原因。
兩府裡的人,到是跟自己得了賞似的高興。隔天就宣揚得寧榮街一條街沒有不知道的。
夏太監沒兩天又來傳話,說元春讓眾人搬到大觀園裡住。
當然包括賈寶玉了。
賈寶玉還興衝衝的跑來找楚然,說要跟她挨著住。住你個大頭住。
可又不能抗旨吧。怎麼整?楚然隻能想到住得遠遠的。
等到賈寶玉第一個選好了怡紅院,並烈暗示她選瀟湘館的時候,她選了蘅蕪院。不是想搶薛寶釵的地方,隻是因著那裡靠著西北角,離她的院子最近,也就是離角門最近,還離怪紅院最遠。
她沒選瀟湘館,最後是惜春選了,而原本該她住的秋爽齋歸了薛寶釵。
不好抗旨,但是可以磨蹭呀。賈政定了二月二十搬家。楚然磨磨嘰嘰的到三月中才把一小半的東西搬過去。之後也是一大半的時間還待在原來的院子。隻說是要研究醫術食譜,怕壞了娘娘省親的園子,才在原來的院子裡做。這麼一來,園子裡起詩社啊,遊玩啊那些個事情,她就沒時間參與了。
挺好。
大家都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