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鼻子有些酸澀。
說不感動是假的。
但,老弟你哪來的自信,覺得你愛我我就會給你反饋啊。
我真的對你不感興趣啊!
要不因你是男主,英俊多金能力強,你這莫名其妙的腦補和自作多情的感動,妥妥普信男啊!
水長樂吐槽完,忽然覺得自己更渣了。
罷了,而已,彆那麼當真。
又不是年少時候,讀到五丈原諸葛亮禳星還會痛哭流涕,連著半個月鬱鬱寡歡,食不下咽。
水長樂安慰完自己,正想關屏幕,忽然發現,這書還沒有完結。
細看下方的進度條,竟隻到四分之三處。
等等,他都死了,這還沒完結?
水長樂好歹也接受過嶽華戰隊的專業培訓,神域生成器的基礎設定還是了解的。
無論原書的故事線多長,時間線跨越多宏大,經過生成器創作的新作品,都會在構建師退出生成器時結束。
其具體也分三種情況。
第一種是構建師意外死亡。構建師存活是大部分神域作品的基礎條件,基礎條件未達成,意味著構建失敗;
第二種是構建師存活且完成了原作品的完整故事線,這也是最常見情況。構建師改變了原作的部分劇情,但整體的框架和故事脈絡依舊維持原樣。
第三種是構建師存活但變更了故事線和時間跨度。
比如原作著重男女主談戀愛,男主女主相愛相殺又破鏡重圓曆經三年,原版的時間跨度也是三年,以拜堂成親為結局。
但構建師在此基礎上,深度挖掘了女主事業線,發現其竟然是男主敵國流落民間的公主,兩人不僅是歡喜冤家,更有血海深仇。
男女主同樣相愛相殺又破鏡重圓,但因為加了國仇家恨,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時間由三年拉長成八年。
當構建師認為自己達成了所有條件,並且故事線完整後,便可選擇退出生成器。新故事便會在此畫上句號。
水長樂認為自己屬於第一種情況,構建師意外死亡。
但既然賽會給了他分數,說明其達成基礎條件。
水長樂的理解是:因為他的角色是“鬼”,本身就是死亡狀態,因而不存在再度死亡的情況,更甚者,他被“扼殺”,進入輪回轉生,反而是另一種“存活”。
水長樂看著還剩四分之一的進度條,最終沒忍住,繼續往下。
【“10、9、8……3、2、1!拜年啦!拜年啦!”
新年的鐘聲敲響,電視內一片喜氣洋洋。
陸扇看著空蕩蕩的房間。
爐火還在燃燒,菌菇湯還冒著蒸汽,窗外的煙花愈加燦爛。
仿佛一切都沒變。
卻什麼都變了。
“水長樂。”陸扇哽咽地喊道。
無人回應。
“水長樂……水長樂……水長樂……”陸扇一聲聲,很是執著。】
水長樂歎氣,老弟,你既然這麼想念我,就彆在除夕夜殺了我啊!
好歹讓我過個春節嘛!
話雖如此,水長樂明白對方的用意。
年一跨,鬼便虛長了一歲,這個世界的守則會讓他們的靈力在跨過年夜後迅速增長。
他已是能夠直接取用實物的完全版厲鬼,隨便一個契機,都可能讓他變成脫離輪回道的冥鬼。
陸扇不願意冒這個險。
水長樂歎口氣,繼續往下翻閱。
後麵出現的故事線,有不少他眼熟的,屬於原版本《一品捉鬼師》的事業劇情。隻是因為少了和女主李星星談情說愛,陸扇事業突飛猛進,從三個月解決一個厲害的鬼,到三天就讓小BOSS鬼仰天長嘯——“生而為鬼,我很抱歉!”
然而在其華美的事業袍子下,卻也有些虱子。
【陸扇再度從噩夢中驚醒。
窗外月華如水。
陸扇看著月亮。
長樂,你離開我很久很久了。
你走後,房間是空的,心也是空的。
陸扇失眠了,他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錄像。
錄像裡,是四年前的財經新聞,水長樂最喜歡的頻道。
他學著水長樂的模樣,抱著抱枕縮在沙發上,聽著男主持沒有波瀾的聲調。】
水長樂看著文字,剛想說句“男人彆這麼矯情”,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我有什麼值得懷念啊,傻瓜。
水長樂心道。
他快速的往下滑,到了男主三十歲生日那天。
【下雪了。
陸扇提著蛋糕,抬頭,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他的額頭。
他想起了蒙吉州的街道,無人的長街,昏黃的路燈,男鬼歡騰地迎接著雪花穿過自己的身軀。
那討厭鬼,做人時不珍惜自己,最鬼了也一樣。
也不知過奈何橋時,會不會挑剔孟婆的湯沒加香菜?
因為沒有香菜,所以不喝孟婆湯,以至於轉世後還記得自己。
多完美。
陸扇自娛自樂地想。
可他知道,喝孟婆湯就是走個儀式感,過了輪回道,前塵往事,儘成雲煙。
那個愛說教的討厭鬼不會記得他的。】
水長樂:老弟,我真沒那麼挑嘴,那孟婆湯隻要是陽間食材做的,他都能下口。
再說了,生日多想想生日蛋糕不好嗎?
想個孟婆湯多掃興。
心底吐槽著,手卻沒有停下。
文字快速滾動著,來到了男主四十歲。
【他擦拭著書架。
三層藝術牆麵的落地書架擺得滿滿當當,保守估計也有兩萬本書,以至於每個入門的客人都會感歎陸扇學富五車。
他倒也沒多愛書。
隻不過打發時光。
偶爾也會想想,那個真的愛書的人,哦不,鬼,看到這堪比書店的書架,一定會流連忘返吧?
他用伸縮梯擦拭櫃子的最上層。
最上層陳列的是藝術品,除此之外隻有兩本書——
《植物的身體》和《現代農業生產與經營》。
他送出的第一份正兒八經的禮物。
可惜那鬼不知道。
那討厭鬼不會知道稻子和稗子的區彆,也不會知道,他愛他。
還好,他不知道。】
水長樂抿了抿唇。
很乾。
一定是冬夜的冷風作祟。
他起身倒了杯溫水,嘴唇終於濕潤,可不知為何,心卻像被丟在了撒哈拉沙漠,埋進了無儘的黃沙中。
【生命的最後。
陸扇沒去醫院。
他來到當初和討厭鬼離彆時的春城。
還是那間酒店,還是同樣的房間。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還是很多年前的味道。
一杯酒下肚,恍恍惚惚中,陸扇仿佛又看到那鬼。
他人生的全部,都折在了這討厭鬼身上。
那個鬼帶走的,是他一生的渴望,和喜歡一個人的勇氣。
他舉起酒杯,跟他說,“乾杯。”
無人應答。
酒杯從手中漸漸滑落。
窗外煙花依舊絢爛】
【故事終】
水長樂盯著【故事終】三個字,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般疼痛。
芒安石何必呢?
不就是一些年輕人年少不知事的好感嗎?
何苦賠上一生,在想念一個人呢?
不值得的……
不值得!
水長樂沒忍住,在書頁旁的評論區敲下一行行不值得,一直到敲累了才停手。
他想起了他在《一品捉鬼師》裡第一隻相熟的鬼,城中村裡穿鵝黃長裙、喜歡玫瑰的女鬼。
她愛他的丈夫,她丈夫也愛她。
他們曾經是神仙眷侶。
因為愛,她死後變成了流連人間的鬼,守在他的身邊,可最後,男人卻迎娶了新的嬌妻。
她存在的痕跡,終究還是在時間長河裡洗滌,剩下白茫茫一片荒蕪。
這才是人性啊。
這也是理想結局。
活人走出情傷,開始新的人生;死者擺脫桎梏,轉世開啟新生。
皆大歡喜不是嗎?
芒安石你又何必為自己畫地為牢?
他水長樂又何德何能?
水長樂越發感覺心底疼得慌,就像有人拿著一把看不見的榔頭,在扣問他的靈魂。
隻是人物。
也隻是人物。
芒安石也好,陸扇也罷,無論他是誰,他都隻是一個虛擬的存在。
自己不必愧疚,更不必與之共情。
水長樂反複地向自己強調。
可心臟卻像被一雙手抓住,拉扯□□般絞痛。
青年執著的詢問一直浮現他耳邊。
“你投胎轉世後還會記得我嗎?”
青年一次次的、執拗地詢問著明知道客觀答案的問題。
原來他不是在向他詢問,他是對著沒有結果的愛戀,向所愛之人尋求一絲慰藉。
哪怕慰藉是虛幻的、短暫的。
青年的喜歡就像一本書的最後一麵,空白、純淨、無人在意。水教授從來不會特意翻閱,可它就在那裡,不曾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