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天寒日暮(2 / 2)

鬱恪固執道:“我不怕苦。”

楚棠無法,隻好一勺一勺地喂他。鬱恪靠在床頭,像隻大狼狗盯著肉骨頭似的,一眨不眨地看著楚棠,偶爾還不安分地伸出兩隻包得厚厚的手,合起來包住楚棠的手腕。

好不容易喝完藥,楚棠放下碗,道:“鬱慎喝藥也沒你這樣。”

鬱慎比鬱恪早染病,熬過了最難受的時期,現在也開始恢複了。

鬱恪像偷了腥的大貓一樣,得意地說:“哥哥對我,自然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因為楚棠不會再感染天花了,他嫌麵紗麻煩,就不戴了。現在反而是鬱恪戴了麵紗,因為怕楚棠瞧見他結痂的疤痕。

“胸膛上的傷好了嗎?”楚棠問道。

“好了。”鬱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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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難受的時候,鬱恪躺在床上,連翻個身都艱難,好在他身體健壯,很快就恢複了過來。等沒那麼難受,他就開始處理堆積的政務。

在人前,鬱恪並不怎麼在意他臉上的疤痕,但是一見到楚棠,他就要戴麵紗。楚棠怕傷到孩子自尊心,也就沒怎麼管。

儘管在楚棠麵前,他依然是一個會撒嬌賣乖的孩子,但在臣子和百姓麵前,他已經是個成熟穩重的君王。

楚棠看在眼裡,平靜的表麵下,離去的心思越發堅定——其實說堅定也不對,因為他打一開始,就未動搖過。

二十五天後。

“哥哥!”

紫宸宮裡,鬱恪大步流星地走進書房,高興道:“太醫說方子研製出來了!”

楚棠道:“甚好。”

鬱恪道:“我已經讓人拿去給病人用著看。”

“上天護佑鬱北,”楚棠說,“也護佑著陛下。”

鬱恪察覺出一絲離彆的意味,笑容收了下,很快便恢複如常,笑道:“自然也護佑哥哥。”

外麵的天色還早,日光柔柔地照進來,楚棠白皙的肌膚近乎透明。鬱恪移開目光,道:“雪停了,哥哥陪我出去走走吧。”

楚棠看了看外麵的積雪:“雪天難行,且你身體尚未好,還是彆了。”

鬱恪道:“我躺了那麼久,骨頭都軟了。”

楚棠想了想,也便放下筆,道:“那好吧。”

鬱恪一笑,從木架上拿過狐裘,給楚棠披上,道:“天冷。”

那件狐裘,是數年前楚棠離開京都前往西北時,鬱恪在城門上送他的。皮毛珍貴,穿上去極為暖和,像是置身於春天一樣。

楚棠道:“多謝。”

鬱恪的目光掠過他腰上的玉佩,輕笑了下:“我們之間何須言謝。”

冰天雪地,紅牆綠瓦,點點揚花,一片潔淨。

天霽寒霜,花園裡的梅花開得正盛,如點綴瓊枝膩,紅梅、綠梅和白梅各自綻放。

黎原盛他們在後邊遠遠跟著。

鬱恪和楚棠並肩走著。鬱恪道:“因為我的病,哥哥在鬱北多留了這麼多天,是不是覺得我煩了?”

楚棠說:“陛下多慮了,安心養病才是最重要的。”

他想了想,道:“許憶留在了感業寺,祭祖大典的事他都安排好了。我就不留下來陪你了。”

“好。”鬱恪手一僵,隨即笑了笑,道。

楚棠說:“陛下能撐過來,我很高興。“

鬱恪嘴角上揚了下,然後他歎了口氣,突然伸出手去,握住楚棠的手:“哥哥。”

楚棠腳步一頓,但也沒拒絕,由得鬱恪寬大的手掌包住他的手。

鬱恪恢複能力極強,身上的疹子已經脫痂了,留有淡淡的印子,他並不多在意這些地方的,握住楚棠的手,停下了步伐,後麵的人也遠遠停下了。

“我知道,很多時候,我幼稚,不成熟,給你惹了很多麻煩。”鬱恪低聲道,“我給哥哥道歉。”

“我們之間何須言歉。”楚棠淡聲道。

鬱恪的目光細細描摹著他漂亮的眉眼,似乎要把他印在心底似的。

半晌,他移開了視線,牽著楚棠,越過一樹一樹的梅花,踩過地上薄薄的積雪,繼續往前走,聲音低沉好聽:“哥哥什麼時候走?”

“五天後吧,”楚棠說,“現下你的病好了,我也能安心離開。”

鬱恪沉默了一下,慢慢地,他垂下眸,掩蓋住眼裡的情緒,低聲道:“好。”

天寒日暮,梅樹一枝斜,兩人緩緩走著。鬱恪心裡有很多話要和楚棠說,看著他一如既往冷淡的眉眼,卻也全都沒有說。

他笑了下,眼中情緒卻不明:“討人嫌那麼多次,這次我不會再犯錯挽留哥哥了。哥哥放心。”

楚棠回頭,打量了下他,忽而唇角微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