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謝絕轉載(1 / 2)

離彆的日子總是那麼快、那麼快就到來, 於鬱恪而言, 那人留下來的時光就像一場癡夢。

五日後。

這一天, 鬱北進入了寒冬,正是最冷的時候,天還未亮, 雪花飄下,如鵝毛,紛紛揚揚。

紫宸殿門口,遠遠地, 一排穿著厚衣服的宮侍低著頭, 手提幽微光亮的燈籠,恭敬地候在一旁, 在他們前麵, 是麵容冷峻的皇上。

鬱恪今天沒上朝, 一早便來到紫宸宮,卻在門口徘徊了好久,未曾進去過,似乎在等一個永遠不會出來的人,從寅時開始,他便在雪中等候, 一直站立了一個時辰, 傘上的雪積了一層。

直到東方亮起, 晨光細微, 鬱恪才開了口, 聲音如冰淩般,低磁而冷凝,卻又結著一層無力的霜:“都退下吧。”

“是。”黎原盛應道,揮手讓他們後退,看了一眼鬱恪,在心裡歎了口氣,默默退下了。

鬱恪抬頭,大門上“紫宸”二字的匾額,一如往常,描金大氣,潔淨如新,似乎還和他甫登上太子之位,搬來這裡時那般,從未變過。

他想起了還沒遇到楚棠時的自己,弱小、孤立無援,母妃含恨而死,父皇冷眼以對,宮人欺軟怕硬,他一個不受寵的皇子,隻能任由人欺淩,還被俘虜去了遙遠的蔚瀛。回想這些的時候,鬱恪英俊的眉眼像是覆著冰霜,像是在旁觀一個陌生人的短短的前幾年,無情又冷漠。

慢慢地,他的目光柔和了下來。

可萬事有因皆有果,是禍更是福,他以前的苦難,相比之後的快樂,簡直像是一粟與滄海。如果沒有那夜出京被擄,他也沒有遇到楚棠的可能,他的人生,或許就斷送在契蒙人的刀下,怎麼可能還有現在這樣萬人之上的尊榮?

楚棠來到這裡,就像天神下凡,溫柔而堅定地牽著他,度過一切劫難,送予他光明與新的生命。

鬱恪仰著頭凝視了一會兒匾額,收回了視線,拂了拂衣袖。

可時過境遷,這些東西嗬護得再好,也會有腐朽的一天,世人總會淡忘舊的、換成新的。

人亦是。

就算楚棠對他付出了感情,但也僅限於這段時間、限於這個地方,脫離了這裡,或許楚棠沒多久就會忘了他,忘記他生命中曾經一手帶大的皇帝,投入回他以往的人生中。更有甚者,楚棠心裡是否真的有他的一席之地,他都不能確定。

跨過門檻,鬱恪一襲黑色錦衣,銀邊暗龍紋,在白茫茫的庭院裡顯得格外蒼寂。

紫宸宮的人看到他,紛紛行禮,鬱恪抬手製止。月容匆匆趕來,低聲道:“奴婢參見陛下。”

“國師呢?”鬱恪問道。

若細聽,會聽到他聲線有些微的顫抖,像是緊張,又像是不想聽到某個答案的絕望。

月容說:“國師正在小佛堂。”

鬱恪衣袖下的手這才鬆開了些許:“嗯、”

他讓他們退下。很快,偌大的宮殿裡,隻餘他和裡麵的另一個主人。

鬱恪環視了一圈庭院,抬步往偏殿去去。

在楚棠答應他多留一個月時,鬱恪便命人在側殿辟了一所小佛堂,和國師府的佛堂陳設幾乎一模一樣,這樣楚棠在空閒的時候就能在裡麵靜靜心。

小佛堂的門微微掩著,以免外麵的冷風進去。

鬱恪沒有進去,也沒有敲門,隻是隨意坐在了階梯上,安安靜靜的。

雪花無聲無息地落下,庭院裡的鬆樹、竹子、梅樹上,都已經掛上了潔白的霜雪。

地上明明冰涼得很,風雪吹到臉上,也像刀割一樣,鬱恪卻好似沒有知覺一樣,呆呆地看著院子,長腿搭在一邊,腰背微微彎曲著。

半晌,他出聲喚道:“哥哥。”

在呼呼的風雪中,他的聲音不算大,卻因為空曠的庭院,而顯得十分明顯。

小佛堂裡,幾尊佛像供奉在堂前,瓜果青燈,散發著幽微的清香和檀香,整潔乾淨,沒有香煙繚繞,分外好聞。

祠台前,楚棠一身白衣,跪在蒲團上,腰背挺直,長發披散,滑落在腰間,有一種纖弱而柔韌的美。

他手腕上掛著一串佛珠,正閉著眼,似乎在默念經文。

聽到外麵傳來的話,楚棠手一頓,睫毛動了動,卻沒有睜開眼。

裡麵沒有回應。

鬱恪等了等,等到腳邊的雪積了一小層,他才繼續道:“你不用管我,就讓我和你說會兒話,好嗎?”

他吸了口涼氣。

“外麵太冷了,你不喜寒,就不要出來了。”

“你還記得嗎?我們第一次相見,你救下我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雪天。”

鬱恪笑了下,甚是苦澀:“可沒想到,我們現在分彆,竟也在雪天。”

這些天,楚棠待他一如既往,該好的依然很好,從他身上,看不出一絲離彆的味道。麵對楚棠這般如常的樣子,他還能不清楚楚棠要的是什麼嗎?他要的是一場平靜、普通的分離,就像一對再平常不過的朋友分彆那樣,抱著可能會相逢的平淡希冀,沒有哀傷地告彆。

楚棠性子冷淡,不喜歡轟轟烈烈,鬱恪一直都明白。而且他也不是真的小孩子了,他不能一直哭鬨求著楚棠留下來。於是,分彆前,他在楚棠麵前,也是平靜無比。

可平靜的海麵下,藏起來的暗湧隻有他自己知道。每天夜裡,他翻來覆去,於黑暗中想了又想,卻無可奈何,隻有滿心的沮喪,還有這一生都可能無法得到回應的愛意。

他想過很多方法,都無法留住楚棠。如今,他隻能跑過來,在雪地裡絮絮叨叨地陳情。

鬱恪道:“你知道我為何會知曉你的來曆嗎?”

一片寂靜中,隻有他的聲音回蕩著:“一個多月前,我做了個夢,就是你說要離開的那天。我夢到我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識。”

鬱恪手撐著腦袋,似乎在回憶,目光望向遙遠的天邊:“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可哥哥也在,我能認出哥哥。那時候,我應該是哥哥的下屬,看到的永遠隻是你的背影,你從來不會回頭看我一眼。

“可我依然滿心歡喜,隻要能在你身邊,就很好了。

“其實與夢裡的相比,我現在好像更幸福一些,起碼你很早就來到我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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