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交鋒(2 / 2)

媚君 桑狸 10436 字 5個月前

魏如海:“啊?”那香……早被他扔了。

瑟瑟心想,離宴席大開還有些時候,不見便不見吧,讓阿昭還能多歇息片刻,便又殷殷切切地囑告了魏如海一些事,才心滿意足地離去了。

魏如海幾次將把話說出來,可看著瑟瑟那關切的模樣,幾次又不忍心,終究把將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他看著瑟瑟離去的背影,心裡默默歎了口氣。

唉,希望殿下隻是心情不好。

待華月初上,宮錦紅燈點亮,絲竹聲起,曲水流觴,夜宴開,瓊花台徹底熱鬨了起來。

彩衣舞姬婀娜秀麗,舞姿醉人,和著弦樂,在大殿上跳了一曲《鹿鳴》。

瑟瑟倒沒什麼心思觀舞,隻悄悄地看向沈昭,今夜的沈昭好似冰雕的,清清冷冷地坐在那裡,偶有人敬酒,便敷衍應酬,臉上漾起的笑極淺極淡,風一吹便不見了。

自然,他也沒有搭理過瑟瑟。

瑟瑟心裡正納悶,突然注意到徐長林總把目光往她這邊瞟。

起先她以為自己多心了,可定下心神仔細觀察,發現徐長林果真是在看自己。

今夜本是為他餞行,他是驪妃的哥哥,深得陛下垂青,又豐神俊朗,姿容不凡,一言一行會引來無數矚目。

瑟瑟弄不明白他想乾什麼,隻是覺得再被他這樣看下去,恐怕旁人都要注意到了,便托詞更衣,從宴席上退了下去。

她在偏殿喝了幾盅茶,估摸著宴席差不多快要結束了,才整理了妝容要出來,還未出殿門,就見裴皇後來了。

她自小常出入宮闈,幼時雖與宋貴妃更親近些,但裴皇後待她也是極好的。皇後為人隨和淡泊,並不大涉前朝事,瑟瑟很喜歡跟她待在一塊兒,在攪進長安這場風波之前,瑟瑟時常去昭陽殿請安,不過最近去得少了些。

兩人如母女,親昵地說了些體己話,裴皇後送瑟瑟出來前,狀若無意道:“那位長林君倒是一表人才,可惜不是我們大秦的人,不然本宮總要做主給他尋門好親事的。”

他到底是外男,瑟瑟不便議論,隻是笑笑不語。

裴皇後撫了撫她的發髻,滿是愛憐之色:“可惜,終究非我族類。瑟瑟,你該有分寸的。”

皇後的話言簡意深,瑟瑟立即明白了。

徐長林今夜的行徑看來是落入嘉壽皇帝眼中了,這位皇帝陛下生怕她和阿昭的婚事有變故,所以遣皇後來敲打她了。

她也真是夠冤的。

瑟瑟腹誹著徐長林,姿態柔順,朝皇後鞠禮,道:“瑟瑟明白,舅母就放心吧。”

裴皇後一笑:“本宮自然放心。你雖從小頑皮,可是聰穎伶俐,凡事一點即透。本宮盼望著你與阿昭快些成婚,這樣幽幽深宮裡,本宮也能有個伴。”

瑟瑟乖巧應下,告退。

她回到宴席,果然見席座稀稀落落,皇帝陛下已回去歇息了,其餘宗親也走得差不多了,倒是沒有見到徐長林,她不免鬆了口氣。

瑟瑟念著沈昭的病,想去找他說幾句話,將要走到他跟前,卻見一個禁軍從側廊入內,快步走到沈昭身側,附在他耳邊低語。

沈昭隻聽了幾句便眉頭緊蹙,偶將目光瞥向瑟瑟,也是十分冷淡。瑟瑟以為他有正事要處理,不願自己去打擾,站在原地扭著帕子看了看他,便不舍地轉身走了。

母親不與她一起回府,說是要去向皇後請安,今夜就歇在宮裡了,讓瑟瑟獨自回去。

瑟瑟心裡納悶,總覺得母親和皇後有事要背著她說,再轉念一想,長輩們的事她不好橫加揣測,便未多言語,向母親道過安,便乘車駕出宮了。

月將至中天,夜霧散開,車前一隻紅錦紅燈,打下緋色光暈。

大秦宵禁甚嚴,一路遇上兩撥巡夜城防軍,小廝亮出令牌,才得以通行。

終於進了崇仁坊,馬車晃了晃,急驟而停,馬聲嘶鳴,鐵蹄踏地,在空曠寧靜的夜色街衢上格外刺耳。

瑟瑟挑開車幔,見徐長林攔住了她的車駕。

她在心底幽幽歎了口氣,拿出了極大的耐心,格外客氣地問:“長林君到底意欲何為?”

徐長林的身後跟了個與他身形相仿的隨從,兩人同時下馬,他上前一步,揚聲道:“請溫貴女借一步說話。”

溫瑟瑟坐得穩穩當當:“天色已晚,男女有彆,請長林君體諒。”

徐長林默了片刻,道:“我想與溫貴女談一談靈兒之事。”

他在‘靈兒’二字上加重了語氣,讓瑟瑟心裡一沉。

這是他給宋姑娘起的閨名,他刻意避開‘宋姑娘’這一稱謂,改叫‘靈兒’,恐怕是顧慮著她的侍女和隨從,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瑟瑟覺得這人看上去端方文雅,可發起瘋來簡直令人煩。她心有顧慮,又怕他瘋得更厲害,當著這麼多人把不該說的話說出來,便不情不願地下了馬車。

長街寂寂,夜風幽緩。

他們在街邊站著,身側放了一隻紅錦宮燈,靜默了許久,徐長林突然道:“你就是宋姑娘,對不對?”

瑟瑟甚是驚駭,好容易壓下內心翻湧的不安,故作沉定道:“這又是從何說起?長林君莫不是找不到宋姑娘,受了刺激?”

徐長林凝著她的側頰,目光如炬,看了許久,了然道:“原來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了,卻眼睜睜看著我為了宋姑娘奔走掙紮……我從前覺得你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卻原來不過是錯覺,你同長公主、同太子也並沒有什麼區彆。”

這又能怎麼樣呢……

瑟瑟心想,我對你承認身份,難道就能跟你走了嗎?

且不說這裡有對她撫養恩重的父母,有她難舍的玄寧和阿昭,單是嘉壽皇帝那一關,他們就邁不過去。

皇帝如此陰狠地除去了高士傑,難道不會以同樣手段來對付徐長林嗎?

徐長林對宋家、對她一片義氣摯情,她怎麼忍心看他為自己丟了性命。

告訴了他,不過徒增傷感,可他們力量微弱,不過活在彆人的掌控裡,何曾能恣意而為?

瑟瑟霍得轉過身,深吸了口氣,狠下心腸,乾脆道:“我不是宋姑娘,你說話是要講證據的。”

徐長林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擯除了多餘的情緒,變得清透而冷靜,他字句清晰道:“你的生辰是元月初七。長公主與萊陽侯是嘉壽三年六月成的親,他們成親不過七個月你便出生了,還是生在驪山行宮上。這期間皇帝不顧自己妹妹有孕在身,派了萊陽侯去雲州賑災,災情三個月便平息了,但嘉壽皇帝卻一直拖到你出生之後才召侯爺回來。瑟瑟,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瑟瑟驚愕至極:“你怎麼知道這些?”

徐長林微微一笑,寓意深幽:“瑟瑟,你真得以為我是一個天真衝動之人嗎?我在長安四處亂撞,頻繁接觸長公主和太子,是因為我把尋找宋姑娘的希望寄托在了這兩人身上嗎?不,我從一開始就明白,他們不會告訴我真相。自西河鎮與太子會麵開始,所有的追尋與哀求,不過是我演的一出戲。”

“秦楚兩國激戰多年,互派細作無數,秦宮裡亦有我的人。我早就知道,從我一踏入長安便會吸引諸多目光,我鬨得越凶,吸引的目光越多,便會讓人忽略掉其他。特彆是我把長公主和太子都牽扯了進來,他們隻顧著對付我,便不會注意彆處。我的人可以悄無聲息地在內廷活動,翻查陳年舊事。”

“我自幼熟讀兵書,學的第一計便是‘聲東擊西’。”

“隻是可惜了高大人,細作之事乃機密,我不能告訴他。他又不想讓我牽扯太深,瞞著我與寧王見麵,才丟了性命……”

瑟瑟怔怔地看他,隻覺眼前之人格外陌生,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徐長林握住她的手,仿佛袖攬山河般沉定自信:“瑟瑟,你該信我,隻要你想走,我便有本事把你帶走。你在這世上不是孤零零一個人,宋家還有人活……”

“長林君好算計,連孤都差點被你騙過去了。”冷悠悠的嗓音自街巷的另一邊飄過來,伴著鎧甲晃動的聲響,禁軍重重圍了上來,沈昭自中間走出,頭戴白玉冕冠,身上一襲未來得及更換的宴間華服,袖角被金線墜得沉重,風亦吹不起來。

他緩緩走近,厲眸掃了一眼徐長林握著瑟瑟的手,冷聲道:“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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