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章(2 / 2)

媚君 桑狸 10215 字 5個月前

有一個人能做到。

那便是六宮之主,裴元浩的姐姐,裴皇後。

若裴家和蘭陵公主早就商定好了這個計劃,裴皇後有的是時間和機會慢慢將驪山行宮上的侍從換成自己的人,她是皇後,縱然不得寵,但這點權力和本事定是有的。

隻是……裴家為什麼要攪進這渾水裡?

蘭陵公主假意收養宋姑娘,是為向嘉壽皇帝和宋貴妃示好,是為解自己當初被黎家圍攻的困局。

她讓自己的女兒頂著宋姑娘之名,令皇帝和太子皆對溫瑟瑟另眼相看,一心要把她娶進東宮,對她毫不設防。

她手握女兒身世之謎,不怕女兒將來跟她翻臉,一旦公開,皇帝和太子的態度必然會發生逆轉,溫瑟瑟為保住地位,隻有緊緊依附母親,聽從調遣這一條路。

一箭三雕。

可是這對裴家有什麼好處?

權力中心的人都不是善男信女,憑著裴元浩和蘭陵少年時的情分,就能豁出身家性命為她布這樣的局嗎?

況且傳言都說,自蘭陵公主和萊陽侯成親後便和裴元浩疏遠了許多,她成親時宋家還沒有出事,縱她有驚天之智,也算不了那麼長遠。

除非……蘭陵與裴元浩疏遠是假的,是為了隱藏一些事。

裴家和蘭陵長公主之間必然有更深、更隱晦的攀連,且裴家自始至終都有足夠的信心,在這一場局裡能保證他們的利益。

徐長林低眉沉思良久,思緒漸漸清明,有些通透徹悟了……

未婚先孕,有母親,還得有父親啊。

他想到這一層,隻覺一股森然之氣順著後脊背往上爬,涼得透骨。他腦海裡浮現出溫瑟瑟那純真爛漫的模樣,她曾經那麼相信自己的母親,也那麼相信沈昭,她的世界裡始終乾乾淨淨,沒有半點汙糟算計。

可,上天為什麼要給她這樣的身世?!

徐長林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是憤怒,是憐憫,抑或是擔憂,一顆心如懸在了半空中,無憑無靠。

這條路若繼續走下去,前方會有什麼在等著瑟瑟?

若是都告訴她呢?

不行。

徐長林立即否定了這種想法。

這樣大的事,溫瑟瑟必不會輕易相信他的一麵之詞,他亦無法再一次以身飼虎來自證,且他有充分的動機去‘挑撥’她們的母女關係。

溫瑟瑟一定會去查證,隻要有了動作,就會驚動蘭陵長公主。

可若是讓她先不要查呢……這是不可能的,她與沈昭成婚在即,她不會放著這樣的事情不去查而稀裡糊塗嫁給沈昭。

溫瑟瑟心裡清楚,她在沈昭的心裡是瑟瑟,也是宋姑娘,去掉了宋姑娘這個身份,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得重新來度量。

徐長林隻覺好似走到了進退維穀的懸崖峭壁,怎麼做都不對,正苦悶著,外麵有人遞進來信,說是從豐都八百裡加急送過來的。

徐長林自吳臨手裡接過,除掉蠟封,揭開一看,眸光倏地黯淡下去。

吳臨探過頭,飛快瀏覽,道:”是侯爺的信,這已經是第四封信了。”他見徐長林隻是垂著眉眼,沒有任何反應,忍不住補充道:“世子,您曾經說過,兒女情長絕不能淩駕於江山社稷之上,如今侯爺病勢日重,您身肩大楚的社稷安危,怎能因為兒女私情而一再耽擱正事?”

徐長林沉默良久,負過身,合上了眼睛,道:“你收拾行李吧,我們明日就啟程。”

**

瑟瑟這幾日閉門不出,隻躲在自己的閨房裡,自然也沒有去向母親請過安。

她不是不想去,而是思來想去,覺得暫時不去為好。

母親太精明了,隻因她要換陪嫁侍女,就察覺出她與往常有所不同。若是在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後,她立即就跟沒事人似的到她身邊晨昏定省,定會讓她以為自己能隱忍有圖謀。

畢竟,她溫瑟瑟自幼驕縱,受不得半點委屈……

瑟瑟坐在窗下,拿著竹篾繡繃,將針刺入成了型的蝴蝶尾翼上,嫿女急匆匆地進來了。

“貴女,您快去看看吧,公子又哭上了……”

瑟瑟放下繡繃,輕歎了口氣。

她沒有親眼見著發生了什麼,隻是事後從溫玄寧那抽抽噎噎的敘述中才了解全貌。

那日從慈涼寺回來,她送走沈昭後睡得很早。

大約亥時,溫玄寧避開侍從偷偷來看瑟瑟——他這幾日忙著溫書,因明年是大考之年,監院裡功課緊,他已閉門苦讀數日,待出來時,才發覺家裡的氣氛有些古怪,他從賀昀那兒套出三言兩語,知道姐姐受了大委屈,耐不住,非要來問問到底是誰欺負他姐姐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說服嫿女,才終於進了瑟瑟閨房,房裡燃著很濃的安息香,在香的作用下,瑟瑟睡得很沉。

溫玄寧坐在床頭看了瑟瑟一會兒,忽聽外麵有動靜,是母親來了。

溫玄寧心思一動,轉身藏進了床邊的碧紗櫥裡。

蘭陵公主放輕了腳步,靜悄悄地進來,如玄寧一般,坐在床頭看了瑟瑟一會兒,給她掖了掖被角,開始絮絮自語。

“今天的事,娘……做得不對,委屈你了。隻是你還得繼續委屈下去,為了大局,忍一忍當前吧。”

“瑟瑟,你隻有是宋姑娘,才能減少阻力,安穩嫁進東宮。皇帝和太子明麵兒上待娘親厚,但其實都藏著心眼呢。皇帝念著宋貴妃,愧對宋玉,想從你身上補償回來。太子覺得你是宋姑娘,將來必不會和娘一條心,所以對你不設防,傾力要迎娶。”

“可若他們知道你不……不,你是,在你嫁入東宮、懷上孩子之前,你就是宋姑娘,你是宋家遺孤,是宋貴妃的侄女,所以她生前才那麼疼你。”

說到最後,蘭陵公主那在珠暉下豔光四射的麵龐慢慢浮起笑意,隱含得意、痛快。

皇帝如何,太子如何,那死了的宋貴妃又如何。還不是都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嗬,宋翊那個賤人臨死都不知道,自己掏心掏肺疼了八年的‘乖侄女’是個假的。

這可真是她平生第一得意事啊。

想到此,蘭陵公主看向瑟瑟的目光愈加慈和溫柔。

“瑟瑟,你是娘的乖女兒,你遲早有一天會知道,這世上,隻有娘才是你的依靠。所以,你要乖,不能忤逆娘,不要再逼著娘傷害你,更不要學那小兔崽子偷聽娘說話……”

她霍得起身,推開碧紗櫥,揪著溫玄寧的耳朵把他揪了出來。

還沒等她出言訓斥,玄寧先抽泣了起來。

原來姐姐不是姐姐,是什麼宋姑娘……不行,這打擊太大了,得哭!

蘭陵公主本想這孩子還小,遭遇如此大的打擊,哭一哭也正常。

可誰知這熊孩子哭起來沒完了。

第一天,她還能扮演慈母角色,好好哄一哄。

第二天,她能勉強忍住不罵,由著他哭。

第三天,叱詫風雲了半生的蘭陵公主終於忍無可忍,站在溫玄寧的門外吆喝,她還沒死,他要是再嚎喪起來個沒完,她就打斷他的腿兒,讓他嘗一嘗什麼是真正的人間疾苦。

自小生活在母親和姐姐淫威下的溫玄寧練就了一身能屈能伸的本事,當即轉移了陣地,躲到他姐姐那裡哭去了。

瑟瑟走進西廂房時,見溫玄寧正淚眼對著茜紗窗紙憂鬱抽泣,邊抽泣,邊念念有詞:“怎麼就不是我親姐姐,那我小時候穿開襠褲的樣兒都被她看去了,我是不是吃了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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