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章(2 / 2)

媚君 桑狸 8941 字 7個月前

沈昭已站了起來,目光微微放空,聲調低徊:“但願還活著……”

日影西斜,天色暗下來,梅姑已開始領著宮女們張羅擺膳,瑟瑟瞧著她們進出忙活的樣子,心裡一動,讓嫿女取出她出嫁前新製的甜漿果釀。

是用糖漬荔枝和茉莉花釀出來的,盛在褐釉福壽草龍紋罐子裡,揭開封口,倒在瓷碗裡,再加些碎冰,喝下去,又清涼又甜爽,最是解膩。

這是瑟瑟在閨中時愛製的小玩意,從前她養尊處優,沒心沒事,歲月幽長,在吃喝玩樂上頗有鑽研建樹,製出來的東西雖然顯古怪,但滋味卻是極好的。

嫿女將果釀分倒進幾隻大甕,賜給東宮裡的宮女品嘗,自梅姑往下,嘗過的皆讚不絕口。

瑟瑟被她們誇得很是愉悅,跳起來親去篋櫃前找她珍藏的上好蜂蜜,邊找邊道:“我喜歡吃甜的,加點蜜滋味更好,加冰自然也是好的,但是不如我在家裡放到冰鑒上鎮過好喝,碎冰化在碗裡,把果釀的滋味都弄淺了……”

她說得起勁兒,卻沒注意身後淺淺啜飲的聲音沒有了,變得靜悄悄的……終於從篋櫃裡找出那盛蜜的黑陶壇子,卻陡覺手上一空,壇子被人奪了去,她回過頭,見沈昭單手托著壇子,眉眼彎彎,笑得霽月清風:“什麼好東西?又是什麼不如你在家裡時了……不就是個冰鑒嘛,你要是想要,我讓人擺出來。”

末了,他又鄭重地補充:“長公主府裡有的,東宮裡都有。”

瑟瑟被他這較真的可愛模樣逗笑了,邊笑邊說:“我以後可真得小心說話了,你走路都沒聲的。”

她這樣說,心裡卻謹慎地過了一遍。

從前在家裡,她娘大權獨攬,囂張慣了,並不在乎旁人說什麼,哪怕數九寒天想要七尺厚的玄冰煮成的熱水洗手,都說弄來就弄來了。禦史諫得越凶,她洗手的次數就越多,大有不把那幫老頭氣死不罷休的決心,饒是這樣,誰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可宮裡不同,嘉壽皇帝雖算不上是個英明神武的建業之君,但卻是個極節儉、極守規矩的皇帝。他立下規矩,隻有上了七月份宮裡才能用冰,如今才是六月,瑟瑟心想幾塊冰是小事,被有心人借題發揮,給沈昭按一個‘奢靡’的帽子可就不好了。

特殊時期,朝中大臣心裡不安,總喜歡把他和他的父皇放在一起反複比較,監國太子本就備受矚目,還是謹慎些為上。

想到這兒,瑟瑟甚是遺憾道:“有冰固然好,可出嫁前我娘囑咐過,我嫁人了,以後涼的東西得少碰,冰更是能彆吃就彆吃。”

沈昭一愣,忙把盛蜜的壇子放到一邊,將瑟瑟攬進懷裡,一本正經道:“對,彆碰涼,不好懷孩子。”

瑟瑟攥起小拳頭輕搗了一下他,走出來,見宮女都退了出去,桌上已擺好了膳食,便坐下和沈昭用了些。

到了晚上,沐浴更衣後,這小狼自然是不安分的,非纏著她要這樣要那樣,要求還一個賽一個的稀奇古怪,瑟瑟起初還勉強能依著他,可後麵實在吃不消,一會兒軟綿綿地哀求,一會兒又推說自己身上的傷口疼,總算沈昭肯放過她。

去浴房洗過,垂下幔帳,瑟瑟疲乏無力地躺在沈昭懷裡,身上疼得好像比昨天更厲害,大有傷處剛結痂,又被人生生揭開的感覺。

哀怨歎道:“這簡直就跟上刑罰一樣,太子殿下能不能稍稍溫柔些,彆跟要吃人似的。”

沈昭正摟著美人滿腦子綺念地回想著剛才的滋味,正回想得心神蕩漾,乍一聽見美人抱怨,立即道:“胡說,我根本沒用力,你這嬌滴滴的小花兒,我稍一用力就哭哭啼啼的,我哪裡敢?”

瑟瑟懶懶斜眸掃了他一眼:“那你就讓我歇幾天,夜裡咱們說說話不好嗎?非要這麼烈火烹人似的……”

沈昭低頭看她,兩人都隻穿了一件薄綢寢衣,瑟瑟的那件在腰身收起,衣帶未係,鬆耷耷的垂下,越發顯得腰肢纖細,不盈一握。

他看得心癢,想起她剛才哭得厲害,哄了半天才哄好,不敢再造次,隻勉強將目光移開,委屈兮兮道:“新婚夫妻不都這樣嗎?我又做錯了什麼……”

他一委屈,瑟瑟就心軟,抬手撫了撫他的臉頰,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能讓雙方都滿意的章程,困倦上來,雙目迷離地打了個哈欠,也懶得再想,在他懷裡蹭了蹭,含糊道:“沒說你錯……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先睡吧。”

沈昭奸計得逞,心中暗自得意,提過被衾將兩人蓋住,趁美人昏昏欲睡,毫無還手之力,又厚顏無恥地占了好些便宜,直到快要把瑟瑟惹惱了,才意猶未儘地將手自她衣襟裡抽出來,抱著她會周公去了。

晨起,沈昭依期陪著瑟瑟三朝回門。

這是舊禮,公主府早有準備,備好了盛宴相迎,溫玄寧自昨天就開始打滾鬨著今兒不肯去學堂,蘭陵公主被他鬨得頭疼,勉勉強強鬆口答應了。

是以,瑟瑟一進門,同母親問過安,與溫玲瓏敘過舊,便一直被玄寧纏著,又是要跟她說話,又是要她看自己功課,那熱乎勁兒,就跟幾百年沒見似的。

蘭陵被他煩得厲害,乾脆道:“你和玲瓏領著你姐姐去後院說話吧,我正好有些事要和太子商量。”

玄寧自是高興的,瑟瑟卻有些猶豫,她看向沈昭,見沈昭微笑著朝她點了點頭,才起身跟他們去。

這一去,其實心裡是有些發酸的。

剛才母親脫口而出“你和玲瓏領著你姐姐去後院說話吧”……想起從前,玲瓏被親事困擾,傷心落淚,母親也是這般乾脆利落,讓她帶著玲瓏去自己閨房說話,才不到一月,竟似主客顛倒了一般,玲瓏成了主,她隻是客。

瑟瑟知道隻是隨口一句話,她多心了,又矯情得厲害,可心裡就是止不住往牛角尖裡鑽,特彆是看見玲瓏體貼地指使月離去備瑟瑟愛吃的果子糕餅,那些侍女也都對她如對自己一般,乖巧聽話,默契十足。

心中的悵然若失更甚,有種輕易就被取代了的感覺。

玲瓏看出了她心情有些低沉,話不多說,可玄寧是個男人,沒有女孩家的細膩,隻拉著她一個勁兒傾訴思念,說到熱乎處,聽窗外傳進腳步和低語聲,瑟瑟循聲望過去,見府中郎中正帶著藥箱往西廂去。

玄寧見狀,道:“姐,你不知道,西廂住了個年輕姑娘,我從來沒有見過,好像是病得厲害,母親本來不願意把她接進府裡的,可賀昀說再不精心醫治怕是命都保不住了,而且好像外麵還有人一直在找她,放在彆院讓郎中進出也紮眼,母親不想讓人知道她的存在,才勉為其難答應把她接進府裡。”

瑟瑟聽得納罕,調笑他就跟說書一樣,誰知玄寧一本正經道:“我說得都是實話,不信你去看。”

閒話了一陣兒,月離過來問玲瓏一些府中瑣事該如何料理,玲瓏跟著她出去,玄寧便也不好再待,同玲瓏一起去了。

嫿女領著宮女進來給瑟瑟換了件衣裳,她說不準是怎麼了,心好似總飄著,期間聽外麵傳進些響動,是郎中診完脈又走了,西廂那邊漸漸安靜了下來。

瑟瑟換好衣裳,在自己的小院子裡曬了會兒太陽,鬼使神差的,往西廂去了。

自是不太順利的,西廂竟有重兵把守,等閒進不去。瑟瑟記得幼時她跟玄寧玩鬨時曾發現西廂後牆外有一個小小的狗洞,隱秘至極,若非孩子調皮搗蛋、四處撒歡得厲害,根本發現不了。

她抱著僥幸甩開宮女獨自過去,那狗洞竟還在,她低身鑽了進去。

這院落不算暄闊,甚至有些窄小|逼仄,正中央站了個姑娘,一襲紅衣,略顯瘦削,她聞到聲響,轉過身來,瑟瑟看到她的正臉,心裡咯噔了一下。

那雙眉目美豔中帶著幾分英氣,恍惚間,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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