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9章(1 / 2)

媚君 桑狸 7854 字 4個月前

宮裡丟了公主, 終歸不是什麼光彩事,沈昭對外封鎖了消息,另外擬了個名目, 讓禁軍搜查長安城內外, 同時派校事府暗中查訪。

元祐那邊還沒有消息,傅司棋卻有意外收獲。

大約是因為溫玄寧丟了,蘭陵公主急著找人, 這幾日公主府裡雜亂人員進出不斷,傅司棋派暗衛盯著,又見到了前些日子在翠華山下與他們交手的人。

他命暗衛將此人的畫像拓下來, 拿給京兆府的官員指認, 果然是那個曾經犯下人命官司, 害蘭陵丟了一個刑部尚書的李懷瑾餘孽, 李憂。

沈昭讓傅司棋暗中跟著,彆打草驚蛇, 看能不能順著藤蔓挖出更多。

到了臘月,長安城中落下了第一場雪。霰雪皚皚,覆蓋著雍容華麗的西京,連闕樓閣似是都陷入沉睡, 宛如一副幽靜素雅的畫卷。

南楚使團如期要返回豐都, 沈昭依照允諾,讓徐長林帶著徐魚驪和宋靈兒一同走,而徐長林投桃報李, 把當初那份命宋玉率軍設伏九丈原的先帝聖旨留給了沈昭。

他雖已改姓了徐,成為了南楚的掌權重臣, 但其實內心深處還惦記著宋家的舊案, 也期望著有朝一日能令冤情得洗, 還逝者清白。

不管怎麼說,南楚的事告一段落,沈昭可以精力放在找尋元祐和玄寧上。

可是禁軍的搜查並不順利,幾乎將長安城內外都翻了過來,仍不見兩人蹤跡。

沈昭徹夜難眠,從最初怕自己妹妹被溫玄寧那混小子占了便宜,到後麵又怕兩人會出事。

多事之秋,並非太平山河,離了深宮,誰又知道會遇上什麼人。這兩孩子又都是養尊處優慣了,自小沒受過一丁點苦,沒見到世間險惡,哪裡經得住一點點風吹雨打?

沈昭越想越著急,加派了人馬,日夜不停歇地找。

臨近年關,前朝和宮闈皆瑣事不斷,人人都顯得很忙碌,唯有瑟瑟終日懶散,一日勝過一日的貪枕嗜睡。

沈昭白天政務繁忙,無暇來陪她,她看會兒賬本,就靠在榻上打嗬欠。晚上就和沈昭在床上討論元祐和玄寧會去哪兒,本也是件令人憂心的事,可說著說著她就伏在沈昭懷裡沉沉地睡了過去,再不知天地為何物。

這一日沈昭早早下朝,見陽光正盛,瑟瑟卻倚在美人靠上瞌睡,手邊散了一遝淩亂的賬冊,嫿女給她身上搭了條羊毛毯子,她挪動了幾下,抱著手爐將小臉睡得紅撲撲的。

沈昭把她拉起來,捧著她的臉,笑道:“瑟瑟,你昨夜早早就睡了,你不困,快起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瑟瑟睡得迷糊,閉著眼,酣氣深重地呢喃:“你說……”

“這一年河北四郡災情不斷,朝廷開支日益增多。你去稟報母後,為了縮減後宮用度,你想放還一批宮女。”

瑟瑟昏沉沉了一陣,倏然反應過來,猛地睜開眼。

沈昭眼中精光閃熠,像衲在龍袍上的點睛明珠,明澈透亮:“今日宗親內眷入宮向母後請安,你當著她們的麵兒提出來,母後不會反對的。我這裡有份名單,母後那邊允了之後,就賜她們紋銀細軟,放她們出宮。”

瑟瑟徹底清醒了。

沈昭要開始清理母親和裴氏在內宮的耳目了。

其實之前,瑟瑟就找過理由將母親贈給自己的大半陪嫁宮女遣出了宮,隻留了堪信任的心腹在跟前。但那不過是小打小鬨,如今要在內帷中大規模放還宮女,這其中牽扯複雜,不是一件小事。

“阿昭,我不是反對你剪除內宮耳目,我隻是要提醒你一句,母親也好,裴氏也罷,他們經營朝野內宮多年,將手中權柄看得極重,不會任由旁人奪權。你剛與母親翻了臉,若是再因為這些事跟裴太後起衝突,隻會讓自己腹背受敵,不是好事。我知你想早些做到政由己出,再不受外戚鉗製,可是凡事若操之過急,必會有反噬。前世這種虧你還沒吃夠嗎?”

沈昭一直等著她說完,悠然一笑:“你說得這些我也想到了。”他將那封書寫著放還宮女姓名的錦封籍冊展開,道:“我並沒有動裴氏的人,隻是要把你母親的人攆出宮。”

瑟瑟秀眉微擰,流露出疑惑。

沈昭略微猶豫,輕聲說:“你可能不知道,自那日慈涼寺一彆之後,裴元浩和姑姑的關係大不如前了。雖然如今在朝堂上,裴氏仍聽蘭陵公主調遣,裴元浩也還幫著她,但兩人的分歧日漸增多,且……全都是圍繞著你。”

瑟瑟一怔,目光中泛著波漪,微漾。

沈昭握住她的手,接著道:“或許是之前姑姑對你下手太狠了,裴元浩心有不忍……”

提起他們,瑟瑟一陣眩暈,麵前的水晶珠簾晃晃悠悠,顯得越發模糊。她隻當太過煩心優思所致,忙強迫自己凝神靜心,果然好多了。

沈昭未察覺她的異樣,隻是耐心向她解釋:“既然兩人之間已經有了嫌隙,那不妨再加深些。我隻除姑姑的耳目,卻留下裴氏人,姑姑素來多疑,不會不多想的。她想得越多,兩人的隔閡就會越多,隻要不是鐵板一塊,我對付起來就容易了。”

他說完了,看向瑟瑟,卻見她正垂眸看地,目光渙散。

沈昭心裡一動,往她身邊挪了挪,輕輕撫住她的肩膀,把她攬進懷裡。

瑟瑟默了一會兒,道:“阿昭,彆擔心,我沒事。我剛才隻是在想母親,她辛苦半生,操勞算計,眼看大權在握,人人欽羨,可其實連個真正能讓她放下心防,毫無顧忌去信任的人都沒有。如果父親在,她能全心全意信任父親嗎?恐怕也不能吧……”

她一麵堅定反抗母親,與沈昭步步為營,使儘了心機謀算;一麵又會時不時冒出些對母親複雜至極的感情。

沈昭摟著她,忖了忖,緩聲為她解惑:“萊陽侯是君子,良善仁慈,剛直不阿,可他不是政客,許多事即便姑姑坦誠相告,恐怕他也不能理解。可偏偏萊陽侯是姑姑心愛的人,她不願意將自己狠厲猙獰的一麵展現給心愛之人,便隻能選擇隱瞞,長此以往,夫妻間的裂痕便會越來越深。”

他歎道:“蘭陵姑姑縱然有千般錯,可和萊陽侯走到今天這地步,其實也不能全怪她。”

就如同上一世的他和瑟瑟。

他明明愛瑟瑟至深,可涉及朝政時,縱然想坦誠,斟酌再三,權衡過後,覺得她恐怕不會理解自己,猶豫下來,最後也隻能三緘其口。

這樣經年累月,夫妻兩人之間便全是不能碰觸的秘密,嫌隙日生,步步走向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