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2 / 2)

而景帝已經坐在了書桌後,正含笑望著她。

景帝今年四十有餘,麵容上顯露出歲月雕刻的痕跡,可仍能看出年輕時的俊朗。

他明明是帶著笑,可眼神卻仍是銳利的,透著上位者的威嚴氣勢。

明姝恭敬地行禮:“臣女參見皇上。”

景帝揮了揮手:“坐吧”

在明姝落座後,他繼續道:“朕記得,朕在皇後那見過你,彼時你畫了一隻鳳凰。”

聽見景帝提起那樁事,明姝心中一凜,隻能笑著道:“皇上的記性真好。”

景帝唇角上揚:“你今日的畫,畫得要比那鳳凰好。”

聞言,明姝隻能乾笑了一聲,不知該說什麼好。

先前那鳳凰圖實在是無奈之舉,當然不能和今天的畫作比。

“不過……”景帝的目光落在了明姝麵上,“朕更好奇的是,你說的那碳筆是怎麼做出來的。”

明姝早就料到會被詢問,於是鎮定地答道:“其實並不複雜,隻需將碳塊研磨成粉,加入適量鬆香、硫磺,攪拌後以小火加熱,待其凝固後,將之分塊,壓製成杆狀,而後再進行修整,套上外殼,便可使用。”

景帝輕笑道:“你倒是不藏私。”

明姝拱手道:“利國之事,不敢藏私。”

聽了這話,景帝眼中讚意愈濃。

他收回目光,換了個問題:“正如你所言,那麼多人學畫,畫的都是山水風光,可你卻為何會想到獨辟此等畫人方法呢?”

明姝想了想,才道:“已經有許多人為了畫竹畫鳥畫得像,認真觀摩數年,由此也不缺我一個……”

“可卻少有人為了畫人而多加觀摩,我便想著,既然沒人開這先河,那邊暫由我來開個頭,拋磚引玉好了。”

“況且……”明姝頓了一下,站起身來,躬身道,“接下來的話說出來有些逾越,臣女鬥膽請皇上恕罪。”

景帝全不在意:“你直說便是。”

得言,明姝才繼續道:“近日京中凶案頻出,可罪犯卻始終未能歸案,凶犯一日不伏法,京中百姓一日就不能安心,我身為大慶子民,自然也是憂慮的。”

“由此,臣女才想著去鑽研這破案之事,想看看能不能為此出上一份力,而後才發現,官衙現行的一些緝凶方法實在是老舊了些。”

“臣女所獻的這一方法,雖然不一定能對近日的凶案有所效用,可總歸也算是能在緝凶時起到些許效用的。”

“不錯。”景帝並未惱怒,反倒應承了她的話,用半是玩笑的語氣道,“如此這般,那不是要派你去刑部就任,也能讓他們辦案速度快上許多。”

聞言,明姝連忙推辭:“不敢不敢,術業有專攻,我方才那一些話,不過是出於一個畫師的身份,若論斷案,自然是刑部的大人們要強得多。”

“不過。”明姝抬起頭,神情認真地道:“若是有哪裡我能幫上忙的,我身為大慶子民,定然是不容推辭”

景帝笑著搖搖頭:“那自然是不會派你去捉拿凶犯的……”

“不過,倒是另有一樁事,隻是不知你可願意應下。”

聞言,明姝心中一驚,屏息豎耳地聽景帝接下來的話語。

“未久,翰林院會派人一路南下,前去蘇南一帶考察民情,一路會途徑數地……你可願一同前往,也隨行推廣你那素描法和製造碳筆的方子?”

“當然,朕隻是在詢問你,你儘可以拒絕,不必有任何壓力。”

南……南下?

聽了這話,明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眸望向景帝,企圖從他麵上看出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可並沒有。

若景帝這話說的是真的,那這無異於是在給她一個機會……畢竟,和翰林院扯上關係的事,能讓她隨行,其中意蘊不言而喻。

沉默半晌,明姝心中已經有了裁斷。

她深吸一口氣,望著景帝的眼睛,認真地道:“我願意……”

她話音剛落,便有內侍進門通報:“皇上,世子在外求見。”

聽到這個稱呼,明姝心念微動。

“哦?”景帝有些訝然,點一點頭後便輕笑著同明姝道,“既然你願意,那朕隨後會安排人通告你相關事宜,你且先候著便是了。”

明姝點點頭,合袖道:“多謝皇上榮恩,臣女定當珍惜此次機會,不負皇上信任。”

景帝點一點頭,眼中含笑。

見此,明姝小心翼翼地道:“那……若是皇上沒有彆的事,臣女就先告退了?”

她快些騰出空,也好不耽誤謝嘉言的時間。

聞言,景帝朝那內侍做了個手勢:“你找人送沈姑娘出宮……另外,再傳嘉言進來。”

隨著內侍出門時,明姝恰好在門口遇上了謝嘉言。

謝嘉言正候在門外,在看到她時眸色微亮,剛欲說什麼,便有另一位內侍提醒他:“世子,可以進去了。”

聞言,謝嘉言咽下了想要說的話,深深地望了明姝一眼後,便隨著內侍進入了書房。

而明姝回頭悄悄看了一眼,卻隻瞧見了他挺拔的背影。

她隨著那位內侍往外走,恰好趕上了日沉之際。

霞光滿天,甚是瑰麗。

明姝感受著灑在麵上的落日餘暉,心中卻略微有些悵然,古代交通如此不便,此行一去,也不曉得回京是什麼時候了……

更何況,她應下了景帝的話語,那就是將走向一條全新的道路……

而前路是個什麼模樣,她卻全然不清楚。

這般想著,明姝忍不住轉頭往回看。

森嚴的皇宮中,唯有這片天是與外界相通的。

而明姝轉頭望見的天空,是同樣的雲霞漫天,隻是多了半枚金燦燦的太陽習銜在天際,耀放出奪目的光芒來。

這一景況莫名讓她安心了許多。

太陽在後麵照耀著,所以她可以放心往前走。

明姝緊緊地捏著手中那刻著魁首的銅質令牌,心中愈發堅定。

無論如何,哪怕前方如何艱險,她也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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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姝走後,景帝坐姿稍微鬆弛了些,招手示意後,便有宮人上前替他按捏肩頸。

而在見到進來的謝嘉言後,他麵上露出一抹笑意:“嘉言來了。”

謝嘉言行禮問安後,才低聲應了聲是。

景帝示意他坐下,而後神情放鬆地看著他:“怎麼今日突然來見朕?”

謝嘉言頓了一下,才答道:“嘉言想著許久未拜見您,此番進宮,便來給您請安了。”

聽見這番說辭,景帝但笑不語,隻是語氣輕鬆地說起了另一樁事:“方才我接見了個小姑娘,就是剛才那奪魁的,她似乎還是你的小師妹。”

“那姑娘倒是有趣,不但畫兒畫得好,說的話也很有意思……我問她,願不願意離開京城,去彆的地方轉一轉,也將她說的那所謂素描法傳揚傳揚……”

聞言,謝嘉言猛然抬起頭,神情微變。

“我原本也隻是隨口一提,卻不想那姑娘卻應了。”景帝輕笑道,“果然是太學教出來的優秀學子,意氣魄力都是不一般的。”

謝嘉言急聲辯道:“可這種事,不是派幾個畫師同她問清楚,再由那些畫師前往傳揚便行了嗎……”

“她哪裡知道……這離京路上多的是險阻,且不論匪寇惡豺,就說那一路上環境是何等的艱苦,她一個嬌弱小姑娘如何遭得住……”

“朕知道。”景帝打斷他,語氣不徐不疾,“那姑娘都不急,你急什麼。”

“我……”謝嘉言頓住了。

“你說的那些,那小姑娘未必不知道。”景帝望著謝嘉言難掩焦急的神情,心中覺得有趣,“可她還是應了,那朕也願意抬舉她。”

他格外加重了抬舉二字。

確實是抬舉,讓一個小姑娘隨著翰林院學士南下,這是前所未有、傳出去都要引起轟動的事。

聽得景帝的話語,謝嘉言自然也能明白他的意思,神情一陣變幻後,終是歸於了平靜。

他起身離座,走至書房中間,躬身朝景帝道:“既是如此……”

“嘉言,也請求一同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