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漲多少了?”
“從空白的零分,漲到一分。”
通靈玉歎口氣,辛辛苦苦這麼幾天,才掙到一分,嘖嘖。
她看出它的想法,不以為然,“你那麼多任務者,說不定連掙一分的機會都沒有。”
通靈玉心頭猛地一紮。
主人說的對,大多數仗著宿主美貌就往前衝的任務者,連殷非的肉體都沒得到,就被他斬了。有運氣不好的,被他拿去喂猛獸了。
“這個人天生冷血,隻有抓緊他心底唯一尚未僵硬的地方,才有上位的可能。他唯一剩下的柔軟,也就是對他已逝生母寧姬存的那點母子情。”
通靈玉:“所以主人剛剛才故意提到母親,是嗎?”
她笑臉盈盈:“是呀,總得讓他有個理由與我共赴巫山。”
通靈玉好像懂了,“主人是想讓殷非可憐你,對嗎?”
她毫不避諱:“是。”
像殷非這樣冷酷無情的暴君,一上來就想得到他的愛情,那是癡人說夢。
引起一個嗜血者的注意,有很多種方法,但要想在他的心裡留下痕跡,卻隻有一種方法。
憐惜。
通靈玉歎口氣:“委屈主人了。”
她笑道:“這有什麼好委屈的,你真是矯情。在殷非眼裡,我是他送上門的獵物,但是在我眼裡,他卻是被我看中的獵物。誰是捕獵者,還真不好說。”
主仆倆說著話,轉眼已回到枝兮的下塌處。
恰逢不壽匆匆趕來,抱著一小袋銀炭,剛從內務監換來的。
他一進屋,便將火盆烤暖,蹲在地上,喃喃念叨:“我早說過,王上鐵石心腸,他不會被美色所迷的。”
她坐在榻邊,將被雪浸透的鞋脫掉,不壽連忙將鞋接過去,伺候她烤腳。
她雙腳凍得跟冰棍似的,不壽用手心又捂又搓,“你彆著急,待日後有合適的機會,你定能引起王上的注意。”他想到什麼,聲音甕聲甕氣:“或者你再熬熬,熬到我往上晉升,日後掌管內侍監,有我給你當靠山,你也能在後宮活得好好的。”
枝兮蜷縮腳趾,不壽以為她要將腳收回去,急忙道:“我再給你捂捂,凍壞了小心留下毛病,我是太監,你怕什麼。”
話音落,她一雙腳已經伸到他懷裡,語氣懶洋洋,像一隻小奶貓,“那就麻煩你了。”
她沒有要躲他的意思。
不壽鬆口氣,認真替她活絡腳上穴位。他專門練過如何伺候人,麵麵俱到,一邊給她按腳一邊笑起來:“我這手絕活,本來是留著伺候王上的,王上沒享受到,反而被你先享受了。”
她坐在床邊,仔細看不壽。
他生了一雙溫暖的眼,長睫如扇,笑起來眉目彎彎,朦朧笑意衝淡他淩厲五官透出的涼薄。
當太監當久了的人,舉手抬足間皆有股陰冷的矯揉,不壽沒有,他做太監沒多長時間,還保留著少年的那點子爽朗氣。
枝兮知道,日後,他臉上這點柔和都將消失殆儘,隻留冷冽入骨的神情。
大盛朝毀在他手上的時候,他並無半點愧疚,起義軍攻進王城那日,不壽將邱玉樓與她的兒子抹了脖子,而後將自己掛在埋葬枝兮的那棵桃花樹上,一席白綾勒斷氣。
她看到過他死前的神情,就像現在蹲在她麵前這樣,朝氣蓬勃。
枝兮忍不住伸出手,指腹柔柔觸碰不壽的眉峰。
不壽觸電一般渾身一顫,抬眸望她,她笑起來,同他道:“不壽,日後我還要繼續去梅林等王上。”
不壽蹙眉,“嗯。”
腳暖得差不多了,她作勢要收回來,不壽自然而然拿起旁邊的白襪替她穿上,問:“枝兮,你這次是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她以前在彆處受欺負回來,偶爾會一臉憤憤然地對他說:“不壽,以後我要做夫人,日日讓她們伺候我。”
她說的是氣話,說完也就拋到腦後了。
他有時候希望她能做夫人,有時候又不希望。
如今她真想著要做夫人了,他倒有些不知所措。
不壽抬起眸子,望見枝兮一張臉靈動美豔,她對上他的目光,語氣堅定:“我要做王後。”
她從來沒說過這話。
王後。
她是真的有野心了。
後宮這個地方,會滋生出很多不該有的東西將人纏繞,沒有人逃得過去。
終於也輪到枝兮了。
他凝視她,她眼中火光盈盈,似有欲望熊熊燃燒。
不壽深呼一口氣,“枝兮,你放心,我會幫你。”
他果然說到做到,第二日便捎了香料給她。用了所有積蓄,換來一小顆迷情香。用水沾濕,塗於脖頸間,男子近身聞到,便會情不自禁。
他埋頭輕聲道:“若有朝一日你有幸侍寢,可以用上這個,但是你少用點,免得藥效發作起來,受不住。”
她高興地收下,謝謝他:“不壽,你真好。”
不壽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願你心想事成。”
得了不壽迷情香的這天,枝兮並未像往常那樣,繼續在梅林等人。
她一連三天都沒有出去。
通靈玉著急地問:“主人,再不去,就要功虧一簣了。”
它時時刻刻看著殷非少的可憐的一分好感度,生怕一沒盯住,就重新歸零。
枝兮不急不慌,讓它開天眼。這幾天她沒去梅林等待,殷非停留梅林的時間卻比之前要多。
他今日甚至左顧右盼,低下高傲的頭顱,在梅林樹下找了一圈。
就在通靈玉以為枝兮要繼續歇工的時候,她卻忽然開始恢複以前的等待。
殷非從長橋而來,視野裡晃過一個嬌柔的身影,他眼角一跳,果然是她。
他板著臉走到她跟前,心想,真是個沒恒心的小侍妾,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就她這樣的,能等來魚水之歡才怪。
他望見她蒼白的麵容,忽地起了捉弄她的心,斂起神色冷冰冰道:“這幾日王上都有從這裡經過,可惜,你沒這個命。”
話音落,對麵的女子低聲啜泣,淚花晶瑩,哭得梨花帶雨:“多謝公公提醒……這幾日我……我病了……早知王上會經過……我就是爬也得爬過來……”
殷非對於眼淚這種東西,向來沒有任何感覺,有時候,他看見人哭,反而會起更加強烈的殺心。
今天不知怎地,他望著她哭泣,竟然沒有殺人的衝動,而是想要讓她彆哭。
話出口,便成了兩個字:“閉嘴。”
就算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