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1 / 2)

將整封信看完後, 太子的表情十分奇怪。

旁邊坐著的四皇子忍不住湊到他身邊, 看了一眼後, 表情也有些一言難儘。

而這個時候,將其他信件和書籍撿起來抱在懷裡的三皇子,明顯已經鎮定下來了:“太子殿下, 這些都是弟弟的東西, 您在我已經大聲製止的情況下, 還將弟弟的私人信件拆開, 是不是不太好?”

三皇子發現自己麵臨著更大的危機, 立刻從自己已經無緣皇位的打擊中清醒過來, 這種時候,他的腦子反倒冷靜下來,完全沒了之前的半分無禮愚蠢。

他臉上帶著笑, 一如往常的溫文爾雅,看起來沒有半分咄咄逼人之態。

誰都不是傻子。

在場所有皇子, 除了太子與四皇子外, 所有人從小到大的夢想的就是從太子手上將皇位搶到手,這幾乎成了每一位皇子的執念。

所以在三皇子失態到近乎“撒潑”的時候,其他皇子雖然覺得難以忍受,卻還是沒有對他做什麼。

但不過散落在地上的一疊信,就讓三皇子立刻從之前的打擊中清醒過來, 但就是這樣, 反倒讓其他皇子愈發懷疑這些信件的內容。

太子眯了眯眼,三皇子膽敢撒潑, 除了知道自己無緣皇位後情緒爆發,更多的還是因為他有恃無恐——

身為一個在奪嫡尚未真正展開,就直接被踹出局的皇子,三皇子明顯還沒機會將其他兄弟得罪到死。所以隻要他在之後彆老子犯蠢亂來,或是等新皇登基後亂蹦躂,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卻還是能得到保障的。也沒人會針對三皇子。

所以他就算對其他兄弟,乃至於他這個太子不敬,暫時,也都沒人會對他做什麼。

但是三皇子態度的突然轉變,卻讓他不禁懷疑,這些信的內容是否會讓他連如今的榮華富貴也一並失去。

太子的視線落在三皇子手上的其他信件與書籍上:“孤隻是覺得好奇,究竟是哪位佳人給三弟寫的信,竟讓你如此重視。”

太子話音落下,沒再多說。

四皇子接收到太子的信號,麵無表情地盯著三皇子,目光審視:“三哥,不知這為與你鴻雁傳書的佳人,究竟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弟弟我在京城多年,竟從不知道有人寫信用詞如此露骨,句句直白肉麻,每一個字都帶著對三哥的情義。”

三皇子挑眉:“四弟還請見諒,這等會損壞對方閨譽之事,為兄不可告知爾等。”

四皇子窮追不舍:“三哥後院已有妻妾十數人,父皇也根本不在意你後院的情況,三哥既然對這位姑娘有意,為何不直接將人接到後院?你口口聲聲說擔心損壞對方閨譽,但與未婚女子傳書,若被人知道,不正是對那位姑娘閨譽的最大傷害?”

三皇子眯了眯眼,心中有些惱怒,但他也知道,四皇子會針對自己,還是太子的意思,隻得看向太子:“太子殿下,您就這麼看著四弟審問犯人一般,說話毫不留情?”

太子目光黏在那封信上,根本沒看三皇子一眼:“孤並未聽出四弟這話有什麼不對之處,恰好,四弟的問題,也正是孤想問你的。”

一開始,太子雖然有所懷疑,卻也因為信的內容真的隻是一位為情所困的女子傾訴情意的情書,並未太放在心上。

但是他越看,就越覺得信有問題——

這些情話內容露骨肉麻,一開始他秉持著非禮勿視的態度,大部分都忽略過去了。但此時認真細究後,太子很快便發現,有些地方,語句不夠通順。

雖然三人爭執了好幾來回,但事實上,也不過過了幾個瞬息而已。

其他幾位皇子也被太子手上的信件吸引了注意力,紛紛湊到太子身邊,探頭關注信的內容。

三皇子似乎真的問心無愧,所以對其他兄弟的做法沒什麼反應。

因為他表現得太過鎮定,太子都要懷疑自己想錯了。

但這個時候,一直不耐煩與太子待在一起的大皇子,竟也朝著太子這邊過來了。

太子看得清楚,三皇子慌了一瞬。

儘管他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但在場的人都是人精,彼此的視線又一直沒真正從三皇子臉上移開過,自然大部分都捕捉到了他那一瞬的慌亂。

太子本就按照儲君教養長大,心胸比其他皇子都要寬廣得多。雖然麵對的是他最討厭的大皇子,但太子還是毫不猶豫地將手中信件直接遞給了他。

三皇子阻攔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大皇子不計前嫌地接過了太子手中的信件。

大皇子能成為太子最討厭的人,除了因為他是長子,對太子的威脅最大之外,還因為他如今的名聲與功勳,全都是從戰場上實打實地用真刀真槍拚殺下來的,沒有一絲作假。他本人在軍營中的威望,讓太子如鯁在喉。

更不用說大皇子因此得了啟聖帝關注,還特地將叫了部分兵權給他。

雖然兵力少,但這足以說明啟聖帝對他的態度。

而這些從戰場上曆練出來的經曆,讓大皇子很輕易就發現了書信中的異常,他將書信內容認真研讀過後,說出了一本書的名字:“三弟房中可有《爾雅》?”

三皇子還未開口,太子便起身走到他身邊,直接從他懷裡抽出了一本書。

“三弟可不要否認,孤方才是看到了《爾雅》這本書的。”太子將書掉了個個兒,正麵在所有人麵前展示出來,“看看,這不就是?”

三皇子慌了一下:“弟弟不知太子是何意思。”

太子直接將書遞給大皇子:“孤可沒什麼意思,但你有沒有意思,可就要看兄長有沒有意思了。”

三皇子看向大皇子,發現他嘴裡念念有詞,已經在核對什麼東西,頓時冷汗都冒了出來。

想到大皇子的經曆,他什麼也顧不得,上手就想搶。

然而其他皇子卻直接將他攔了下來。

四皇子冷冷開口:“三個還是等等,弟弟實在好奇大哥究竟在你的書信中發現了什麼。”

五、七兩位皇子直接將他鉗製住,三皇子完全掙脫不開。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書籍和書信。

大皇子看了許久,突然開口:“拿紙筆來。”

在場人也都知道,三皇子這些書信定然有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秘密,完全不敢假人之手。九、十兩位皇子對視一眼後,分彆將紙筆在書桌上擺好。

大皇子直接走到書桌前坐下,很快寫下了一串兒天乾地支的數列。

其他人一臉茫然。

大皇子又道:“將其他信件和書籍也都給我拿過來。”

然後,又是一長串兒的數列,關鍵這些數列還都完全不同。

等到將所有書信寫完,大皇子已經寫下了二十餘串兒不同的數列。

但這些數列,除了大皇子與三皇子,其他人卻都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倒是太子一臉若有所思,但也隻是懷疑,且並不覺得自己的懷疑可能成真——

若真的成真了,以三皇子的身份,他這輩子至少,也是要被圈禁一生的。

太子不覺得三皇子會這麼傻。

其他皇子還是一臉疑惑的時候,卻見大皇子直接走到三皇子麵前:“還有一本書呢?”

三皇子強笑:“弟弟實在不知大哥在說什麼。”

大皇子冷冷地看著三皇子,嗤笑一聲:“左不過是你書房這些書的其中一本,就算你不說,我按照那些密碼一個個地去試,總能將那本書找出來。”

三皇子沉默,一言不發。

大皇子氣狠了,直接說道:“老三你這些年可真是長本事了啊?這敵國傳遞消息的方法,你竟然都學會了,你能不能告訴為兄,你一個從小生活在皇宮,近兩年才出宮建府,連京城都沒離開過的文弱書生,究竟是怎麼學會敵國戰場最新傳遞消息的方法的?”

那些情書每段話的開頭,藏了一個字,而將所有字組合起來,便是一本書的名字。而情書本身,也漏了許多字,而將漏掉的那些字在那本書裡麵的位置以天乾地支的方式排列出來,便得到了一串兒數列。

而這些數列,才是這封信真正想要傳遞出來的密碼。

因為這些密碼,可以在母本中找到相信的字,將這些字組合起來,才是真正的訊息,而大皇子隻差那本作為兩方傳遞信息的母本書籍,就能破譯出這本書的真正內容。

三皇子還是咬緊牙關,不說一句話。

大皇子對三皇子失望之極,拿起手中的密碼,直接開始在書架上翻找起來。

太子開口:“需要我們幫忙嗎?”

大皇子想了想:“你們一人拿一張密碼,按照上麵的排列將文字找出來,如果能湊成完整的一句話,那本書便是我們需要的母本。”

太子點頭,從大皇子手上接過一張密碼,再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立刻開始核對起來。

其他皇子也不猶豫,直接走到了大皇子麵前。

六皇子不小心碰了書架一下,“啪嗒”一聲,一本書從書架最角落的位置,掉了下來。

這麼嚴肅的場合,他的動作實在有些唐突。

六皇子趕緊將書撿起來,正想將之放回原位,就聽太子突然開口:“老六,你直接核對手上那本書。”

六皇子愕然:“可是這隻是很普通的中庸……”

“讓你查你就查,哪兒那麼多廢話?”大皇子聽見六皇子推脫,神情不悅。

六皇子小聲嘀咕了句“又不是不查”,然後便開始翻查起來。

但他將密碼套中的字全都找出來後,一臉無辜地開口:“大哥二哥,這些字根本不能組成一句話,《中庸》不是母本。”

“那就換一本!”大皇子瞪了他一眼。

六皇子心中暗恨,卻隻能將《中庸》放回:“大哥二哥,這裡的書好像少了一本。”

大皇子停下手中動作,看向六皇子:“少了哪本?”

“《春秋》好像不在……”六皇子皺著眉,視線往其他方向瞟,但一直沒找到原本應當作為一套書籍放在一處的五經之一。

大皇子看了眼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的三皇子一眼,眼神冷得嚇人:“老三,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三皇子張了張嘴,最後頹然地垂下了頭-

所有皇子在太子的安排下,很快將所有信件內容翻譯出來,然後帶著這些真正的信件與原件,找上了啟聖帝。

啟聖帝看著信件內容,當即大怒:“老三,你信不信朕直接將你腦袋給砍下來?”

三皇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父皇饒命,兒子隻是一時鬼迷心竅,但是兒子一直謹記自己身份,並未將大夏的情報告訴那些人。”

“哈,有你這個三皇子在背後保駕護航,那些人不會自己查嗎?”啟聖帝簡直恨不得將三皇子直接塞回他生母的肚子裡回爐重造,“就憑你這腦子,你究竟哪兒來的底氣和太子爭皇位?”

三皇子趕緊磕頭求饒:“父皇,兒子真的從未想過和太子爭皇位……”

“你給朕閉嘴!”

啟聖帝氣得心口疼,伸手揉了下胸口,憋著氣將所有信件內容都看了一遍。

“你竟然和敵國奸細合作,還想要文安侯府絕嗣?給文安伯夫人生母的院子內種矮榕?還有香料?你的腦子是被豬啃了嗎?林如海怎麼得罪你了,你來給朕說說?”

三皇子瑟縮一下,急忙辯解:“父皇,這絕對是汙蔑,林如海的兩個孩子不是平安生下了嗎?我怎麼可能……”

“你當朕的腦子跟你一樣蠢呢?”

“父皇……”

“和你聯係的人都是誰,你還能聯係到他們嗎?給你香料和矮榕的人跟你身邊的敵國奸細有沒有聯係?是不是同一批人?”

“父皇……”

“說!”

三皇子打了個激靈:“是!”

“他們現在在哪兒?”

三皇子苦著臉:“兒臣實在不知,之前一直是我身邊的白明負責和他們聯係,但是前段時間,他說聯係不上人了。”

啟聖帝瞪大眼,怒氣衝衝地問他:“你連那些人的名字和住所都不知道嗎?”

三皇子嚇得全身發抖:“知道,白明一直聯係的人是一男一女,一個叫靈姬,聽說是某個大臣家中的舞姬,後來因為舞技出眾,被提為了管事;另一個是風月花草巷中一家店鋪的掌櫃,姓周……”

“還有呢?”

三皇子低頭:“沒了……”

啟聖帝抓起一遝奏折就往三皇子身上砸:“就你這腦子,彆說當皇帝,就算是出來見人,朕都覺得你丟臉!以後給朕待在你的府上好好反省吧!”-

當天,禦前侍衛就衝進了三皇子府,將三皇子最為倚重的幕僚白明給抓了起來。

但是按照三皇子給出的信息去抓靈姬與周掌櫃的時候,卻得知兩人早在半年前,便失蹤了。

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了白明身上,想要從他身上找到突破口,誰知不到一個時辰,大牢中就傳出了白明吞藥自殺的消息-

消息傳進啟聖帝耳朵,他的怒氣頃刻達到最盛,原本對三皇子的父子之情,被他壓到了心底最角落的位置,再也無法讓他動容。

當著所有兒子的麵,啟聖帝當場下旨,以“覬覦太子地位”為由,直接將三皇子圈在三皇子府,終身不得離開。

以三皇子真正犯下的罪名而言,這個懲罰絕對輕了。

但三皇子是啟聖帝的兒子,如今又沒有釀成大錯,在能有這個結果已經是啟聖帝心狠了。

除大皇子、太子與四皇子覺得這個懲罰有些太輕,應該將三皇子的日常開銷也一並縮減之外,其他皇子並不覺得這個懲罰不對。

有個把甚至覺得啟聖帝懲罰太重。

“許是想借機殺雞儆猴,給我們一個警告吧。”

想到啟聖帝給三皇子定下的最後罪名,知道內情的所有皇子心情都有些沉重。

但他們還不是心情最沉重的。

三皇子因為以往“好學聰穎”的名聲,很是在文官清流中拉了一波的好感度,許多文官因為對三皇子有好感,直接成了他的擁簇,日常以他馬首是瞻,又仗著己方人多,很是得罪了一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