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論壇帖子聊得飛起的時候,謝執和嚴肆剛剛謝幕完,謝執下舞台,還沒來得及去找嚴肆,胳膊就被一拽。
化妝師拉著謝執的胳膊:“來,趕緊回去卸妝——老板說你不習慣上妝,帶妝時間越少越好的。”
老板?老板是指嚴肆嗎?
謝執沒來得及反駁,暈頭轉向地就被化妝師帶回了辦公室,往床邊的座位一按。
辦公室裡麵有空調,化妝師怕他熱,先將他的白色漢服外麵那件脫下來,掛好。
化妝師從桌麵上幾種卸妝水之間挑了挑,最後選中了最溫和的一款柚子卸妝乳,剛上到謝執左側臉頰,謝執忽然睜開了眼睛。
謝執:“對了,嚴肆呢?”
“不知道啊。”回答謝執的是進來正在換衣服的沈飛語,“沒看到嚴肆。”
“剛才樓下有個車誒。”王季泉展開雙臂,任由化妝師為他取配飾。
於霽:“啊,那會不會走了?”
……走了?
謝執茫然地看著人頭攢動的化妝室,然後求助般地看了一眼化妝師。
化妝師不知道嚴肆的行程安排,有些無助地擺了擺手。
化妝師的手還沒有擺完,她麵前那張椅子卻已經被人往後一推,謝執從辦公椅上站起來,來不及給單薄的中衣披個外套,腳步匆匆地往樓下跑去。
謝執的心跳聲在已經落幕的元旦校園裡麵顯得非常的響,他用最快的速度衝下樓,在樓門口,腳步頓住。
整個操場什麼都沒有,空空蕩蕩的。
謝執走出樓門,走到冷風之中,冬季的風吹起他的衣角,寒風呼呼地往中衣裡麵灌,但謝執就像是感受不到那樣。
謝執茫然地走到操場中間,向左看,是喧鬨的宿舍樓區,而往右,隻有零星的人還在散步。
沒有車,難道……嚴肆真的走了?
謝執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中衣,想拿手機給嚴肆打電話,低頭的瞬間才發現——中衣沒口袋,手機也早就拿出去了。
就在這時,一件帶著熱度的羽絨服,輕輕地披在了謝執肩膀上。
謝執回過頭,看見嚴肆左手拿著電話,右手幫他按著羽絨服,眉頭微微皺著。
“你乾什麼?”嚴肆把手機拿得遠了一點,“這麼冷穿這麼點跑外麵,生怕自己身體太好是吧?”
嚴肆謝幕完下來就接到了紀澤陽的電話,一路打電話回到化妝間外,還好沒進去,站在走廊上聊工作,否則他也看不到謝執穿那麼一件薄如蟬翼的服裝,跑到操場中間吹冷風。
嚴肆當即“操”了一聲,回化妝間摸了件羽絨服,趕緊下來。
“嚴肆。”謝執說,“你沒走?”
“我怎麼會……”嚴肆剛想說話,謝執的臉也在這個時候轉了過來。
路燈之下,可以看見謝執半張臉上麵的彩妝不知道什麼原因糊成了一團,黏糊糊地粘在臉上。顏值再高的人也扛不住這種裝扮,嚴肆沒忍住:“噗……”
謝執奇怪地看著嚴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嚴肆實在是憋不住了,狂笑起來,手抖得差點手機都沒拿穩,“班長,哈哈哈哈,你這個臉,你知道它現在是這樣嗎?”
是什麼樣……
剛才自己在做什麼來著?
謝執忽然想起來了——衝出來之前,自己是在卸妝???
謝執慌亂地抬起手,捂住自己右側臉,然後忽然感覺不對,又舉起一隻手,把左側臉一起捂住。
謝執低著頭,不給嚴肆他看他臉:“我……你……你彆笑了!”
“好好好,不笑了。”嚴肆雖然這麼說,但謝執明顯還是能感覺到,嚴肆幫他按著羽絨服那隻手分明就是在顫抖!
謝執:“……”
嚴肆狂笑了幾分鐘,終於把笑意忍了下去,把捏著手機的那隻手也挪過來,兩隻手一起整理了一下謝執的羽絨服,把他披好。
謝執捂著自己的臉低著頭,嚴肆忽然好像看到了江逸那隻兔子,攏好羽絨服,嚴肆的心軟軟的。
“為什麼這麼著急就跑下來了?”嚴肆問。
“沒什麼……”謝執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嚴肆:“那我猜猜,和我有關嗎?”
謝執:“……”
嚴肆:“不回答,就是默認。”
天空落下了零星幾顆小雨,嚴肆把羽絨服帽子拉起來,搭在低著頭的謝執腦袋上。
嚴肆:“所以,是怕我走了?”
“……嗯。”這一次,謝執終於回答。
嚴肆嘴角微微彎起,片刻後,卻歎了口氣,張開左手五指,嚴肆把手掌放到謝執腦後,輕輕一摩挲。
“不走。”嚴肆說,“我不走。”
·
嚴肆說完這句話,把謝執帶回化妝間之後,很快就消失了——他手一直捏著電話,應該是和紀澤陽在溝通,看上去很忙。
嚴肆和謝執這個夜晚並沒有一個正式的告彆。
第二天一早,謝執就被帶到操場,去和嚴肆一起拍攝《明星同桌》的收官part。
今年元旦節隻放一天,很多學生早上就出去玩了,圍觀的人都非常少,按道理說,應該是很好的拍攝環境。
然而……
雖然但是……
收官part和同桌相關的內容隻拍了半個小時,紀景就宣布進入了畢業典禮的拍攝環節,全員轉戰大禮堂,而同桌也不需要在這個環節出鏡。
謝執猶豫了一下,跟著大部隊去大禮堂。
畢業典禮拍攝緊鑼密鼓地進行,全禮堂隻有兩個閒人,第一個是紀景,第二個則是謝執。
紀景指揮大家把取景選好,回頭看見謝執,似乎是不經意地往他這邊走來。
“還沒走?”紀景和謝執搭話。
謝執含糊回答:“嗯……想看看。”紀景笑起來:“怎麼?舍不得嚴肆。”
紀景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並沒有和謝執有任何接觸,隻是平視前方,看著遙遠的禮堂舞台。
但謝執的心臟就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謝執口是心非地否認:“沒有啊……不是。”
謝執想了想,又補充:“真的不是,現在網絡這麼發達,隨時聊天,有什麼舍不得的?”
紀景笑起來,不置可否,換個話題:“剛開始的時候你說你不追星?”
謝執:“……嗯。”
紀景:“那現在呢?現在也不追嗎?”
謝執:“……”
紀景:“或者不隻是追彆的星……嚴肆的魅力,很大的哦……”
說這句話的時候,紀景終於轉過了頭來,帶著深意的目光在謝執臉上停留了一秒,然後又轉回去。
謝執被看得一個瑟縮,直覺紀景真的太可怕了,自己的一切秘密好像在他麵前都無所遁形。
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謝執看了看台上的嚴肆,和紀景說了聲還有事,悄悄地撤了。
謝執一背冷汗地走到走廊上,剛準備出去,忽然看到一截往上的樓梯。
那上麵……
謝執記得是燈控和音控室。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備用的小房間。
燈控、音控都是節目組在用,但是小房間可能沒有人?
謝執一邊想,一邊上樓,一分多鐘後,謝執把手放在燈控室旁邊沒有貼任何牌子的門的門把手上,輕輕轉動一下。
門打開了。
謝執把門拉開一個小縫,快速地躲了進去。
這個房間拉著厚重的窗簾,隻有一絲小縫透露出一點外麵的日光,還有麵對舞台的那扇窗戶有室內燈光透進來。
謝執走到窗戶邊,悄悄地看著台上的嚴肆。
今天的嚴肆穿了一整套啟智的校服,西裝外套筆挺,被他良好的身材撐起來,就像是學校裡麵最會打籃球那種優等生。
謝執拿出自己的手機,調出攝像,拉到最大勉強找到了舞台上的嚴肆,但像素不夠,是高糊的。
謝執隻能有把手機收回了褲子口袋裡麵。
謝執認真地看著台上的嚴肆。
嚴肆站到台前,接過校長送上的畢業卷軸,代表明星同學們到台前講話,一絲不苟又遊刃有餘,看上去,好像是真的學生嚴肆畢業了。
足夠了。謝執用眼睛記錄,在心裡想,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看過嚴肆的畢業典禮呢?
自己,已經是很幸運的那個了。
畢業典禮的儀式並沒有持續多久,大約一個小時,全部的流程都拍完,謝執看著舞台頂燈關掉,忽然想起什麼,跑到拉了窗簾的窗邊。
謝執拉開窗簾——果然,如他所想,樓底已經停上了好幾輛SUV。
正是當初載嚴肆他們來的那幾輛。
嚴肆要走了?
謝執心一緊,又快步走回剛才他偷偷看嚴肆畢業的窗戶邊。
嚴肆站在台上,抬著頭,四處看,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難道……
謝執不敢想,但是他手上動作極快,謝執伸出手,推開了窗戶,把上半身探了出去。
嚴肆的目光剛好轉過舞台的頂棚,瞬間看到光源旁邊的謝執。
嚴肆舉起手,比了一個“噓”。
謝執點點頭,也舉起手,在自己的唇邊比了一個“噓”。
嚴肆比完,垂下手臂,左右看了看——正在收工的舞台有點混亂,工作人員和明星混在一起,三三兩兩地攀談著。
嚴肆帶著微笑,緩緩後退,直到退到幕簾後麵,找到一節木質樓梯,靈活地從上麵爬上去。
嚴肆爬到二層,越過走廊,走進謝執所在的房間。
剛一進去,嚴肆就扣住了謝執的手腕。
嚴肆:“走,快跑。”
去哪裡?
謝執沒有問,他點了點頭,瞬間就跟上了嚴肆跑起來的腳步。
兩個人跑過走廊,從剛才謝執上來的那條路跑下去,一路跑出大禮堂,跑過大禮堂前麵種著梧桐樹的步道。
然後,繼續往前衝。
謝執被嚴肆拉著,跑在他後麵,一抬頭,就能看見嚴肆西裝上麵的褶皺,和寬闊的背影。
一些過往的時光忽然變成電影畫卷,略過他們身邊。
越野比賽背著他往下跑,運動會時兩人三足的最後衝刺,文化節後自己跑到停車場,遞過去的報名表。
這段時光很好很長,就在此刻,全都化成了腳步聲,變成了他們跑過的這段路。
寒冷的風吹過謝執的耳畔,這是新年新的氣息。
“這裡。”嚴肆忽然說。
兩個人轉了個彎,從一棟房子的後門跑進了一個場館內,謝執順手帶上門,這才發現,場館裡麵鋪著木地板,有高大的籃球架。
籃球館?
嚴肆的腳步還沒有停下來。
嚴肆拽著謝執繼續跑,兩個人穿越整個籃球館的長邊,跑到存放籃球的雜物間裡麵。
嚴肆停步,讓謝執跑到他身前,讓謝執進去,然後關上門。
這裡的空氣並不好聞,空氣裡麵全都是籃球皮的膠水味,然而,謝執卻重重地呼吸了兩口,感覺這種空氣,能讓他理解到什麼是現實。
“這裡應該沒問題了。”嚴肆用背壓住門。
謝執喘著氣,抬頭看他。
籃球館燈光昏暗,嚴肆的笑容卻很明朗。
“等一下,手機先關機。”
嚴肆拿出手機,在指尖轉了個圈,然後按下關機鍵,往左滑動一下。
嚴肆把手機遞給謝執。
謝執:“給我?”
嚴肆:“嗯,幫我保管。”
嚴肆:“接下來的半天時間,隻是屬於我和你的,任何人都不允許打擾。”
·嚴肆把手機交給謝執,看著他放到口袋裡麵之後,走到不遠處放了籃球的車裡麵,挑出一個籃球,在地上拍兩下,然後扔回手中。
“走。”嚴肆食指豎起,將籃球一轉,“出去打籃球嗎?”
“打……籃球?”謝執有點擔心,“但是外麵……剛才我們不是躲進來的嗎?”
“隻是增添一點躲閃的氛圍而已。”嚴肆笑著說,“其實沒關係,今天籃球場本來也不開的,我們去把後門鎖了,就能放心打球了。”
“鎖了?”謝執又疑惑,“你那兒來的鑰匙?”
“……”嚴肆似乎有點不想聊這個,指尖籃球也慢了下了,但最後,還是不情不願地承認,“找周老師走了個後門。”
謝執:“後門?”
嚴肆:“……”
嚴肆:“一張簽名照。”
“彆問了。”嚴肆在謝執開口前,堵住了他想問問題的嘴,“不是我的,是汪平的——準確地說,是汪平和他同組小弟弟一起簽的。”
嚴肆:“我一個大明星放在他麵前他不要TO簽,要汪平那隻……人的,簡直是,奇恥大辱!”
謝執忽然想起了什麼,最近汪平在外拍戲,擁有了一個新的CP,單了多年的汪平終於有老攻了,超話排名和自己與嚴肆難舍難分,確實是可喜可賀。
嚴肆說一點都不想聊汪平,他又把籃球往地板上一扔,拍得“砰砰砰”,問謝執:“所以,會打籃球嗎?”
“會一點。”謝執不是謙虛。
“那行,我們來1V1。”
·
嚴肆拍著籃球出去,把門鎖了,然後捧著籃球來到中線處。
“半場?”嚴肆問。
謝執點頭:“可以半場。”
“十分鐘內,投籃進去最多的就算贏?”
“同意。”
“我發球?”
“你發球。”
嚴肆商量完兩個規則,一瞥籃球場的大掛鐘,把籃球又拍了兩下,高高舉起。
發球權雖然在嚴肆手中,但他發球的時候,還是稍微給謝執放了點水的。
謝執也努力地伸出手,然後指尖和籃球一個交錯,愣是沒有搶到。
嚴肆不跟他客氣,一巴掌把球拍下來,剛準備往前走,謝執一個閃現,攔在了他的麵前。
嚴肆往地下拍球,輕而易舉地越過謝執,剛才拍起來的籃球剛好跳到嚴肆掌心,嚴肆再一次掌握住籃球了。接下來,一路暢通無阻,謝執就如他所說隻是會一點,嚴肆掌控籃球衝到籃下,一個躍起——
把籃球扔到籃板上砸了一下,和籃筐擦肩而過。
嚴肆皮鞋落地,把剛才的籃球撈過來,隨手拍著,看向遠處謝執:“謝執,你是覺得我很好騙,看不出你實力對吧?”
謝執:“……”
嚴肆:“彆人放水是點滴液流量開大點,你是三峽大壩開閘泄洪啊——下遊居民都被你淹完了。”
嚴肆一邊說,一邊拍著籃球向謝執走去。
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配合上籃球的“咚咚咚”,讓謝執忍不住覺得有點恐怖。
嚴肆已經走到了謝執麵前。
嚴肆五指捏住球頂,把它捏在掌心中,然後一個翻轉,抵住謝執的肩窩。
“拿著。”嚴肆說。
謝執兩隻手一起舉上去,把嚴肆給他的球按在肩膀上。
“這次你發球。”嚴肆說,“不準放水,公平競爭,明白了沒有?”
謝執乖乖道:“明白了……”
嚴肆:“認真打——如果贏了的話,就實現你一個願望。”
願望?
“什麼願望都可以嗎?”謝執有些期盼地看著嚴肆。
“當然——”嚴肆說,“不可以了。”
謝執:“哦。”
嚴肆:“哦什麼哦,你要是來一個什麼給你把月亮摘下來,把東風快遞送你家的願望,你覺得我能實現嗎?”
嚴肆退後了一步。
嚴肆看著謝執:“但是,在我能力範圍內的——我一定都答應。”
·
能力範圍內的,都答應。
謝執有了嚴肆這個承諾,眼神都瞬間銳利起來,輕巧地將籃球往上空一拋,謝執同步起跳,一把爭奪下來的了球權。
不過,隻是短暫的一刹那,謝執的手指尖沾著籃球都還沒有到五秒鐘,嚴肆淩空一個攔截,就又把籃球收回了自己的手上。
嚴肆靈活地往左跨步,避開謝執伸出的手,帶著籃球跑了。
謝執咬了咬舌尖,快速跟上,四分之一的場地跑過,謝執終於追上了嚴肆的腳步,搶回了他的球權。
謝執左右手一換,把球運到左邊的手,避開嚴肆,往前拍球。
謝執很快跑到藍下,就在他抱球準備投籃的刹那,嚴肆直接從他手中搶走了球,單手一個往上的投籃動作,籃球正中籃筐。
嚴肆皮鞋落地,拍拍手,撿過飛下來的球,扔給謝執:“說了不放水照樣贏,我會胡說麼?”
·
謝執雖然是技術性追星宅,但是!男生的尊嚴也還是有的好嗎?
嚴肆的這句挑釁激起了謝執的戰鬥欲望,帶著勝負心滿滿的眼神,兩個人重回中線,這一次,嚴肆發球。
嚴肆並沒有偏向謝執,但球一發出,謝執迅速地將球搶了過去,運球一個轉身,謝執避開了嚴肆和剛才如出一轍的攔截,往前跑去。
“酷。”嚴肆吹了個口哨,不敢怠慢,往前直追。
嚴肆跑步速度比謝執快很多,但就算他跑到謝執身邊,也抓不過謝執的球,謝執這一次的躲閃非常靈活,沒有給嚴肆任何的可乘之機。